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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朱元璋和他的皇子们

大明是我朱家的天下

批阅奏章倦了,朱元璋在皇宫庭院中舞剑。三皇子朱?和四皇子朱棣奉命比武。大明是我朱家的天下,那些异姓功臣毕竟不和我们一条根。他把事先准备的小旗一一插在地图上。“你们就藩之后,有你们镇守边庭,藩屏帝室,我大明江山就能坚如磐石。”

江南三月的和煦阳光从乾清宫高高的雕花窗棂中照射进来,斑斑驳驳地洒在御书房的大红地毯上。偌大的宫室里出奇地安静,宫女们一个个低眉敛目垂手肃立,连粗气儿也不敢出一声。宫门外的侍卫们更是神情警惕地紧握刀柄注视着周围的异动,在他们警觉的目光下,恐怕连一只苍蝇也没法溜进宫里去。

前方捷报频传,徐达降服李思齐之后,终于攻下庆阳,斩张良臣;李文忠解大同之围,擒获脱伯列,献孔兴首级于阙下。“关中四将”皆灭,西北的晋、陕、甘诸省尽入版图。元朝派驻各地州府的官吏有的投降,有的死节。唯一还能抵抗明军的就只有盘踞宁夏的扩廓帖木儿了。

对扩廓帖木儿,朱元璋始终抱着爱惜之心。刘伯温曾对他说过:陛下绝对不可轻视王保保。的确,无论是他的忠诚品格(虽然是忠诚于元室),还是作战的勇敢和韬略,扩廓都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将才。若能降服他,令其镇守北部边疆,则大明边境无忧矣!

随着元室澌灭无望,朱元璋相信总有一天能说服扩廓帖木儿归降大明。毕竟他只是改了一个蒙古人的姓而已,他的血管里流的还是汉人的血。

在前方军事活动沉寂的时候,朱元璋要集中精力做几件刻不容缓的事。其一是大封功臣和封建藩国,将他的儿子们封为藩王。另一件事就是整顿中书省,解决使他忧心忡忡的相位问题。

不用指挥前方作战,朱元璋坐在御案前批阅奏章的时间就多了。这天他于早朝后回到乾清宫,坐在御案前批阅奏章将近两个时辰。眼瞅着御案上已批阅的奏折渐渐堆高,而没看过的所剩无几时,他下意识地用中指和食指揉揉太阳穴,在御座上舒展了一下身体,伸了个懒腰。

批阅奏章是每一个当皇帝的人的必修课。已经当了三年皇帝的朱元璋,当他二十四岁脱下身上的袈裟投奔郭子兴开始打天下时,当然没有想到自己将来要做这样的功课。一旦登基做了皇帝,一切都不同了。他必须遵循天子礼仪按时上朝,必须天天坐在御案前批阅中书省送呈的六部、大都督府及地方官员上奏的奏章。开始时,自幼少习文字但聪明好学的他很热衷于这门功课,在处理国家大事的同时,他可以借以提高自己的文字素养,甚至慢慢写得一手龙飞凤舞的行草了。他为此暗暗得意,且因自己是一位“宵衣旰食,日勤不怠”的好皇帝而深感自豪。

侍立一旁的大太监刘会见皇上有了倦意,他一招手,一名宫女连忙捧上刚沏好的一盅香茶跪献上来。刘会亲手接过茶盅放在御案上,细声细气地禀奏道:“皇上,您批折子已经坐了两个时辰了,该歇歇啦,保护龙体要紧呀!”

朱元璋端起茶盅喝了一口,说:“好,歇歇。刘会,给朕宽衣。”

“皇上,您要……”

“坐这么久了,活动活动筋骨。”

刘会连忙服侍皇上脱去龙袍冠带,挽好发髻,露出里面杏黄色的素缎软袍。

朱元璋一身素白步出御书房,刘会和宫女们远远地跟在后面。乾清宫外面有一块方砖砌的地坪,长宽各数丈。坪中两侧摆放有香炉宝剑,外面植有郁郁葱葱的松柏。

朱元璋刚从室内出来,还有些不太适应户外的阳光,但是和煦的春风吹在身上感到非常舒适。他伸伸胳膊伸伸腿活动几下后,吩咐道:“刘会,取朕的宝剑来。”

“是。”刘会连忙屁颠屁颠地跑进去取剑。

朱元璋接过刘会呈上来的宝剑,“唰”地一下从镶有宝石的鲨鱼皮剑鞘中抽出剑锋,随即将剑鞘扔给了刘会。刘会见皇上要舞剑了,忙示意宫女侍卫们统统退到宫墙边远远地侍候。

中午的阳光在剑尖上炫出耀眼的光芒。

朱元璋敛目凝神,以一个徐缓优美的姿势,开始舞动手中的宝剑。作为统帅他早就不用在战场上披坚执锐操戈拼杀了,现在舞剑只是一种健身休息的方式。但他不愧为马上皇帝,剑术非常娴熟,腾挪纵跳,忽疾忽徐,上下翻飞,剑风呼呼,顷刻间只见一片剑光包围着他杏黄色的身影。

大太监刘会和内庭侍卫们毕恭毕敬地看着,他们断不敢出声为皇上喝彩。

这时,宫门外长长的甬道里走来吵吵嚷嚷的一群人。

什么人如此大胆,敢在宫中喧闹?原来是设在宫中的大本堂放学了,十五岁的皇太子朱标带着他的几位皇弟——二皇子朱樉、三皇子朱?、四皇子朱棣和五皇子朱橚,进宫给父皇母后请安。朱标体态丰硕,脑袋也很大,弟弟们背地里常常戏称他为“大头太子”。这会儿他稳重地走在前面,几个少不更事的皇子们却一路嬉笑打闹。

刚满八岁的五皇子朱橚是这群兄弟中最小的,他走路不好好走,蹦蹦跳跳地从这块方砖蹦到那块方砖,接着又趴在四皇子朱棣身上问:“四哥,你猜父皇这会儿在干什么?”

“好好走路。”朱棣把他从肩上扒落下来,“父皇打登基后,每天五更起来上朝,然后回乾清宫处理政事,批阅奏章,一直要干到很晚才能回后宫休息。真正是‘宵衣旰食,戴星而出,夜分而寝’,这会儿他老人家还不是在批阅那些永远也看不完的奏折。”

朱橚顽皮地伸了伸舌头,叫道:“啊哟!做皇帝这么辛苦,父皇怎么受得了啊!”

十四岁的二皇子、长了一脸骚疙瘩的朱樉接过话说道:“老五,你只看见做皇帝的辛苦,可是父皇一回到后宫,就有那么多年轻的嫔妃娘娘服侍他。他愿意宠幸哪一个就到哪一个宫中去过夜,多舒服啊!”

太子听见这话,正色训斥道:“二弟,不许这么议论父皇!”

三皇子朱?也凑过来说:“二哥,你才十四岁就如此好色,将来妃子一定比父皇还多。”

“难怪他读《诗经》别的诗不上劲,一读到‘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就眉飞色舞。我看,快叫父皇母后给他娶几房老婆。”朱橚说。

朱樉立刻怒目圆睁,扬起了拳头,说:“小五子,看我不捶你!”

朱樉追过去要揍朱橚泥鳅一样跑得远远的,口里还不依不饶地逗他:“三哥说得对,你就是好色的登徒子,好色!好色!”

太子正色道:“五弟,不许乱说。你们这样打打闹闹,宫门口太监侍卫们看见成何体统?”

见太子动怒了,众皇子方才稍有收敛,不再打闹了,说话间已经来到宫门口,值班的侍卫官忙上前向太子行礼。

“卑职给太子殿下和各位皇子请安。”

太子摆摆手,“免礼。父皇在宫中吗?”

“皇上正在舞剑呢,难得有这样的机会,你们快进去看。”

“真的?”朱橚兴奋地说,“我从没见过父皇舞剑,真棒!快去快去。”

他性急地撒丫子直往宫中跑去,众皇子急急地跟在后面。

乾清宫前坪里,朱元璋的剑法渐入佳境,他的动作加快时几乎只见剑光不见人。太监和侍卫们聚精会神地看着不敢出声,可是皇子们一到就情不自禁地为父皇的精彩剑技鼓掌叫好。小朱橚更是又蹦又跳一边学着比画一边叫好不停。

“好!好!父皇剑法无双,真带劲!”

朱元璋收住剑势,微微气喘,额上也沁出了汗珠。众皇子忙跪地叩头。

“儿臣等给父皇请安。”

朱元璋将宝剑插入鞘中,交给刘会,说道:“大本堂放学了?都起来吧。”

“谢父皇。”

太子不胜钦羡地说:“父皇,您久未征战,还有如此精湛的剑术,真令儿臣羡慕。”

朱元璋待喘气稍平了些,教诲太子说:“标儿,现在虽然四海太平,万方归顺,朕的心里还是常悬着一把剑啊!国家的武备万万不能稍有懈怠,所以朕叫你们在大本堂不仅要读经史,明礼义,还要勤学兵法和骑射。文武不能偏废,将来方能成为安邦定国之才。”

众皇子连忙点头,毕恭毕敬地说:“儿臣等谨记父皇教诲。”

大太监命宫女捧来面盆毛巾,给皇上净手。朱元璋一面擦着额头上的汗,一边关心地询问皇子们。

“你们兄弟几个大本堂功课学得怎么样?哪一个的文章写得好?哪一个的武功强些?”

皇子们一个个挤眉弄眼不敢作声,太子只得出面如实奏报:“启禀父皇:要论经史文章,儿臣与五弟略有长进,经常得到师父们的褒奖;要论骑射武功,莫过于四弟和三弟,大本堂比试角力拳术,就是与大好几岁的勋臣子弟过招,他俩都不落下风。”

“噢,真的?”朱元璋兴趣大发,“?儿、棣儿,你们兄弟俩今儿就在朕面前比试比试,朕给你们当裁判,谁若得胜,朕就将这把宝剑赏给谁。”

小朱橚立即跳起来鼓掌,“好!好!父皇这主意妙!我早就想看三哥四哥正式比一回武了。”

“你净瞎起哄!”太子横他一眼,担心地说,“父皇,若是三弟四弟谁失手伤着谁了,怎么好?”

朱元璋不满地说:“你担心什么?他俩又不是动刀动枪,拳头是肉做的,点到为止,若这样的比武还害怕受伤,将来怎么能统兵打仗?”

太子朱标受到申斥不敢再作声,早已跃跃欲试的朱?、朱棣连忙上前道:“儿臣遵旨。”

朱元璋嘱咐道:“朕令你俩比试武艺,自家兄弟,千万不要出黑拳下毒手,点到为止。武功的高下朕自会判断,听见没有?”

