接连下了两三天的雪总算停了,夏夫人挺着肚子,裹上一件远天蓝大氅,戴上兜帽,才带着丫鬟和金玉碗一同离开。
“夫人,咱们就这么去,不和大人说一声吗?”毕竟那是夏甫阳的手下,她们直接过去,多少有些不合适。
“他早就同意了,要不我也不敢带你去吖。”夏夫人转过头,俏皮地冲着她眨眼睛,宛如雪地里的蓝色小花。
金玉碗回之一笑,心里对这位夏尚书有更多的钦佩,至少他不是一个冷血的人。
谢寒秋的状元府离尚书府不远,但地处偏僻,也没有那么大,只有一进一出,他一个人住绰绰有余。
夏夫人让丫鬟敲门,门里面一个小童探头出来,两只眼睛红得像灯笼似的,一看就是才哭过。
小童不认得眼前的两个人,唐之梅自报家门道:“我是户部尚书夏甫阳的夫人,过来看看你们谢大人。”
听清楚了来人是谁,小童赶紧将她们请进去,引他们去见谢寒秋。
到了卧房门前,唐之梅停下脚步,“咱们要不要找个人帮你?”
“夫人先去寻个暖和的地方坐着,我一个人就可以了。”金玉碗知道她担心自己,安慰道。
她拎着药箱,转身就进去了,小童犹豫一下,也跟了上去。
谢寒秋早就听到门外的动静了,看到有人进来,趴在床上,艰难地抬头。
看清楚来人,他皱起眉头叫了一声:“金老板?”
“没想到谢大人还记得我。”在小童面前,金玉碗配合着做戏,“夏夫人带我来这儿给你看病,谢大人不必担心。”
指挥小童点上炭炉,又让他将谢寒秋的衣服脱掉,将伤痕露出来,谢寒秋颇有些为难。
“大人,看您现在的脸色,伤得定然不轻,讳疾忌医可不是好事。”金玉碗正色盯着他,反倒让谢寒秋心生愧意。
“有劳金老板了。”
伤口大多数都在后背,胸前也有,但并不严重,后背的伤已经结痂,恐怖的伤痕一条条叠在一起,交错出一副恐怖的画面来。
看着点点的紫黑色伤口,金玉碗的眉头瞬间皱了起来,她轻轻按压伤口附近的紫黑色,压下去的地方露出白色的指印。
“谢大人,您的伤口有毒,又已经结痂,所以需要内外兼治,可能会很痛苦。”金玉碗提前和谢寒秋说清楚,也是在给自己理清楚思路。
幸亏是在冬天,天冷抑制了毒药的蔓延,否则她未必能救得回来。
“可是,除了疼痛,我没有感觉任何不适。”谢寒秋平静地诉说发生的事情,语气中带着疑惑。
这一回,就连金玉碗也觉得棘手。
“你去将万珍堂的大夫请过来。”她不敢耽误,立刻吩咐小童。
“如果不是你感觉有误,那就是毒还没来得及发作。你的鞭伤创口不小,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变成紫黑色。”
虽然不知道他中的是什么毒,但金玉碗可以肯定一定是毒。
“紫黑色的伤口。”谢寒秋面色苍白,低声呢喃。
“你想到了什么?”见他有反应,金玉碗好奇问道。
“有种毒,名为天星,粉状,中毒处会呈现星星点点的紫黑色。”他轻轻说道,但又觉得不可能,“这种毒只出现在偏僻的山里,怎么可能出现在京城呢?”
“会不会是有人故意针对你?”金玉碗猜测。
谢寒秋陷入沉默,许久才开口:“他们抓我,是因为我给一个逃兵伪造户籍,但那个人不是逃兵,甚至和军营没有任何关系。户籍也并非我伪造,我只是将它送去给尚书大人,途中有人来抓我,才有了后面的事。”
听他诉说完这一切,金玉碗可以肯定,谢寒秋就是被人设计陷害了。
“兵部是姚舜清的地盘,就算天星不是京城的东西,他肯定也能够拿到。”
金玉碗正说着,突然脑袋灵光一闪,好像有什么东西出现在她的脑袋里。
兵部不仅仅有姚舜清,还有郭朗!而他们的军营不正是在偏僻的山里吗?
这件事她没有立刻告诉谢寒秋,先压在了心底。
万珍堂的大夫与金玉碗是熟识,但看见她站在一个半身赤裸的男人身边,还是大吃一惊。
很快他就回过神,冲金玉碗尴尬笑笑打招呼,坐在床边给谢寒秋查看伤口。
“确实是中毒,此毒名为天星,是宫中秘药,一般人拿不到的。”大夫一边说话,一边颤抖着身子。
宫里的毒药突然出现,无论下毒的人是谁,都不会是好事,他可不想惹祸上身。
“你确定是宫里?除了宫里,有没有可能自己配出天星?”他的话将金玉碗吓出一身冷汗。
“不可能,虽然制作天星不复杂,但是其所需的草药都在深山老林,所需部位及时期皆不同,两三年才能做出一份来,怎么可能那么轻易配出来?”
出于大夫的身份,他对金玉碗的话嗤之以鼻,说要才发现自己的破嘴说了什么,恨不能抬手给自己两耳光才是。
此刻金玉碗也管不了他的话,只知道这毒是宫里的。
她瞥了一眼谢寒秋,果然见他面色阴沉,似乎在思索什么。
“天星要怎么解?”她忙开口询问,试图转移话题。
“恕老夫愚笨,至今还没有见过天星的解毒法子。”宫里的毒药,他怎么可能会解?
眼瞅着金玉碗的眼睛里堆满了不满,他赶忙道:“虽然老朽不会解毒,但能够用银针之术封住穴位,让毒不会那么快发作。”
“可以。”金玉碗退了半步,给他让出治病的空间,顺嘴问道,“就没有人知道怎么解毒吗?”
“有一个人应该知道,不过我连他是死是活都不知道。”大夫拿出针包,取出一根细长的银针,扎在了谢寒秋的背后。
见他专心扎针,金玉碗不敢打扰,便没有追问,等到他用银针封住穴位,后背的紫黑色果然减轻了些许。
“老朽也是头一回见中了天星的人,从前都只在医书上看见过,不知道这套银针封穴能坚持多久。”大夫揪起袖子擦掉头上的冷汗,心里七上八下的。
再看向谢寒秋,他已经疼晕过去了。
“哎,还是赶紧找人给他解毒吧。”大夫不忍心待下去,拎着药箱就要走。
金玉碗忙叫住他,问道:“你还没说谁能解天星的毒呢。”
那大夫咂咂嘴,捋着胡子道:“原太医院太医江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