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书阁的卷宗时间久远，书页已经泛黄，透过贝窗的光照在上面，一笔一划都仿佛透着鲜血的红。
顾亦轩的面无表情地翻着这些尘封已久的卷宗，上面的名字与他息息相关，却又从未见过。
直到卷宗上跳出那一行字，丞相顾慎言。
他立刻想起了家里那个没有写名字的牌位，油亮的木质被精心保护，就算是他和大哥，也只有祭拜的时候才能看见爹娘脸上的沉痛。
那时候他不懂，后来他才知道，那牌位背后参杂的算计与背叛。
“顾大人，我爹和杜将军的卷宗怎么这么薄？”林悠儿拿着卷宗，好奇地探头过去，看见了顾慎言这个名字，反复默念，才想起来，“顾慎言不是我爹他们的恩师吗？好像还是什么大官的来着。”
旧时的事情她记不大清楚，顾亦轩顺口道：“上一任丞相的名字。”
说完，他合上卷宗，才发现顾慎言的卷宗也薄得出奇。
“把这两份都给我。”顾亦轩拿过三份卷宗比对，又对照着书架上的其他案子，疑惑陡然浮现，“按理来说，当年这三起案子牵连甚广，涉案官员多达数十上百，怎么可能只有这么薄薄的几张纸？”
“我记得我爹娘被杀的时候说过，他军营里的部下都被带去了大理寺，但我刚刚翻了，没有找到那些人的证词。”林悠儿细细回想，还是没有找到丝毫线索。
顾亦轩看着她，脑海中快速闪过这些线索，手上不停翻动那些卷宗。
“李将军他们的确不会说谎，但是，大理寺的人未必会说实话。”他翻回前面的供词，看着那上面的名字，面沉如水。
又比对了刑部的卷宗，他愕然发现一件事，“这些卷宗，根本就没有送到先皇手中。”
“你说什么？”林悠儿听得浑身颤抖，瞪大了眼睛看着他，“怎么可能？如果没有先皇没有看见这些，那他为什么还要下令处死……”
她突然顿住，脑袋一片空白，“你是说，处死我爹他们的诏书，是有人伪造的？”
“我一直想不通，如果李将军真的是通敌叛国，那为什么处死他的人不将他押赴刑场，而要赶去李家的家中处决？”
顾亦轩放下那些卷宗，厚厚的一摞在书架上溅起满满的灰尘。
“那杜将军呢？我记得杜将军是压赴刑场处决的，如果圣旨是伪造的，那为什么杜将军被处死的时候，先皇没有派人阻止？”林悠儿还是不敢相信，震惊地看着他。
“那只能证明，当时先皇已经没有能力阻止他了。”说出这个推测，顾亦轩的心中也是一震。
事情太过久远，他们无人知道当年先皇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没有阻止郭晖对付那些人。
“先回去吧，我们得查清楚当年先皇发生了什么事。”安慰地看了林悠儿一眼，趁着门外侍卫换班，顾逸轩和她又溜了出来。
当他们换好衣服，赶到景福宫的时候，刚碰上大理寺的人带金玉碗离开。
“金老板这是犯了什么事，你们要带她走？”林悠儿裹着银白色的狐裘，身后还跟着顾亦轩，上前拦下了大理寺的人。
大理寺的人都是人精，早就知道这位林婉仪正受宠，恭敬地回答道：“回林婉仪，今日御膳房的膳食是她做的，羽林卫吃了之后全体腹泻，我们大理寺也是按规矩办事。”
“这事可是真的？”林悠儿看向金玉碗，“金老板为人忠厚，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若有误会，待大理寺查清自然会还他一个清白，请林婉仪放心。”大理寺的人打了个太极，就将金玉碗带走了。
他二人赶回景福宫，宫人正忙着将御膳往回撤。
“陛下，”林悠儿悠悠福身，等宫人都走了才上前道，“臣妾同顾大人在藏书阁有重要的发现。”
嘉德帝放下手中的毛笔，看向他二人：“什么发现？”
林悠儿犹豫不决，转头看着顾亦轩，鼓足勇气道：“当年是郭晖假传圣旨，处死了顾老丞相和李杜二位将军，大理寺和刑部的卷宗根本没有送到先皇手中，一切都是郭晖欺上瞒下所为！”
说完这番话，林悠儿甚至能听见自己扑通扑通的心跳声。
这可是对先皇的大不敬，若惹恼皇帝，她和哥哥都要受苦。
不过，嘉德帝并未动怒，而是思索一番道：“你们是说刑部与大理寺的卷宗上没有先皇的朱批？”
“回陛下，正是如此。”顾亦轩点头确认，“不但如此，臣还查到当年大理寺的卷宗里，并没有李将军的部下指认李将军的供词，这件案子彻头彻尾就是由郭晖主导的栽赃陷害！”
“臣妾恳请陛下明察，我爹与杜将军和顾老丞相不能白白枉死，更不能让他们继续背着莫须有的罪名遗臭万年！”
林悠儿跪在地上，痛哭流涕，冰凉的地板沁着骨头，寒意直钻心底。
“你爹？”嘉德帝惊讶看着她，“你姓李？”
“是，臣妾本姓李，那些杀了我爹娘的人咒我李家断子绝孙，哥哥便改姓林，双木成林，李家绝不会无后！”林悠儿哽咽解释。
嘉德帝沉声喟叹，没想到这些人就在自己的身边。
良久，他抬头对上林悠儿和顾亦轩的视线，叹气道：“并非是朕不愿意给你们主持公道，重新调查当年的案子也不无不可，可是，一旦你们暴露，难保郭晖不会对你们下手。”
一个是他的爱卿，一个是他的宠妃，他无法不担心。
“况且如今大理寺人心紊乱，让他们重新调查往事，只会打草惊蛇。”说完，嘉德帝又担心道，“就连阿姐被他们抓走，朕都担心她会受苦。”
提起金玉碗，顾亦轩的眼眸中陡然闪过一抹冷光。
正苦恼间，顾亦轩灵光一闪：“陛下，此事不如移交给羽林卫杜铮杜侍卫来调查吧？他是陛下可以信得过的人。”
“对呀，杜铮是文忠公之后，绝不会徇私枉法。”林悠儿附和道。
她知道杜铮是杜若的哥哥，绝对不会害金玉碗的。
若再晚一步，阿姐可能就要受刑，嘉德帝不假思索道：“宣杜铮觐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