“听见了。”两人自然齐声答应,然后各自脱去外衣冠带,互相抱拳施礼。

朱棣:“三哥请。”

朱?:“四弟请。”

话音未落,朱?猛然施行突袭,一记“黑虎掏心”直取朱棣胸前,站在旁边观战的小朱橚惊叫“四哥小心”!话犹未了,朱棣早已侧身避过来拳,然后进行反击。兄弟俩你来我往各施绝招,打得拳风呼呼,一招一式颇见功力。

这时,二皇子朱樉和小五子朱橚也是因为同样的理由站在四哥朱棣一边,朱棣每打出一记好拳他就兴奋地跳起来。朱元璋冷静地观察几个儿子的举动,心中若有所思。唯有太子朱标却把心提到嗓子眼,浑身颤抖着,生怕两个兄弟谁失手伤着了谁。

朱?大朱棣两岁,个头却高不了多少。他见久攻不下,心里愈益烦躁起来。他取胜心切,以一个饿虎扑食之势朝朱棣猛扑过去,谁知朱棣机灵地接过来拳顺势一带,朱?收势不住,重重地摔倒在一丈开外的方砖地上,差点儿撞倒摆放在那儿的铜香炉。

太子朱标掩面惊呼:“啊!”

朱棣忙上前扶起朱?,朱?的前额隐约有些青肿,朱棣略含歉意地安慰道:“三哥,你没事吧?”

朱?又羞又恼地摔开他的手,气呼呼地站了起来。

朱棣连忙施礼道歉:“小弟失手,请三哥海涵。”

朱元璋说:“没什么,一点点擦伤,让太医给上点药,过两天就好了。?儿,你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落败吗?本来你年长两岁,论力气应占上风,可是你心浮气躁,只顾向前攻击,不顾后路防御。棣儿就是抓住了你的弱点,方能取胜于你。两个人比武是这样,将来你们领军打仗也是这个道理。千万别顾头不顾腚,有勇无谋地蛮干,听到没有?”

朱?比武落败,又挨这顿教训,心里实在不舒服,但在威严的父皇面前断断不敢发作,只能低着头答应:“儿臣谨聆父皇教诲。”

小朱橚见四哥比武赢了,自然分外高兴,乐滋滋昂起小脑袋拍父皇的马屁:“父皇,您不愧为我朝第一军事家,连打架都能讲出个策略来。难怪连百万军中能取上将首级的徐达、常遇春都服了您。”

朱元璋怜爱地摩挲着他的脑袋,说:“所以,五儿你不仅要熟读经史,会写文章,还要勤习武功,听说你连骑马都怕,还要人扶着,羞不羞?”

朱橚撒娇地为自己辩护:“父皇,儿臣还小嘛!”

朱元璋叫大太监:“刘会。”

刘会连忙跑过来,答:“奴才在。”

朱元璋宣谕:“君无戏言,将朕的宝剑赏给朱棣。”

刘会取来宝剑,朱棣连忙跪地叩头:“儿臣叩谢父皇恩赐。”

朱元璋庄重地说:“棣儿,这把剑随朕征战多年,累立殊功,朕赏赐给你,你要好好珍惜它。”

朱棣将宝剑举过头顶,道:“儿臣见此剑如见父皇,将来誓以此剑保卫大明江山!”

朱元璋捋捋胡须,含笑说道:“好儿子,有志气!你们都随朕进来吧,朕有话跟你们说。”

众皇子齐声说道:“儿臣等遵旨。”

朱元璋将众皇子带到乾清宫的一所偏殿里,他挥挥手令宫女侍从退出,只留下刘会一个人服侍,然后将皇子们带到一幅巨大的布绘地图前。

“皇儿们,你们知道我大明江山有多大吗?你们看,这是大明疆域全图,东起高丽,北抵蒙古大沙漠,西至嘉峪关与吐蕃诸国相邻,南至安南交趾。东西一万一千七百里,南北一万零九百里,这偌大的疆土,四周强敌环伺,海上还有倭寇侵扰。你们说,大明江山将来靠谁来镇守保卫?”

二皇子朱樉抢着回答父皇的提问:“父皇殿前有那么多身经百战的大将,像大将军徐达,都督府大都督李文忠,左都御史邓愈,都督汤和、冯胜、沐英等,父皇派他们各领兵马镇守四方,哪怕敌国侵犯?”

朱元璋听他这样说,立刻皱起了眉头,“唉!真是鼠目寸光,小儿之见。告诉你们,这些帮父皇打天下的功臣,他们戎马一生都累了,朕要论功行赏,给他们封官晋爵,营建府邸,让他们在京城享清福,万一边疆有事,临时派一两位挂帅领兵,仗打完了立即交回兵权。这样方能避免大将拥兵自重,危及社稷。”

小朱橚仰起头来问:“那父皇靠谁来镇守四方呢?”

朱元璋摸摸小儿子的脑袋,故意问他:“那你想想看,谁与父皇最亲?最靠得住的人是谁?”

小朱橚答道:“那还用说,自然是儿臣们。”

朱元璋点头道:“对啰。大明江山是我朱家的天下,那些异姓功臣毕竟不和我们一条根,历史上就有许多功臣居功自傲,反叛朝廷。最近,朝廷在议论封藩之事,朕要封你们弟兄为藩王,在京城为你们建王府,等你们满了二十岁,各自就藩去镇守一方,管理自己封国的臣民,藩屏帝室,永保我大明江山不落入外人之手。”

小朱橚拍手叫道:“那我们都要当王爷啰!父皇,什么时候封我们呀?”

朱元璋捋须一笑。

“快了。不过,你们要当藩王了,还不知道自己封国在哪里行吗?今天朕给你们上上地理课,你们看地图的西边,这里是西北重镇西安,也就是古代的长安,强秦盛唐都建都于此。樉儿!”

朱樉:“儿臣在。”

朱元璋郑重地说:“太子之外,你在诸兄弟中最为年长,朕准备将你封于秦国,作为秦王镇守西安。强秦为诸侯之首,你应知自己责任重大。”

朱元璋说着将一面写有“秦”字的小旗插在地图上。

朱樉立即眉飞色舞地给父皇行礼,道:“谢父皇!儿臣将来一定要像秦始皇嬴政那样,要不,就像唐太宗李世民那样!”

朱元璋一听这话立刻剑眉倒竖,叱喝道:“混账东西!那你不是要篡位当皇帝?你眼里还有朕吗?还有太子吗?”

朱樉吓得连连退缩,结结巴巴地辩解:“儿……儿臣不敢。我……我是说,我要以他们为榜样,励精图治,创造他们那样的功绩。”

“这还差不多。”朱元璋继续说,“你们再看这里——山西行省,古晋国所在之地。这里盛产煤炭,非常富饶。?儿,朕准备封你为晋王,永镇太原。”

他又把一面写有“晋”字的小旗插上。

朱?道:“儿臣谢父皇封赏。古时候有个赫赫有名的晋桓公,儿臣要学他那样把晋国治理好。”

“嗯。你们的本分就是当好诸侯王,藩屏中央,千万不能有非分之想。”朱元璋深知他们对朱标太子有些不服,因此谆谆告诫他们。

朱?道:“儿臣谨记父皇教诲。”

朱元璋指着地图的北面,说:“你们再看这里是燕山脚下的北平,元朝建大都于此。这里背靠长城,长城以外就是塞北荒漠,元朝余孽盘踞在那里与我为敌。北平是抗元前哨,无疑是最重要的边关重镇。棣儿,朕准备封你为燕王,永镇北平。只有你才能当此重任。”

他又把一面写有“燕”字的小旗插在地图上。

朱棣虽然少年老成,此时也显得特别激动,说道:“儿臣谢父皇封赏。儿臣将来就藩之后,一定守好北方大门,拱卫中原,让朝廷永无忧患。”

“好儿子,有志气!”朱元璋对他这番话赞赏有加。

小朱橚见几个哥哥都有了自己的封国,发急地拉着父皇的袍角道:“父皇,他们都封了,还有我呢。”

太子朱标见他猴急的样子,笑道:“嘿嘿,小五子急了!”

“你还小嘛,急什么?”朱棣故意逗他,“再说,你手无缚鸡之力,骑马都要人扶着,将来怎么能领兵打仗?”

“哼,你们不用骗我。”朱橚小嘴噘起老高,“我听人家说,这次封藩,只要是父皇的亲儿子,连还抱在怀里的老九老十都要封王。我已经八岁了,难道不如他们?父皇,我不嘛!”

小朱橚竟然抱着父皇的大腿撒起娇来。

朱元璋让小儿子的憨态逗笑了,说道:“好好好,乖儿子。你呢,读书还可以,就是不爱习武。朕就不让你去镇守边关,把你留在不需打仗的地方。朕封你为吴王,驻在风景优美的杭州,这总行了吧!”

小朱橚破涕为笑,自己抢着把那面写有“吴”字的小旗插在地图上注有杭州的地方。

朱元璋把一面写有“大明”字样的大红旗插在地图上的应天府。

“皇儿们,朕和太子坐镇京都。除了你们几个封藩在北方各地,将来几个小的,朕都有安排。老六封楚王,驻武昌;老七封齐王,驻山东青州;老八封潭王,驻湖广长沙;老九封赵王,驻河北邯郸;老十封鲁王,驻兖州。还有皇侄孙守谦封靖江王,驻广西桂林。”

他把事先准备的小旗一一插好,十几面小旗在地图上星罗棋布煞是好看,他歪着头得意地欣赏着,对众皇子说:“这样,你们就从四面八方与朝廷成掎角之势。你们就藩之后,把各自的属国治理好了,全国就都安定了。有你们镇守边庭,拱卫中原,藩屏帝室,我大明江山就能坚如磐石,千秋万代地传下去。”

太子朱标:“父皇的宏图大略,儿臣们深为感奋。父皇圣明!”

“好了,众位王爷,退朝!”朱元璋兴高采烈地把手一挥,“你们给母后请安去吧,朕的奏折还没看完呢。”

众皇子调皮地学大臣们一样一字排开跪下三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朱元璋开心地笑了:“哈哈哈哈!去吧去吧。”

花园召对,刘伯温坚辞相位

朝野上下对封藩利弊议论纷纷,朱元璋想检验自己的帝王权威,索性发下“廷议”。本来反对封藩的声音已被压下来,偏偏冒出这个狂徒来搅局!刘伯温花园召对,他坚辞相位,却又一一否定了杨宪、汪广洋和胡惟庸,唯独推荐他的政敌李善长为相。

朱元璋精力极为旺盛,终其一生,众多的妃嫔为他生了二十六位皇子和十六个公主。他尤为看重的是战争期间出生的五位皇子。与他一起打天下的结发妻马皇后一直没有生育,这五个孩子打生下来就被认作马皇后的嫡子,他们的亲生母反而成了“乳母”。朱元璋自己没读多少书,却极为重视儿子们的教育。他在宫中设大本堂,礼聘天下宿儒宋濂、孔克仁、李希颜等为诸皇子讲授经史,同时令徐达等将领传授兵法骑射。还选了一批勋臣子弟做他们的伴读,目的就在培养这些皇子们成为文武兼备的人才。

皇子们一天天长大,朱元璋在登基的第二年编的《祖训录》中就定下封建诸王制,但是朝野上下对封藩的利弊议论颇多,也许是想检验一下自己在文武臣僚中的帝王权威到底怎样,他索性将此事发下“廷议”,一面却紧锣密鼓地筹备封藩大典,连皇子们受封时穿戴的衮冕都由内府集中数十名工匠赶制出来了。

这一天早朝前,文武官员陆续齐集朝房候朝,几位平时比较熟稔的官员聚在一处闲聊。

“皇上说今天有重大事情交付廷议,三令五申不许告假,下官因染疾久已未朝,这一阵朝中有什么大事啊?”

