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里，沈越的心沉到了谷底。
因为坐他对面的除了陈勇，还有所里的大领导钱平，如果陈勇想让人滚蛋还需要程序的话，钱平则是一句话就能踢人。
现在这两个人坐在一起，代表着什么就不言而喻了。
“小沈啊！”
钱平开了口：“昨天的事情我都听说了，年轻人嘛！脾气大可以理解，不如今天你给陈教授道个歉，这件事情就两清了怎么样？”
沈越怔了一下，这钱平是要当和事佬的节奏？
而陈勇，则在旁边忿忿地盯着自己，却并没有要反驳的意思。
既然钱平表露出了善意，沈越也不好表现得太冲，思考了片刻认真道：“领导，我道歉可以，但总得弄清楚道歉的理由吧？”
“理由？”
陈勇冷哼了一声：“你顶撞领导，不服从领导的安排，这个算理由么？”
虽然有钱平从中调停，但两个人的恩怨也不是那么好消除的，至少陈勇不想这么轻易地放过沈越。
“哦？”
沈越清了清嗓子，慢条斯理道：“陈老板给我安排的事情挺多的，不知道您说的是哪一件？是接您儿子上下学，还是给您家车库修大门，再或者是开车去会所接你？”
陈勇脸色有些阴沉，钱平赶紧打圆场道：“同事私下关系好，平时互帮互助也是可以理解的嘛！小沈你平时的努力大家都看在眼里，但顶撞领导确实有些不对，你道个歉，事情就到这里了！”
听到这些话，沈越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看得出来，钱平还是挺关心新人的，碍于陈勇背后的关系，只能想到这种方式打圆场。
但凭什么所有的委屈都让我来受？
我又没做错！
道歉？
不可能！
沈越深吸了一口气：“领导，我想先说明一些事情！首先，昨天我和陈老板起冲突的时候是下午六点半，我们所里明确规定的工作时间是朝九晚六，也就是说当时我已经下班了，非工作期间我们并不构成从属关系，顶撞领导又从何说起呢？”
陈勇哼了一声：“只要你在所里，我就是你的领导，有什么可以狡辩的？”
沈越不卑不亢道：“行！就算在所里，陈老板交代的课题我在白天已经做完了。我自愿加班的目的就是推进自己的课题，但这个时候陈老板却横加阻拦，而我只是合理地拒绝，陈老板就对我恶语相向，所以说错误归咎于谁？”
钱平无奈地摇了摇头：“小沈，道个歉就完了的事……”
陈勇沉着脸，其实他本意也不想赶沈越走。
毕竟这年头，有天赋肯努力，家境不好所以任劳任怨的年轻人已经不多了。
但没想到他竟然这么不是好歹！自己就骂他了几句，竟然直接就顶上了！
就算我骂的是有点难听，但也不是你能反驳的！
既然这样，那就别怪我不留情面了！
“老钱！我想沈越已经说得很明白了，他从来不认为自己做错了！他是有天分不假，但这种性情的人，就算天分再高也是害群之马！我话给你摆这了，所里有他没我，你看着办！”
“小沈……你确定不道歉？”钱平犹豫道。
沈越握了握拳头：“不道歉！”
他很清楚自己的处境，所以被压榨了这么久都没有说话。
但道歉就等于默认了继续给陈勇凑水刊的数据，这样的话他永远翻不了身。
他接受被压榨，但不接受被人斩断前途，更不接受为错误不在自己身上的事情道歉！
钱平长长地叹了口气，沈越进研究所的面试他是参与了的，对于这个年轻人他挺欣赏。
但成年人的世界，不是一句欣赏就能解决问题的。
一边是前途或许不错的年轻人，一边是每年稳定几篇sci又有背景的副教授，是个人都知道该怎么选择吧？
他沉默了一会儿，从抽屉里拿出一份文件推到了沈越面前：
“那把这个签了吧，财务那边我已经说过了，辞退补偿会和工资一并发给你，祝你前程似锦。”
对这个结果沈越早有预料，虽然利用不了研究所的资源会很麻烦，但此时却有了一种解脱的感觉。
他接过文件平静地签完字，道了一声谢就准备离开办公室。
陈勇却讥笑一声：“横啊！怎么不横了？沈越，现在的研究所可不是那么好进的，还真好奇以后你怎么活下去呢。”
沈越也不生气：“陈老板，我认识一家卖假发的，他家的假发很结实，我建议你买一顶。不然下次碰见我这样的员工，再撕烂面儿上就不好看了。”
“你！”
陈勇面色铁青：“你也就过过嘴瘾了，出了这个门你就要为生存发愁，而我还在这岿然不动，你又能对我造成什么伤害？”
“哦？是么？”沈越微微一笑：“看来陈老板对我的手段很期待啊！”
说完沈越就甩门离去，留着陈勇一脸惊疑不定。
“小沈，怎么样了？”
一出门，沈越就被围了起来。
沈越摊了摊手：“被辞退了呗！”
张姐不忿道：“怎么会这样！我们去找老钱说理去！”
沈越赶紧拦住了她：“别啊！我肯定是留不下了，别再让你们搭进去了！”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我先收拾东西走了，改天有机会我们再聚。”
沈越冲众人笑了笑，就回办公区收拾自己的物品了。财务那边也没拖拉，爽快地将本月的工资，加上一个月工资等额的赔偿金打到了沈越的银行卡里。
这应该也是钱平在里面使了劲，不然效率不可能这么高。
工作交接就不是沈越考虑的事情了，他可不想继续看陈勇的臭脸。
出了研究所，沈越停住脚步，回头望了一眼，嘴角露出一丝轻蔑的笑容。
如果就这么走，无论表现得多么坦然，都会显得窝囊，而沈越不想窝囊。
“不能伤害你？”
“你又知道了？”
他掏出手机，从一个秘密的文件夹里找出几张照片，上面正是陈勇和一个网红脸亲昵的照片。
平时陈勇使唤他习惯了，就算跟同学聚会，也要喊沈越给自己当狗腿子司机。
时间久了，不免就会有些秘密暴露在沈越眼前。
这些照片就是某天聚会完，陈勇让沈越带他去一个高档小区，而那个小区并不是陈勇的家。
而送完陈勇，沈越并没有走，而是悄悄跟了上去，结果就拍到了这些东西。
“陈老板，你喜欢欺负老实人是吧？”
“可问题我不是老实人啊！”
“你死了可别怪我！”
陈勇平民出身，成绩一般，硕士期间傍上一个大牛的女儿，从此彻底翻身。
可以说，他之所以能水这么多文章，之所以在研究所平步青云，很大一部分都是靠老丈人的人脉资源。
而他平时也是合格的赘婿，对老婆一家言听计从。
可想而知，如果把这些照片发给他老婆会是什么后果！
沈越打开微信，从第一页信息里找到一个头像。
“师娘啊！陈老师给你买了礼物，需要我给你送过去么？”
“送过来吧！什么礼物啊？”
“一顶帽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