“这一阵朝中大事还不是封藩建国之事吗?皇上登基以后早放出风要大封功臣。那班跟随皇上打天下的功臣,谁的功大谁的功小,谁封公谁封侯需要仔细平衡,乱来不得。可是封藩王倒很简单,只要是皇上的儿子一律封王爷,没有平衡的问题。只有一个需要权衡封藩利弊,该不该封的问题。”

“那于大人认为封藩有利还是有弊?”

“这个……嘿嘿嘿,下官考虑的还是不成熟,不成熟。”

“哈哈哈!于大人不愧八面玲珑啊!下官记得半月之前,于大人提起此事,曾经广征博引地痛陈前朝封藩导致内乱的事例,慷慨激昂地反对封藩。只是近日来风声不对,才变得不成熟了,是吗?”

“嘿嘿嘿,下官……惭愧!惭愧!”

“列位大人不必自惭形秽,其实不仅我等四五品官,就是李相爷等宰辅大臣,开始时也是反对封藩者居多,只是见皇上主意已定,发付廷议不过是走走过场。在此情势下,当臣子的胳膊拧不过大腿,再讨论什么利呀弊的岂不是自讨没趣?等会儿上朝你们就能看到,李相爷拥戴封藩会比谁都积极。”

“唉,他这也是顺变以求自保,识时务者为俊杰,无可厚非,无可厚非……”

恰在此时,外面净鞭三响,御前太监在丹墀前宣布:“万岁驾临,众臣早朝!”

闲聊的官员们立刻噤声,一个个整顿衣冠,按官职大小鱼贯步出朝房列队上朝。他们中大多只能跪在殿外的丹墀下,只有以左丞相李善长为首的十几位一、二品文武大臣在御前太监引导下进入殿内。

朱元璋端坐在大殿宝座上,太子朱标侍立一旁,众臣跪拜三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朱元璋摆摆手:“众爱卿平身。”

殿内外跪成黑压压一片的文武官员纷纷站立起来,拍拍膝头上的尘土,顿时一片袍服窸窣之声。

朱元璋胸有成竹地说:“朕将封藩建国之事交付廷议,已有一段时间了,今日朝会再听听诸位爱卿的意见。自朕率大军反元,历十六载艰难征战,幸赖苍天保佑,众爱卿戮力同心,得以剿灭群雄,一统天下。然以天下之大,大明疆域幅员之广,必须广建藩屏,上卫国家,下安黎民。现朕的皇子们日渐长大成人,应当各有爵封,令其分别镇守封国各地,以与中央成掎角之势,使我大明长治久安,江山永固。众爱卿以为如何?”

朱元璋声音洪亮,这番早有准备的话他说得极为顺畅,殿内外的文武臣僚都听得清清楚楚。皇上既然要大家表态,殿内外的官员们少不了交头接耳议论一番。大多数人都在点头,但有的似有不同意的意见,但慑于皇上的威严,谁也不敢出班陈述己见。

皇上既然问“众爱卿以为如何”,怎能让朝会冷场?时年已五十七岁,略显老态的左丞相李善长只好出来打圆场,他出班奏道:“皇上圣明!此事陛下曾召臣等多次商议,辅臣们已达成共识,鉴于前朝历史经验,周朝实行封建制度,裂土封疆,广建诸侯藩国,得以延祚数百年;秦朝废除封建制却二世而亡。孰优孰劣,不辩自明。臣以为此事不必多议了,可令钦天监即择吉日,举行册封大典。”

这番话自然令朱元璋听着舒服,他在宝座上不禁频频点头。然而这时殿外丹墀下突然发出不和谐的声音,班尾有人在“嘿嘿”发笑!

李善长回转头来,厉声问道:“何人发笑?”

丹墀下一阵骚乱,一个个头矮小衣衫蔽旧的六品小官被众人推了出来。他就是上书数千言反对分封和繁刑而被召来京的山西平遥训导、国子生叶伯巨。他虽心有准备,但面对金殿这样威严的场面成为众矢之的,不免吓得瑟瑟发抖,匍匐在冰冷的石阶上自报家门:“微、微臣叶伯巨。”

李善长早知叶伯巨就是那个因上书言事触及了朱元璋痛处,召他进京来要“亲手射杀”的家伙,他已经是个活死人了还浑然不知,真是可气,于是厉声叱喝道:

“大胆!小小国子生你竟敢反对皇上分封之举?”

这时叶伯巨从最初的慌乱中逐渐镇定下来,他虽仍然匍匐着不敢仰视皇威,但却有条不紊地奏道:

“微臣岂敢!裂土封疆,虽为古制,然纵观历史:汉高祖非刘氏不王,冀借藩卫之势,永保刘汉万年江山。然不出三代即成尾大不掉之势,终于导致吴王濞等七国叛乱,使汉室元气大伤。至西晋时司马氏重蹈覆辙,分封子弟二十余人,赋以兵权,终致‘八王之乱’,绵延十六载之久,自此国势顿衰,导致西晋覆亡。史鉴不远,当以为诫!臣斗胆吁请皇上舍一时之私恩,废封建藩国之刍议,创万世久安之制,消动乱而安社稷,则万民幸甚,宗社幸甚!”

叶伯巨奏罢以头撞地连连叩首,引得群臣窃窃私议。

这时李善长察觉朱元璋在宝座上坐立不安,气色遽变,忙走到殿前叱喝这不知死活的愚生。

“大胆叶伯巨,你一个小小国子生,竟敢在朝堂上借古讽今,妄议朝政,离间圣上骨肉亲情,该当何罪?”

叶伯巨这时也豁出去了,他挟着一股书生磊落之气,把矛头指向了叱责他的李善长:“丞相,圣上不久前颁诏,要我等臣民直言时政,以匡正过失。‘惟冀臣民,许言朕过。’学生不过奉诏进言,何罪之有?丞相身为首辅,明知封藩事大,朝野议论纷纷。你却一味阿谀奉承,蒙蔽圣聪。封藩若无万全之策,必将贻祸后世,臣敢断言:不出三代,必显其害。到那时,你将成为千古罪人!”

李善长气急败坏,回转身来奏道:“陛下,叶伯巨妖言惑众,侮谩大臣,请圣上治罪。”

这时朱元璋着实气坏了。本来反对封藩的声音已被他压下来,朝臣们都不敢出声了,偏偏冒出叶伯巨这么个狂徒来搅局,甚至说“不出三代,必显其害”这样令人心惊肉跳的话来,这厮真是不想活了!

朱元璋铁青着脸从宝座上站起来。

“将叶伯巨打入天牢,交刑部议处。退朝!”

朱元璋怏怏不乐地回到后宫。作为至尊无上的皇帝,没有什么人可以做他倾诉心中块垒的对象。唯一能和他平等对话的只有马皇后——与他同甘共苦一起打下江山的结发妻子马秀英。平时下了朝,他就急着去御书房批阅奏章,处理政事,直到晚上才到某个宠幸的妃嫔宫中放纵一夜,熨帖自己疲惫的神情和满足他异乎常人的极强的性欲。但这一次,他急需有人跟他说说话儿,只有到坤宁宫去找马皇后了。

时年三十五岁的马皇后听宫人报皇上驾临,赶快从织布的机房里出来,麻利地脱掉身上的布衣出来迎驾。

“臣妾恭迎陛下。”

朱元璋摆摆手:“皇后不必拘礼,你我坐下说话。”

马皇后察言观色,款声软语试探地问道:“陛下今日退朝似有些不快?”

朱元璋喝了一口马皇后亲手奉上的香茶,皱着眉头道:“嗯。朕今日上朝与群臣商议建藩之事,可恨一个姓叶的国子生竟敢当堂与朕作对,借古讽今反对朕的封藩决策。要依朕早年的脾气,恨不得一箭射杀他!”

马皇后习惯地走到朱元璋身后,轻轻为他按摩,一面劝解道:“皇上息怒。依臣妾愚见,那姓叶的一介儒生,封藩建国之事与他必无利害冲突。其所以冒死进谏,无非有鉴于前朝封藩导致的战乱,也是出于对陛下的一片忠心。有些士子也可笑,希图以一些标新立异的论调引起注意来博个仕途,谁知反而冒犯了天颜,动了圣怒。这种人杀了他反而给他扬了名,臣妾以为不如从轻发落为好。”

朱元璋不愿与她讨论此事,省得引发她喋喋不休又来劝谏自己省刑罚施仁政,这些话把他的耳朵都磨出茧子来了,道不同不与谋,于是他转开话题说:“皇后对封藩之事有什么想法?眼看皇儿们一天天长大,你总不能长期把他们留在身边啊?”

马皇后道:“是啊!标儿今年已十五岁,樉儿、?儿也十三四岁了。前年陛下立标儿为太子,那时他们年纪尚小,兄弟们在一起嬉闹惯了,并无尊卑之分。陛下为了树立太子的威望,强令他们遵守宫廷礼仪,每天除了朝拜父皇母后,还得去东宫给太子请安。樉儿生性顽劣,?儿脾气暴躁,听内臣们说他俩不但不愿给太子请安,还经常讥笑作弄他,背地里叫他‘大头太子’。标儿生性忠厚孱弱,奈何他们不得,只怕将来各自封藩就国,他们有了护卫兵权,更不会听皇兄的节制了。”

朱元璋鼻子里哼了一声:“他们敢!”

“自然,现在陛下春秋尚健,皇儿们即使长大成人,封藩就国,他们慑于陛下的威严,断不敢蔑视太子的权威。但人总有一老啊,臣妾担心的是你我百年之后,我们的十几个皇儿能否相安无事?”马皇后担忧地说。

“所以,朕在宫中兴建大本堂,礼聘天下宿儒为皇儿们讲经论道,务使他们从小正心明礼,谨守君臣之道。等他们长大了学业亦有成了,然后回到自己的藩国,镇守一方,节制地方驻军官吏,抵御残元外侮,以图大明江山永固之业。至于前朝因封藩导致的内乱,朕不是不知道,也多次和大臣们商议节制之策。只是……唉,现在中书省全是一班唯唯诺诺之徒,拿不出什么好的办法。真想把他们全都谪贬发配去戍边!”

“左丞相李善长随陛下征战多年,他德高望重,老谋深算;他又居于领袖群臣的位置,不能为陛下分忧吗?”马皇后小心翼翼地问。

朱元璋袍袖一甩,差点把桌上的茶杯打翻:“哼,这个老狐狸,朕烦透他了……不说也罢!”

朱元璋和李善长之间的矛盾,马皇后也隐隐约约知道一些。战争期间,朱元璋东征西讨,征尘仆仆,一切军需供给内务政事统由李善长领导处理,他自己无暇内顾。立朝以后,虽然他仍需指挥徐达、汤和等大将北征西讨,驱逐残元势力,但他这位以“忧危积心、日勤不怠”自负的皇帝已经把大部分精力关注于国事内政。他愈是事必躬亲,日理万机,就愈加不能容忍李善长这位“能相”擅权和专横跋扈的作风,尤为不能容忍他有意无意地在朝廷和地方州府培植自己的党羽。长此以往,岂不会把他这位皇帝架空,变朱家天下为李家天下?因此君相之间已经形成了不可调和的矛盾,等待着总爆发的那天到来。

马皇后见朱元璋不愿她提李善长,为了帮他解忧,便想起了托病致仕回乡的另一位能臣,与李善长、徐达一起被誉为“明初三杰”的御史中丞刘伯温。其实他们三人中马皇后最为尊重和器重的还是他,于是她恳切谏言道:“御史中丞刘基饱读诗书,足智多谋;且善观人象,决断阴阳,自归附以来,为陛下参赞军机要务,多所建树。他因年老不愿在朝为官,现已致仕回乡。陛下何不降旨召见,听听他的意见呢?”

朱元璋点头道:“多亏皇后提醒朕了。俗话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伯温对天下大事素来高瞻远瞩,必能有助于朕。来人!”

大太监刘会忙出来奉旨:“奴才在。”

朱元璋道:“立即令兵部以六百里加急颁诏,宣刘基入朝。”

刘伯温的家乡青田离京城不算太远,数天后,年已六十一岁的他奉召进京。朱元璋特地在御花园的听雨亭接见他。为了缓和气氛,他令太监摆下棋局,君臣俩一面弈棋一面谈话。

朱元璋问刘基道:“刘爱卿,你在乡间过得如何?”

刘基躬身作答:“托陛下洪福,老臣回到青田乡下,开始时尚有州府官员前来拜谒打扰,让我一一托故挡了驾。他们知道在我这老朽身上得不到什么举荐升迁的好处,后来再也不来烦我了。我终日野鹤闲云,与几位乡间老学究喝酒弈棋,吟诗作对,有时甚至喝得烂醉如泥,睡在青石板上长卧不醒呢。”

朱元璋捋须笑道:“听卿家说得如此优哉游哉,朕也恨不能脱去龙袍,回到濠州故里去享享清福哩!”说话间他突然举起一粒棋子,断喝一声:“将!”

刘基看了看棋面形势,这竟是一着无法解脱的杀着,只得推枰认输道:“哎呀,陛下故意让老臣谈起乡间之事,分散老臣的注意力,然后实施杀手,老臣只得认输了。”

朱元璋得意地笑起来:“哈哈哈!刘爱卿不是故意失手于朕吧?”

刘基认真地说:“陛下折杀老臣了!俗云棋艺系于人气。老臣年逾花甲,气若游丝,而陛下春秋正盛,且贵为天子,奄有天下,自然气势如虹,胜在情理之中啊!”

朱元璋道:“先生不必过谦。昔日朕每有疑难之事,先生总能为朕运筹谋划,累操胜算,不由得人不佩服。今日宣召先生进京,朕又有要事求教于先生,望勿吝赐教于朕。”

刘基听见这话,连忙惶恐地离席伏拜:“为主上分忧是做臣子的本分。老臣不才,蒙圣上知遇之恩,虽肝脑涂地,万死不辞!”

朱元璋亲自起身将他扶起。这时内侍见棋已下完,忙奉上香茶。朱元璋示意他们退下,然后使君臣间的谈话转入正题。

“朕的皇子们日渐长大成人,先生以为,朕应该把他们留在京城呢,还是分封各地,建立藩国?”

封藩之事京城内外已吵得沸沸扬扬,刘基也明知朱元璋早已打定主意,瓜早已熟了,还来问他这路人干嘛?他捋着自己那几根稀疏的胡须,不经意地问道:“陛下请恕老臣年迈昏聩,请问陛下现在有几位皇子?”

朱元璋心想这老家伙是不是真昏聩了?人家问他正事他却瞎扯一气。没办法,谁叫你召他来?于是耐着性子说:“太子朱标以下,朕已有十位皇儿。”

刘基诡谲地笑了笑:“噢,陛下春秋正盛,只怕后宫众多漂亮的妃子还会给陛下再生出不止十个皇子啊。将来应天城里盖的王府恐怕比有司衙门还要多呢!”

朱元璋琢磨他的话意,若有所思地问:“先生之意是……”

刘基正色道:“臣以为我朝虽海内初定,然残元未灭,元主流窜漠北,勾结戎羌窥视中原。燕辽秦晋地处边陲,一旦有事,朝廷鞭长莫及,若得贤明亲王镇守,平时督察有司,抚恤黎民;战时统驭驻军,转达圣命,一则可为朝廷分忧,二则锻炼了诸王御敌治国的能力,不是比让他们留在京城声色犬马斗鸡走狗强吗?”

“先生主张正合孤意,然反对封藩者认为,一旦藩王势力壮大,朝廷受其掣肘,终必生乱,如汉景‘七国’、西晋‘八王’之乱,危及宗室社稷,先生以为有何节制之法?”见刘基亦赞同建藩,朱元璋欣然向他问计。

刘基从容对答道:“臣以为,按我朝律法,藩王在自己的封国,虽贵为皇室宗亲,亦不能擅自干预当地有司行政。藩王只拥有数千护卫亲兵,未奉朝廷之命无权调动指挥当地驻军。如此藩王的贤能者能抚镇一方,成为朝廷的有力屏卫;个别孱弱无能者亦不过庸庸食禄而已,于朝廷亦无大害。纵有如吴王濞之流的蓄志谋逆,只要朝廷防患于未然,勤察其动态,一旦发现其谋逆迹象,先削其护卫及封号爵禄。若再执迷不悟,举全国之兵讨之,何愁不能敉平叛乱,保国安民?”

朱元璋闻言甚为欣喜。朝中文武百官浑浑噩噩者多,阿谀奉承者更众,能条分缕析地说出这样一番道理的没有几个。尽管他也常用这些道理来支撑自己封藩的决心,但那个狂生叶伯巨一句“三代之后,必显其害”说得他心惊肉跳,此时,他极需要刘伯温这样的智者出面为他壮胆打气。

“先生一席话,令朕甚为宽慰。刘爱卿,你我君臣多日未聚,今日当浮一大白!内侍,拿酒来!”朱元璋兴奋地喊着。

大太监刘会迅速令宫人们在听雨亭摆下酒菜瓜果,他知皇上有要事与刘伯温密谈,令侍从们统统退下,只留两个木头人似的宫女斟酒侍候。

朱元璋举起酒杯:“先生请。”

刘伯温慌忙起立举杯过顶:“老臣惶恐,祝陛下圣体康健,万寿无疆!”

“坐下,坐下!”朱元璋说,“今日君臣小酌,先生就不必拘礼了,我们随意说说话儿。先干了这一杯。”

“臣遵命。”刘伯温举杯一饮而尽。

“先生,今日召见,令朕想起十年前朕慕名礼聘爱卿及宋濂、叶琛、章溢等人和初次见面的情景。当时正是战事紧要关头,你我一见如故,先生陈‘时务十八策’,为朕定征取天下之大计。后陈友谅率军攻陷太平,因惧其势大,诸将或惊恐议降,或准备弃城退奔钟山。先生独排众议,力主伏兵邀击,结果大破陈友谅。后又用先生之计捣其巢穴。鄱阳湖大战,陈友谅走死,朕还兵取张士诚,然后北伐中原,奠定帝业,一切悉如先生谋划。想起当年你我君臣合作,所向披靡,那是多么愉快的日子啊!”

刘伯温淡然一笑以对昔日的辉煌,他从容谦恭地道:“一切皆因陛下天命所归,合当取天下;且赖诸将骁勇善战,三军戮力。微臣既投明主,自当参赞军事,尽一己所能罢了。”

朱元璋喝下几杯酒后,犹自沉浸在亢奋的回忆中:“经过那几仗,朕的大将们都服了先生,说卿是朕的诸葛军师。哈哈,唯一不同的是诸葛武侯出师未捷身先死,未能辅佐刘后主取得天下,而朕却统一了大明江山。朕登基之后,先生又草拟‘军卫法’,并参与领导‘大明律’的制定,表现了卓越的治国才能。遗憾的是立国不久先生即因丧妻告假还乡,直至今日。如今朝政日繁,辅臣不力,朕有意召先生回京,委以相位重任,先生意下如何?”

刘伯温闻言,惶恐地离席叩拜道:“陛下,千万不可!臣已年过花甲,体弱多病,陛下不是定下例规:官员年满六十者一律致仕,岂可因臣而异?即使臣年轻几岁,因我生性梗直,疾恶太甚,不耐繁杂之事,若任相实恐有负圣恩啊!”

朱元璋见他辞意坚决,知不可强求,无可奈何地说:“先生请起,依卿之见,丞相之位,朝中诸臣究竟任谁为宜?”

刘伯温心里纳闷,中书省大权独揽的左丞相李善长不是干得好好的吗?看来这位外表宽和、内多忮刻的李相爷日子也不好过了。刘伯温当时就是在治国和立法上和他有分歧,屡遭其劾诟才被迫致仕的。对于李善长的失宠早在他的预料之中,以他在朝中的跋扈专断,若贪恋权位,更大的凶险还在后头呢!不过目前朝中确实没有谁可以代替他。因此刘伯温稍作沉思之后慢条斯理地奏道:“臣以为更换宰相犹如更换大厦之梁柱,须用大木,若束一捆小木代之,则大厦即将倾覆了。”

“大木?何人为大木?”朱元璋说,“朕的大臣中声名显赫的多为武将,他们长年征战在外。徐达挂了个右丞相的虚衔,实际上并未参与朝政,邓愈身为御史大夫,却没有几天在京城里。再论文臣,中书省这班人中,除了李善长,你觉得谁是可堪造就之才?右丞杨宪如何?”

刘伯温知杨宪是朱元璋眼下较为宠信的人,颇有取李善长而代之的势头。但是他对此人自有看法,他不能昧着良心逢迎上意。因之他郑重地说道:“杨宪有相才,却无相器。为相者应持心如水,公平处事,不存私念。杨宪私心太重。”

朱元璋皱起了眉头:“那左丞汪广洋呢?”

“此人廉明持重,善理繁剧,只是……”刘伯温欲言却止。

“只是什么?”朱元璋紧问一句。

刘伯温只得明述自己的看法。“他谨小慎微,是非莫辨。圣人有言:‘乡愿,德之贼也。’可以说,他的浅薄较杨宪更甚。”

“那么,李善长新荐入中书省的胡惟庸呢?”

刘伯温鄙夷地哼了一声:“哼,此人阴鸷如劣马,用之驾辕难免翻车之祸。”

朱元璋着实生气了:“照你这么说,朕这宰相没人可当了!”

刘伯温极为冷静地奏道:“臣细观朝中诸人,当今相弼之职,仍以留任李善长为宜。他是开国勋臣,且能调和诸将。方今天下甫定,朝政以稳定为首务,由他任相,方可服众。”

朱元璋眯缝起眼睛:“奇怪!李善长数次谮害于你,甚至逼你告病下野。先生不以为仇,反以德报怨,力荐他主相,这是为什么?”

刘伯温从容答道:“老臣蒙陛下召见,理当为了大明江山社稷,外举不避仇,内举不避亲,岂敢以个人恩怨乱国家大事?”

朱元璋不由得以掌击桌,感叹地说:“先生不计恩怨,不思报复,真是襟怀坦荡的忠贞之士啊!”

二皇子把侍女们的衣服扒下来

淫邪的二皇子朱樉命令:“把她的衣服扒下来!”那丫头伏在地上遮羞,露出全裸的后背。小霸王玩得兴起,把几个丫环全扒光了衣服,浑身泼上墨汁油彩,赶到大街上去游街。遍布京城的耳目不敢对皇上隐瞒这件丑闻,小霸王差点挨了杖责。

刘伯温应召进京,御花园应对称旨。朱元璋见他不肯入阁为相,也未相强。一则自己立下官员年满六十岁致仕(即退休)的规矩,为的是不让功高德重的老臣们贪恋权位。朝政长期为一班颟顸昏庸的老者把持,就会因循守旧,了无生气。身边现有一个老迈而又野心勃勃的李善长要打发,再弄一个比他更老的刘伯温来未免说不过去。其次,朱元璋决意起用一批资历较浅的年轻官僚。管他私心重也好,谨小慎微也罢,只要他们听话,一切秉承圣意,不试图挑战皇上的无上权威就行。

召对之后,朱元璋满心高兴地赏赐了刘伯温一套御用的文房四宝:歙砚、宣纸、湖笔和徽墨,并嘱他不要急着回乡下去,等参加了封藩大典再走不迟。刘伯温无奈,只得领旨谢恩。

刘伯温捧着赐物出了宫门,等候在宫门外的随行小厮见老爷出来了,满心欢喜地接过皇上的御赐,搀扶着他回驿馆去。刘伯温致仕回乡后,中丞府久未住人,已经破败不堪了。一路上,不满十六岁的小厮得知皇上在御花园接见老爷,一个劲地问他喝了什么酒,吃了什么菜?刘伯温心里却乐不起来,叱喝他:“少聒噪!”然后默默无声地走路。

主仆俩走到后来被称为十三王府街的拐角处,忽听前面人声鼎沸,一伙乱哄哄的路人差点把他们撞倒。小厮忙扶着刘伯温躲到路旁:“老爷,小心点。”

刘伯温拦住一路人问:“这位老哥,前面发生了什么事情,大家如此慌乱?”

那路人说:“大人有所不知,前面王府里的差吏捉人游街哩!”

“游街?”

“嗯。王府里有几个丫头不知犯了什么事,二殿下让人剥了她们的衣服,浑身上下浇上墨汁油彩游街示众。街上自然有人围观,谁知小王爷玩得兴起,看见人堆中标致些的姑娘就叫人捉住,同样剥去衣服浇上油彩取乐。您看,那车上站着的就是二殿下。”

刘伯温踮足望去,果见十四岁的二皇子朱樉站在车上哈哈大笑,车前有几名女子被剥光了衣服,满身浇得乌黑和花花绿绿,在府丁的威逼下扭摆跳舞。

刘伯温气愤地说:“岂有此理!光天化日之下如此恶作剧,地方有司怎不管管?”

路人伸伸舌头:“二殿下是个小霸王,除了皇上谁敢管他呀!不想要命了?”

刘伯温愤愤地摇头叹气。随行小厮忙拉着他走开:“老爷,大公子交待过,您在京城里千万别管闲事,我们走吧!”

原来,二皇子朱樉得知自己要封王了,心里异常兴奋,夜里做梦都梦见骑着高头大马,在数千名护卫簇拥下进入长安古城,接受封国臣民欢呼拥戴的场景。册封大典即将举行,他这皇子府邸马上要改为“秦王府”了,他心血来潮,要亲自题写王府的匾额。于是,命服侍他的侍婢们铺好纸、磨好墨,差人到京城有名的笔庄买来一支大毛笔,煞有介事地在大张宣纸上书写“秦王府”三个大字。怎奈平时习字不用功,“秦王府”三个字写得歪歪扭扭的,大小不匀,毫无笔力,他生气地责骂侍婢们,不是怪她们墨磨得不浓就是怪她们纸牵得不好,把废纸揉成一团扔到她们脸上。折腾了好一阵,终于把这三个字写得差强人意了,站在旁边观看的仆从们一阵奉承阿谀地叫好。小霸王好不得意,仿佛自己一下子成了当代书圣。他令两个小丫头把那刚写好字的宣纸牵着,歪着头一步一步往后退着欣赏自己这幅“杰作”,他退着退着,端砚的那个侍婢避让不及,将半砚池墨汁洒在了他的锦袍上!

那侍女见闯了祸,立刻吓得面无人色,扑通一声跪下:“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另外三个侍女也一齐跪倒。朱樉见自己鲜亮的锦袍被污染得不成样子,顿时大发雷霆:“该死的奴才!给我把她的衣服扒下来!”

立即有两个府丁上前将那侍女的衣服扒得只剩里面的小肚兜。那丫头还只十四五岁,只好哭泣着趴伏在地上遮羞,露出全裸的后背。

朱樉又吼着命令:“把墨水全都泼到她身上!”

那班穷凶极恶的府丁们把砚池里装满墨水,泼得那丫环脸上背上一身漆墨。另外三个丫环跪在地上吓得直打颤,谁知小霸王气犹未消,又对她们动了恶念。他吩咐家丁到修园子工程处提来几桶红绿颜料。

“把她们三个的衣服也扒掉,给我一个染红,一个染蓝,一个染绿!”

几个平日无恶不作的府丁听到如此恶作剧的命令,岂不乐得执行。在几名丫环的哀哭声中,她们的衣服全被扒掉,每个人只留下个小肚兜遮羞。那班恶奴还乘机猥亵她们,最后把颜料强行涂在她们脸上和身上。

顽劣成性的朱樉见几个侍女浑身涂得花花绿绿,开心地跳起来:“哈哈!有趣,有趣!快给我备车,我要带她们到外面去游街示众。”

皇上给朱樉委派的师傅闻讯赶来。老夫子不敢正面看那几个裸身的侍女,只得背着身规劝朱樉:“二殿下,二殿下!万万不能让她们出去游街。这样有伤风化啊!有司会出来干涉的。”

朱樉眼睛一瞪:“有司?看哪个马王爷长了三只眼敢来干涉老子!”

老先生只得摇头叹息地退至后堂,听任他肆意胡闹。

恶奴们押着那四名裸身的丫环上了街。市民们不知出了什么事,纷纷挤拢来围观。朱樉对自己的恶作剧很是得意,他站在车上高声吆喝:

“叫她们给我跳舞!”

为首的恶奴像赶牲畜似的挥动鞭子。

“听到没有?王爷叫你们跳舞!”

“奴婢们不会跳……”丫环们声音像蚊子一样细。

“什么会不会?给我扭屁股,扭腰肢就是!”

可怜的侍女们只得踉踉跄跄地乱扭。她们赤裸着身体在料峭的春风中冻得瑟瑟发抖,扭扭倒可以增加点热量。

朱樉看到围观的人群中有两个姑娘长得有几分姿色,陡生恶念,他指挥恶奴们:“把那两个小娘儿们也给我抓来!”

恶奴们扑上去抓住那两个姑娘。他们气势汹汹,围观的路人们谁都不敢劝阻。那两个姑娘吓得脸色煞白,哭号着说:“干什么?你们抓我干什么?”

朱樉阴冷地笑着:“嘿嘿!我们不是还有两桶颜料吗?让这俩娘们也来凑个数,多两个人热闹些。”

恶奴们不用吩咐,三下五除二把两个姑娘的衣服扒掉,也倒上一身黄蓝颜料。那两个姑娘哭喊着想逃,一个恶奴亮出利刃横在她们颈上。

“王爷叫你们来陪着玩玩,你想抗命,老子一刀宰了你!”

围观的群众见状,纷纷摇头叹息地散开了。

小厮搀扶着刘伯温回到驿馆,小憩了一会,驿馆的门人前来禀报,说御史大夫邓大人差人求见。

时任御史台左都御史的邓愈是朱元璋手下赫赫有名的大将,地位仅在徐达、常遇春和李文忠之下。他原本在外征战,只因染疾方回京休养。身为御史中丞的刘伯温致仕前原是他的副手,二人私交甚笃。

“御史大夫差人来了?快请他进来。”

一名校尉走进刘伯温房中,叩拜道:“参见中丞大人。”

刘伯温忙道:“免礼。是邓大人差你来的吗?”

“是。我家大人请中丞大人过府一叙。”

“邓大人找我有什么事吗?”刘伯温问。

校尉笑着说:“大人应召进京,驿馆生活清苦,我家大人请您过府,为您接风叙旧。”

“哈哈,难得邓愈如此顾念我俩的友情,这酒不得不喝了!”刘伯温高兴地说。

校尉道:“卑职备车在外,大人请吧!”

邓愈虽名义上是刘伯温的顶头上司,但由于他比刘伯温年轻许多,他和朱元璋一样尊称刘伯温为先生,他备了一桌丰盛的酒筵招待刘伯温。

“此次皇上召见先生,想是为了封藩建国之事吧?”喝了几杯酒,邓愈直率地问。

“正是为此事。皇上想听听老夫的意见。”

“先生高见如何?”

“天下既定,裂土封疆,势在必行。其实皇上早打定了主意,征求臣下意见不过走走过场罢了。朝中大臣我想谁都会有自己的看法,但除了那个不识时务的叶伯巨谁敢公开出来反对?”在邓愈面前刘伯温可以坦陈心曲。稍停,他又问邓愈道:“邓大人你和徐达常给皇子们教授兵法骑射,你看他们中有几个是可造之才,将来可以担当起藩镇一方、守土卫民之责?”

这个问题很让邓愈难于回答,他不得已摇头搪塞道:“他们年纪尚小,还看不出来啊!”

刘伯温道:“今天我在回驿馆的路上,看到二皇子朱樉驾车在街上追捉妇女,剥去她们的衣服,浑身浇上墨汁油彩取乐。堂堂皇子居然做出这等不堪之事!将来这十来个皇子都长大了,谁也不敢管他们,还不会把这个京城闹翻天吗?”

邓愈也为此事摇头咋舌,他说:“先生所虑甚是。不过,他们封藩就国之后,天高皇帝远,更会肆无忌惮了。那时他们羽翼丰满,恐怕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啊!”

刘伯温淡淡一笑:“御史大夫是恐将来藩王势大,朝廷难于制约,难免有谋篡叛逆之事发生?”

邓愈正色道:“叶伯巨之虑,绝非子虚乌有。当今太子殿下仁慈懦弱,诸皇子从小就不把他放在眼里。好在目前皇上春秋正盛,太子是他立的,只要皇上健在,诸王就不敢有什么违抗朝廷之举。不过,圣上千秋之后,诸事就难料了。”

“皇上在召见老夫时,从他的话里也听得出不无此虑。不过他没有明说,而是借反对建藩者的口气说,一旦藩王势大,酿成‘七国’‘八王’之乱,危及宗室社稷,问老夫有何节制之法。”

“先生是如何应对的?”

刘伯温狡黠地笑笑,说:“你与皇上共事十余载,还不清楚他的脾气吗?他认定了要做的事,你只能顺着他的意思说事。嘿嘿,他不是李世民,我也做不了魏征。老夫自然用我朝律法藩王不得干预有司行政和边卫驻军只受朝廷节制,一旦有事举全国之兵讨之来宽慰他啊!”

邓愈道:“先生这么一说,必令龙颜大悦。来来来,下官代皇上犒劳先生。喝酒,喝酒!”

刘伯温举杯道:“惭愧,惭愧!”

邓愈将座椅挪近刘伯温,压低声音说:“先生通晓阴阳,善断未来,此处只有你我二人,你掐算掐算,我朝三代之内,是否有篡权夺位之事发生?”

刘伯温正色道:“老夫幼读经史,历朝历代,杀父弑兄、篡权夺位之事层出不穷,未尝稍歇。盖因帝皇宝座乃不可抵御之诱惑。当今圣上马上得天下,以他的精明强干,自然希望他创下的帝业顺顺遂遂,永固千秋。然而子孙之贤愚,世事的变幻,岂可逆料?他日谁主天下,此乃天意使然。我纵能料得,大人请恕老夫:天机不可泄也!”

听刘伯温这么说,邓愈连忙抱拳谢罪:“愈一介武夫,愚钝无知,请先生见谅。其实你我臣子,唯有恭谨事主,纵有一世英名,但求功成身退。什么时候我能像先生一样告老还乡,隐归故里,过着野鹤闲云与世无争的日子就满足了。”

刘伯温会心地笑了:“哈哈哈!喝酒喝酒。”

地方有司不敢干预朱樉的恶行,但皇上遍布京城的耳目却不敢对皇上隐瞒这件丑闻。朱元璋闻讯勃然大怒,他让大太监刘会把太子朱标叫来,劈头盖脸一顿臭骂。

“哼,你身为东宫太子,朕叫你管束你的弟弟们,你知道他们干了什么坏事吗?”

朱标连忙跪下:“儿臣有罪,儿臣不知……”

“有人报告朱樉把府中丫环剥去衣裳赤身裸体浇上墨汁拉去游街,还在大街上捉了几名女子,同样浇上油彩取乐。”

“二弟怎会这样?”朱标惊诧地说,“儿臣以为,也许传闻有误……”

朱元璋一掌拍在御案上:“大胆!你竟敢为他开脱!”

朱标匍匐在地:“儿臣不敢。”

“皇皇国都,众目睽睽之下,谁还冤枉他不成?”朱元璋怒气未消,“今日邓愈对朕说,刘伯温在街上亲眼看到。堂堂皇子居然在光天化日之下做出这等丑事,把朕的面子都丢尽了。来人!”

内侍应声而至:“奴才在。”

“宣诸皇子火速来见朕!”

“遵旨。”

太子朱标恐父皇一气之下,会重重责罚朱樉,连忙婉转求饶:“二弟行为乖僻,有违法度,请父皇治儿臣督促不严之罪。只是恳请父皇还念二弟年轻无知,不要过重责罚,给他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朱元璋为他们兄弟情谊所感动,说:“你起来吧。”

“谢父皇。”

不一会,内侍传呼:“诸位皇子到。”

朱元璋规定年满六岁以上的皇子公主每天都要进宫给父皇母后请安,还要到东宫给太子殿下问安。因此朱元璋宣皇子进宫,除了朱樉、朱?、朱棣、朱橚四个在大本堂上学的皇子,稚气未脱的老六朱桢、老七朱榑也都来了。他们跟在兄长们后面给父皇行礼叩拜。

“孩儿朱×叩见父皇,参见太子殿下。”

朱元璋端坐御座,脸色铁青:“?儿、棣儿、老五、老六、老七,你们起来。”

“谢父皇。”众皇子怯怯地站起来,偷眼看着仍然跪在地上的二哥朱樉,不知他犯了什么事。

朱元璋厉声喝道:“朱樉,你知罪吗?”

朱樉吓得伏在地上连连叩头:“儿臣……知罪,儿臣该死!”

“当着你这些兄弟,说说你所犯何罪?”

朱樉深知父皇耳目众多,自己干的坏事看来是瞒不过去了,只得老实供认:“儿臣府里几个丫环伺候儿臣习字,磨墨时她们不小心打翻了砚台,把墨水泼在儿臣衣服上,儿臣想惩罚她们一下……”

“于是你就把她们的衣服剥了,浇了满身墨水拉出去游街是吗?”

“儿臣不过想吓唬吓唬她们……”

“一派胡言!你为何又纵容下人抓捕街上的女子,同样剥去衣裳浇上油彩取乐?”朱元璋站起来厉声喝问,“小小年轻,竟如此淫邪作恶,将来你若做了藩王,你治下的臣民还想活吗?”

朱樉情急,把责任推到别人身上:“那……那是下人所为,儿臣管束不严,罪该万死。”

朱元璋吩咐太子:“将那班狐假虎威的东西统统送刑部治罪,重者问斩,轻者发配充军。”

朱标连忙回道:“儿臣遵旨。”

朱元璋又宣谕道:“朱樉身为皇子,不知自爱,有辱皇室尊严,杖责二十,傅、相各罚俸半年。”

朱标跪下为弟弟求情:“父皇,二弟有过当罚,但请父皇念其年幼受下人教唆之故,且封藩日近,亲王受杖,有失国体,儿皇恳请父皇从轻发落。”

他同时示意诸皇子一同向父皇求情,于是他们扑通一齐跪下。

“恳请父皇从轻处罚二哥。”

朱元璋挥挥手让他们都起来,然后训斥朱樉道:“看在太子和你弟弟们的份上,给你留点面子。杖责免了,罚你在宫门口跪诵朕颁的《祖训录》三十遍,并遣府中长史赍礼向被辱女子登门谢罪。今后令傅、相严加管教,若有再犯,仔细你的皮!”

朱樉如逢大赦,连连叩头:“儿臣叩谢父皇恩典。”

诸皇子也一同叩头谢恩:“谢父皇恩典。”

朱元璋语重心长地告诫他们:“你们都听着,你们身为皇室贵胄,必须自尊自爱。今后无论身在京都或是封藩就国,你们做了任何坏事,休想瞒过朕的耳目。朕会随时处置你们,轻则责罚,重则废黜,你们小心就是!”

诸皇子齐声道:“孩儿牢记父皇训诫。”

朱元璋:“下去吧。”

众皇子退下后,太子扶父皇坐下,亲自从内侍手中接过茶盅奉上,引咎自责道:“二弟顽劣,惹父皇生气,母后担忧,儿臣深感不安。”

朱元璋喝了一口茶,谆谆教导太子:“标儿,你这几个大弟正是开始识事的年龄,必须万分留意他们的品行。一旦让人教坏了心术,将来他们不但不能藩镇一方,拱卫朝廷,反而会威胁你的皇位和国家的安全,尔须慎之慎之!”

朱标欠身道:“启禀父皇,儿臣不才,如果将来哪位皇弟贤德胜过儿臣,儿臣愿意让位于他,北面称臣。”

朱元璋立刻剑眉倒竖,厉声斥责道:“胡说!我朝有鉴于元室久未立储引起皇位纷争之弊,朕及早立你为太子,就是要在臣民中树立你的威信。你的兄弟再贤,也只能做一个辅佐你振兴大明王朝的藩王,岂有禅让皇位之理?何况你这几个兄弟多是庸碌无为之辈,只有你四弟稳重识礼,尚堪造就。朕让他将来独当一面镇守燕地,可以成为朝廷屏障和你的得力助手。”

朱标见父皇如此看重自己,心中十分感动,他情真意切地说:“儿臣但愿父皇圣躬康健,在位百年,儿臣就是当太子当到老都愿意。”

“又胡说了!有谁听说过哪位皇帝能在位百年?朕让你从现在起就学习批阅奏章,参加朝会,就是让你增长见识,锻炼处理朝政的能力,及早能接朕的班,做一个勤政爱民的好君主。”

朱标惶恐下跪宣誓道:“儿臣谨记父皇教诲,永志不忘。”

朱樉这件事让封藩大典的进程放慢了许多,因为一旦举行大典,按照诸皇子年龄长幼,第一个受到册封的将是朱樉。刚刚发生的这种丑闻让朱元璋很尴尬,他恨恨地发泄道:“孺子不可教!”

十二年前,一个美貌的女俘虏

筹划已久的封藩大典终于举行。两位小王爷去见“乳母”申妃——十二年前,朱元璋攻下婺州,那个美貌的女俘虏。他轻舒猿臂将她拦腰抱起,一会儿,申氏的衣裙全都散落,露出粉妆玉琢般的胴体。

洪武三年夏初四月,一个朝阳绚烂的早晨,筹划已久的封藩大典终于举行了。这天早朝,文武百官不论品级尽都肃立殿外丹墀之下,等候大典开始。在大殿的东西两侧,各设披红挂彩的钟鼓架和两班乐手。仪式开始时,两名身穿彩服的钟鼓手击鼓三遍,鸣钟九响,然后笙乐齐鸣。

在礼乐声中,朱元璋身穿绣金衮袍,头戴旒冕,在宫女内侍的簇拥下登上御座。群臣远远地在殿外跪拜三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寅时,皇太子朱标率领诸皇子由奉天东门进殿,站在丹墀前。诸皇子以朱樉为首,按年龄依次是朱?、朱棣、朱橚,他们后面是五六岁的朱桢、朱榑,不满两岁的朱梓、朱杞和出生才两月的朱檀由宫人牵或抱着,最后是年已十六岁的皇侄孙朱守谦。他们不论大小均穿着色彩斑斓的衮冕。

皇太子朱标首先至墀前跪拜行礼如仪:“儿臣朱标恭请圣安,祝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内侍引导太子至御座前一侧侍立,然后向众皇子使个眼色,皇子们纷纷抢至御前跪拜,一片稚嫩的声音在大殿中响起。

“儿臣恭请圣安,祝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子们平时是不上殿的,现在见他们跪成一片,朱元璋满心高兴,含笑说道:“皇儿们听宣。”

他将制诰的老夫子们字斟句酌精心撰就的诏书交给内侍,承制官——一名礼部侍郎接过诏书,走到殿前高声宣读。

朕承天地百神之灵,祖宗之福,起自布衣艰难创业。惟时将帅用命,遂致十有六年,统一四海,功成治定,以应正统。考诸古昔帝王,既有天下,子居嫡长者必正位储贰。若其众子,则分茅胙立,封以王爵,盖明长幼之分,以固内外之势也!朕今有十子,前岁已立长子标为皇太子,爰以今岁四月初七日,封第二子樉为秦王、第三子?为晋王、第四子棣为燕王、第五子橚为吴王、第六子桢为楚王、第七子榑为齐王、第八子梓为潭王、第九子杞为赵王、第十子檀为鲁王、侄孙守谦为靖江王。皆授予册宝,设置相傅官属。凡诸典礼,已有定制。众建藩辅,所以广磐石之安;大封土疆,所以眷亲支之厚。古今通谊,朕何敢私?尚赖中外臣邻,相与维持,弼成政化。故兹诏示,咸使闻知。

承制官朗声宣读完毕,复将诏书跪奉于御案上。这时内侍高呼:“诸王谢恩。”

众皇子在乐声中匍匐叩首谢恩,那几个小家伙觉得叩头挺好玩的,跪在那里叩个不停,内侍不得不一一把他们拉起来。

接着授册宝大礼开始。在音乐声中,赞礼官首先引秦王朱樉至丹墀前跪下,捧册官将陈列在御案前的一份黄金册书(两片金页以红丝绦缀合而成,册文用楷书镌刻于金页上),一颗金光灿灿的宝印,递给另一名读册官,读册官复走到殿前宣读册文:“昔君天下者,必建屏翰,然居位受福,国于一方,岂易事哉?第二子樉,今命尔为秦王,永镇西安。朕起布衣,与群雄并驱,艰苦百端,张皇师旅,伐罪吊民,时刻弗念,以居大业。今尔有国,当恪敬守礼,奉祀宗社,谨兵卫,恤下民,必尽其道。体朕训言,尚具慎之。”

宣读完毕后,由抱病出席典礼的左丞相李善长将册宝授予朱樉。此时的朱樉未必听懂了册文里说些什么,但从此以后他是一国之尊的王爷却是实实在在的。明天他还要在王府里接受百官的朝贺,兵部为他配备的三护卫官兵也要逐渐到位。今后他出门就不是带一班府丁家奴,而是要启用威风凛凛的亲王仪仗了。

想起这些,朱樉心满意足,将不久前父皇对他的责罚全都忘到九霄云外去了,在叩拜谢恩时结结实实地给朱元璋叩了几个响头。

朱樉受封之后是朱?,册封仪式一个个亲王循序进行。这时,站在丹墀下候封的小皇子们不耐烦了,五六岁的朱桢和朱榑打闹起来,年长的朱棣连忙制止他们。

“六弟七弟,快别闹了。你们都是要封王的人了,下面的文武百官看见成何体统?”

朱橚动手把两个小家伙拉开,然后对朱棣说:“四哥,下一个就轮到你了。父皇封你为燕王,燕国大吗?”

“燕国不算很大,那里有长城,长城外面就是大沙漠,元朝蒙古人的残余势力就盘踞在那里。”

“四哥,你长大了就要带兵和蒙古人打仗,多威风!”老六朱桢插嘴说。

“我要把元朝残余势力通通降服消灭,使我大明江山一统。”

“三哥下来了。四哥,快做好准备,轮到你受封了。”朱橚说。

在乐声中,赞礼官引着朱棣朝丹墀前走去。

册封大典后,按照礼制,受封的亲王要到坤宁宫拜谢皇后。宫女们见众皇子到来,连声高呼:“诸位小王爷驾到!”

马皇后盛装端坐,众皇子跪拜高呼:“臣朱×,兹受册命,谨诣母后殿下恭谢。”

马皇后慈祥地一脸堆笑:“皇儿们起来吧。”

众皇子围在马皇后身边,马皇后一一抚爱着他们,语重心长地教诲道:“皇儿们,你们已受册封,今后是一国的藩王了。你们在大本堂要更加勤奋学习,听从那些宿儒的教诲。同时要跟大将军勤习兵法骑射,使自己成为一个文武全才、有本事的人。等你们长到二十岁,就藩各自的封地,做一个受臣民爱戴的藩王,这样才不负父皇的恩典和期望啊!”

“谨遵母后教诲。孩儿们记住了,请母后放心。”众皇子异口同声地说。

“好了,你们先去东宫拜谢太子殿下,然后回各自宫中把好消息告诉母妃和姊妹们,她们一定等得着急了。”马皇后叮嘱说。

“是,谢母后。”

拜谢太子后,小燕王朱棣和小吴王朱橚捧着册宝锦盒回到他们居住的后宫,刚到宫门口就有宫女跑去报告他们的母妃(名义上是乳母)申氏。

“娘娘,两位小皇子回来了。”

申妃道:“你们听着:两位小皇子今天封王了,以后要叫千岁殿下。”

宫女们连忙一本正经地行礼:“叩见千岁殿下。”

小燕王庄严地摆摆手:“罢了,起来吧。”

顽皮的小吴王朱橚却首次启用他的王玺在一名宫女的胖脸上盖了个大红印,顿时引得宫女们大笑起来。

两位小王爷拜见申妃:“儿臣叩见皇阿娘。”

申妃慈爱地扶起他俩:“你们累坏了吧,快起来歇着。”

两位小王爷依偎在申妃两侧。

申妃吩咐宫女:“快给小王爷宽衣。”

宫女们一边给他俩脱卸衮袍,一边打趣说:“两位千岁殿下的衮服好漂亮啊,我们远远看去,还以为是御花园里的两只花锦鸡来了哩!”

申妃笑骂道:“尽胡说!孩子们,让我看看父皇赐给你们的册宝。”

朱棣连忙把锦盒呈上去:“皇阿娘请看。”

申妃看过金册,又拿起宝印辨识玺文:“‘燕王之玺’,棣儿,父皇封你于燕国,幽燕形胜之地,距残元帝国最近。你长大就藩之后,身负拱卫北疆的重任,父皇寄厚望于你啊。”

小吴王朱橚插嘴说:“是啊,父皇说我们出生太晚,没赶上打仗。当了藩王不会领兵打仗怎么行?他让徐大将军教我们兵法和骑射,四哥的骑术最好,还得到大将军的夸奖呢。”

申妃高兴地说:“是吗?真想看看棣儿在马上的雄姿,是不是和你父皇当年一样?”

“皇阿娘,你看到过父皇打仗吗?”朱棣问。

申妃抚摸着赖在她身上的小朱橚的脑袋,回忆把她带回十多年前充满硝烟的战场。她慢悠悠地说:“我在你父皇军营里待了一年,经常看到他和将士们出征和战斗归来。嗯,我第一次见到你父皇也是在一次大战之后……”

十二年前,朱元璋亲率大军围攻元将石抹厚孙盘踞的婺州城。经过一番恶战,元军死伤枕藉,石抹厚孙被俘获,缴获军马粮草无数。朱元璋在众将簇拥下兴高采烈地巡视战场,来到石抹厚孙的官衙前,适逢一队军士从衙内押出一队男女眷属仆役等。朱元璋忽然眼睛一亮,目光顿时为队中一个身着绿裳的妙龄少妇所吸引。他勒住马头痴痴地凝望,直到那少妇快要走出他的视野,方如梦初醒地喝道:“来人!”

随行校尉上前揖禀:“国公爷,有何吩咐?”

朱元璋用马鞭指指那少妇:“去将那穿绿衣的妇人带来问话。”

“是。”校尉心领神会地去了。

朱元璋向部将们部署完进城安民等各项措施,带领亲兵走进石抹官衙,在大厅里坐定。这时校尉带着那少妇怯怯地走进来。

“禀国公爷,妇人已带到。”

朱元璋吩咐道:“叫她进来。”

那妇人婷婷娉娉地走到朱元璋座前低头站定。朱元璋近距离地打量她那俏丽的脸庞和窈窕身姿,愈觉得妩媚动人,勾心摄魄。他顿时看呆了,半晌才开口问她:“你姓什么?多大年纪?”

妇人战战兢兢地回答:“禀帅爷,妾身姓申,今年十八岁。”

她的声音虽然怯怯的,却银铃般地悦耳动听。朱元璋不禁又问:“你是何方人氏,在府里干什么?”

“妾乃高丽人氏,世居长白山下,去年被地方献给石氏军中,被……石将军收为侍妾。”

“嗯。”

朱元璋主意已定,唤过随从校尉耳语一番,随即离开府衙上马飞驰而去。

晚上,申氏在几名丫环仆役的服侍下,在府衙的卧室里对镜梳妆。镜子里映出的是一张容颜俏丽但却忐忑不安的脸。她明白自己虽然避免了被押去修河塘服苦役的差事,但从那位相貌丑陋的帅爷色眯眯的眼光中,她看到了另一种危险。

与众将一起参加完庆祝大捷的庆功宴,喝得微醉的朱元璋在亲兵扶持下回到石府内宅。丫环使女们忙为他解甲脱袍,申氏参见后羞怯地退往一旁。朱元璋醉眼蒙眬地打量着灯下的美人,愈加觉得娇艳万分,动人心魄。他打着酒嗝儿叫了一声:“过来!”

申氏畏畏葸葸地走近,朱元璋伸出大手在她薄施粉黛的俏脸上捏了一把:“别怕,我的小乖乖。”

丫环使女们识趣地退出去,把房门关上。朱元璋乘着酒兴,一把搂过申氏,在她俏脸上狂吻起来。申氏含羞带怨地抗拒着,然而一个身为虏奴的柔弱女子,怎能抵敌带着三分酒意的彪形大汉?朱元璋哈哈笑着,任她的小小粉拳在他胸前乱捶,轻舒猿臂将她拦腰抱起,放在卧榻之上,此时申氏只得任其摆布。

后来,朱元璋结束了浙东的战事,将申氏带回应天(今南京)国公府,让她拜见大夫人马氏和二夫人李氏。

二位夫人见朱元璋带回这样一个美艳绝伦的尤物,不免心中有些嫉妒。马夫人与朱元璋是患难夫妻,深知他好色的天性;况且朱元璋身为国公爷,哪有不娶三妻四妾之理?她扶起下拜的申氏,爱怜地打量她道:“好一个漂亮女子,我们国公爷好艳福啊!”

朱元璋在一旁有些赧颜,忙作揖打拱讪讪地道:“本帅戎马倥偬,未曾先征得夫人恩准,惭愧惭愧!”

“嗳!有道是: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何况纳一女子呢?听说她是高丽人?”

“是。”申氏恭谨地回答。

“妾常听人说高丽女子不但容颜姣好,且生性温柔娴淑,恭顺有礼。你要好好服侍国公爷,日后自有你的好处。”

“贱妾谨遵夫人教诲。”

这时,女仆牵着刚满三岁的世子朱标进来。

马夫人道:“标儿,快来拜见你父帅。”

世子彬彬有礼地向朱元璋叩拜:“孩儿向父帅请安。”

朱元璋抱起儿子:“大半年不见,标儿长高了。标儿,见过三夫人。”

朱标的眼睛骨碌碌地望着申氏,李夫人推他上前,他只得怯怯地叫了声:“三夫人好。”

“世子安好。”申氏敛妆道福。

马夫人吩咐道:“来人,摆酒为国公爷接风。”

那申氏入了国公府,过着优裕的生活。举府上下,均以夫人身份待她,比起在石府那种凄惨的性奴生涯,自是天壤之别了!她在府里住久了,见朱元璋兵多将广,雄踞一方,虽然暂奉宋主韩林儿为王,将来必取而代之,说不定还有帝王的气候。身为女人,跟定这样一个男人也算三生有幸了。至于相貌,相处久了也越来越习惯了。而且她也相信他应对了帝王异相之说。于是在她的眼中,丑陋变成了威猛刚毅,那种白面书生式的男人倒不如他可爱了。她对朱元璋产生了真正的感情,枕席间更是软语呢喃,风情万种,每每使朱元璋兴趣大增,日间军旅上的许多烦恼都忘到九霄云外去了。申氏因此常得专房之宠,她不得不隔三差五地劝国公爷到两位大夫人房里去应应卯,以使雨露均沾,免得她们骂她狐媚惑主,独占了朱元璋的恩爱。

至正二十年夏初,战事骤然紧张,朱元璋与其幕僚部属李善长、刘基、徐达、常遇春等在国公府商讨紧急军情。大将军徐达用马鞭在地图上指点解说,众人皆一脸严峻焦灼之状。

徐达说:“现在陈友谅挟二十万之众,兵困太平,情况万分危急。我驰援的胡大海将军被阻于博望。张士诚在江西亦蠢蠢欲动,陈友谅约其以舟师沿江而下,合攻应天。若二贼合力,我军形势危急。如何应对,望帅兄速作定夺。”

朱元璋紧锁眉头,焦灼的目光紧盯着地图上的某一点,仿佛看见那里有万千敌军在集结逼近。

此时,一阵急骤的马蹄声传来,一名探马急驰入帅府,直到堂前才滚鞍下马,冲进议事堂报告。

“报——贼兵攻陷太平,朱文逊将军战死,花云、王鼎将军及知府许瑗被俘,生死不明。”

徐达命令:“下去再探!”

闻知此讯,众人交头接耳议论开来。心高气躁的虎将常遇春满脸涨红地嚷道:“元帅,情势危急,我先率本部兵马北上太平阻击陈友谅。这狗日的是老子手下败将,待我去收拾他!”

朱元璋望望有“军师”之誉的刘基,征求他的意见。“先生以为何如?”刘基摸摸他的虬髯胡子,不紧不慢地道:“常将军少安勿躁,贼军势众,不可力敌。依我之见,陈友谅新胜必骄,我当诱其深入,伏兵邀击之。主公以为如何?”

朱元璋冷静地听着刘基的建议,锁紧眉头思虑再三,然后接过徐达手中的马鞭,指着地图决断地部署道:“急令胡大海且战且退,然后乘夜急撤,迂回至信州,截断贼兵后路。俟陈友谅南下,遇春兵伏石灰山,徐达布阵应天城外,杨璟屯兵大胜港,张德胜以舟师出龙江关,本帅与丞相、伯温督师卢龙山。克敌制胜,在此一役!”

诸将一齐高呼:“遵命!”

朱元璋开完军事会议,一路思考着即将来临的恶战,面色凝重地回到申氏房中,面对强敌,未来是吉是凶,他颇为忐忑不安。

申氏忙笑脸相迎:“国公爷回来了。来人,看茶!”

她一面观察朱元璋的神色,一面亲自为他宽衣,小心谨慎地问道:“国公爷,何事有些不快?”

“嗯。前方战事吃紧……罢了,说给你听也不懂。”朱元璋有些烦恼地摆摆手。

“是,这些军国大事贱妾不懂。”申氏安慰他道,“不过,国公爷天命所归,纵有一时艰难,终会逢凶化吉。何况国公爷麾下有那么多能征善战的猛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您何必为之不快呢?来人,快安排点心酒菜,为国公爷解乏消闷。”

仆从们连忙捧上瓜果酒菜,申氏扶朱元璋坐在软椅上,亲自为他把盏布菜。

她笑吟吟地举起盛满琼浆的酒杯:“国公爷,贱妾敬您一杯,祝您运筹帷幄,克敌制胜!打个大胜仗!”

这话朱元璋爱听,是个好兆头!他端起酒杯缓缓饮尽。

申氏又道:“容妾再敬您一杯,祝您挥师所至,所向披靡,把陈友谅、张士诚打得体无完肤!”

朱元璋更爱听这话,他面露笑容举杯一饮而尽。

“妾再敬您第三杯,这一杯最重要。”申氏笑靥如花地卖着关子。

朱元璋笑问:“为什么?”

“这一杯呀,祝您早成帝业,一统天下!”

“哈哈哈!知我者爱妃也!爱妃与我同饮这一杯!”

朱元璋干杯后,搂着申氏响亮地亲了一下。申氏从他怀抱里挣脱出来,又躬身道:“今日国公爷如此高兴,容妾唱一曲家乡小调,跳一个高丽舞为您佐酒助兴。”

朱元璋连连拍手:“好好好!久闻高丽歌舞曼妙非常,难得爱妃有此雅兴,让我一饱眼福。”

申氏嫣然一笑,闪入帏帐后面。待她重新出来时,只见她头戴花环,身着一袭薄如蝉翼的透明纱裙,宛如出浴的仙女,浑身的玲珑曲线显露无遗,直把朱元璋看呆了。

申氏轻启朱唇,曼展歌喉,唱出一曲悠扬悦耳的朝鲜小调,同时轻移莲步,跳着婀娜多姿的高丽舞。舞步时而徐缓,时而迅疾,俯仰间玉臂横陈,酥胸毕露。

朱元璋忘情地击掌伴奏,同时不忘举杯畅饮,连声叫好。

由于申氏的舞姿太惹火了,朱元璋一股情热直涌心头。当申氏舞至他面前做一个极为挑逗的献吻姿势时,他情不自禁地一把揽住她的细腰,把她抱到自己腿上,一面猛喝一杯酒,大声叫嚷道:“爱妃真妙人也!”

他放下酒杯,一面忘情地亲吻她的樱唇,一双大手伸至薄纱下抚弄着她的双峰。申氏脸泛潮红,笑喘吁吁,伸出玉臂搂着他的颈脖,迎着他的嘴唇,将丁香舌尖伸到他的口中。朱元璋哪禁得住这样的撩拨?早已玉槊高擎,欲火难耐,急急地将她横身抱入帏帐之中……

侍女们见状吃吃偷笑,也来不及收拾桌上残肴,急急地退出去,关好房门。

室内红烛高照,朱元璋搂着申氏在卧榻上起伏翻滚,申氏娇喘吁吁,发出阵阵呻吟……

云收雨散,二人相拥而卧。申氏小鸟般依偎在朱元璋怀里,把他的胡须缠绕在葱葱玉指上玩弄着。朱元璋则抚弄着她温软挺拔的双乳爱不释手。这时,申氏在他耳边轻声说道:“帅爷,妾有一事相告。”

“什么事?”

“妾已经……有了。”

“有了什么?”

“妾已有身孕了。”

“真的?”朱元璋翻身而起,忙去摸她的肚子。

申氏羞涩地说道:“帅爷天天守在我这里,天天要……还能没有吗?”

“那太好了!你要能给我生个胖小子,我当以嫡子厚待之。”朱元璋郑重地说。

“你不要食言啊!”

“君无戏言,我的小乖乖!”

第二年四月,挺着大肚子的申氏即将临产,在卧榻上辗转呻吟,额头上沁出颗颗豆大的汗珠。一阵阵痛之后,她连忙断断续续地交代身旁的侍女:“快去……报告……国公夫人……”

侍女急忙急火地穿过游廊,毫不理会仆从们的问询,径直闯入马夫人的房间:“启禀国公夫人,三夫人要生了!”

“慌什么?不是早已做好准备了么,随我来。”

马夫人带着丫环稳婆一干人等,捧着红漆托盘里的接生用具、婴儿衣物,来到申氏房中。马夫人指挥丫环们生火焚香,烧温水。安排停当,她走近榻旁,执着申氏汗津津的手,安慰道:“妹妹,你要挺住。为国公爷增添子嗣,上天会保佑的。”

“夫人……我……哎哟……痛死我了!”

马夫人接过女仆手中的毛巾为她擦拭额头的汗,一面安慰道:“你不要怕,不要怕,忍住一会儿就好了。”

她示意侍女们好生服侍产妇,然后自己走到正厅的祖宗神龛前焚香祝祷,念念有词。产房里炭火熊熊,红烛高照,不时传出申氏时高时低的呻吟声。稳婆丫环们端着准备好的候产用物出出进进。

随后,只听得申氏撕心裂肺地一声大叫,产房里红光一闪,突然传出了初生婴儿洪亮的啼哭声……

正在祷告的马夫人连连向神位叩头,感谢祖宗庇佑。

接生稳婆抱着高声啼哭的婴儿向申氏道喜:“恭喜三夫人,是个虎头虎脑的小子。”

经过生产濒临虚脱的申氏透过婆娑泪眼看看儿子,露出了疲惫的笑容,说:“快去报告夫人和帅爷……”

朱元璋正在校场点调准备出征的兵马,一名帅府亲兵飞马冲进校场,在点将台前跪下大声禀报:“恭喜国公爷,三夫人生了……”

朱元璋急切地问:“生了?!”

“禀国公爷:三夫人生了个八斤重的小公子,那啼哭声我们在外面都听到了。小少爷出生的时候,满室五色祥光,异香扑鼻。府里师爷说,此乃祥瑞之兆,小少爷必非凡人之辈。”

点将台上诸将齐声道贺:“恭喜主公,贺喜主公!”

朱元璋欣喜异常:“哈哈哈!今得虎子,吾又添了一个臂膀,何愁天下不能平定!”

过去的一幕幕在申妃的脑海中闪过。年届三十的她经历了两次生育,已不复昔日的美丽娇艳,然而天生丽质,风韵犹存,更显雍容华贵。她看到自己先后生下的两个皇子逐渐长大,今日封藩建国,不禁唏嘘泪下……

“皇阿娘,我们封了王,您应该高兴啊,为何哭了?”朱棣依偎在她身边安慰她。

申妃用绣花手绢拭去泪花:“高兴,高兴!孩子们,我是高兴得流泪啊!”

“皇阿娘,您是不是又在思念家乡了?”朱棣仰起头问道。“孩儿将来去燕国就藩,一定接您同去。燕京离高丽不远,我一定亲率大军,护送您回家乡去探望那里的山川父老。您说好吗?”

这时申氏咳嗽的老毛病又犯了,朱棣连忙为她捶背。她咳了一阵,叹息道:“难得棣儿如此孝心,只是我病歪歪的,怕是等不到那个时候啊。”

申妃近年身体一直不好,她担心不能长寿。朱橚年纪虽小,但也懂得岔开这个令人伤感的话题,他故意问道:“皇阿娘,我和四哥长得都像您,跟几位皇兄都没有一点相像,有人说我们是您生的,是吗?”

涉及这个敏感的话题,申妃惊悚不已,连忙斥责小朱橚:“胡说!你们俩和三位皇兄都是皇后娘娘一母所生,只是你们从小跟着我,吃我的奶水长大,所以长得有点像我。别跟着别人瞎胡说,小心你父皇听见,怪罪于我。”

“五弟,不要乱说!”大两岁的朱棣知晓此事的利害,忙制止朱橚。他又安慰申妃道,“皇阿娘,我们兄弟纵不是您亲生,但从小受您的哺乳教诲,您的恩德胜似亲娘啊!我们会把您当亲娘侍奉终生的。”

孩子们的懂事使申妃得到些许慰藉,她带着深深的寄望感叹道:“但愿你们兄弟将来能像你父皇那样,做出一番轰轰烈烈的事业,我也就死而无怨了。”

朱棣和朱橚发誓道:“请皇阿娘放心,我们一定牢记您的教诲。”

申妃站了起来,说:“孩子们,你们今天奔忙了一天,明天还要接受百官众卿的朝贺,早点歇息去吧。”

“孩儿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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