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寒跪在丰阳殿外,一身戎装尚未退去。三天三夜的不眠不休使她整个人昏昏沉沉,几欲倒下。。
眼泪不自觉地从微阖无神的眼中流出,高堂上明目俊郎的他拥着一袭凤冠红袍的皇后,笑容是她从未见过的安稳。
一口鲜血溅上丰阳殿前的白玉台阶,留下点点猩红,那是她的梦啊!她终于倒下……
梦中,仿若又回到了出征前一天——
“流衾,这次归来嫁与我可好?”,抓着她的手,北冥松带着小心翼翼地说道。
捻起一瓣桃花,这是他们第一次相遇的地方。那时他还不是陛下,她亦不是闻名天下的铁血女将军。
“不好”南寒抽出手,背对着他说道,那声里分明含着笑,继续道“谁让你喊我乳名的,轻浮!”
他曾说,“只有你我二人时,无需行那些君臣虚礼”。她记了一辈子,却始终没能做到一辈子。
他重新拉住她的手,刮了刮她的鼻子道“不轻浮些,怎镇得住我的女将军。”把她拉入怀中,又问“阿衾,嫁我可好?”
南寒也不再耍小女孩情怀,抓住他的胳膊就是一口。
指了指胳膊上冒出些血迹的牙印,道“好了,从今以后你就是本将军的人了。不过,你若背叛。我南流衾定逃到天涯海角,甚至与你为敌”
北冥松勾起嘴角,她这是同意了。看着她那么认真的眼神,忍不住想捉弄她。
“啊啊啊!流衾,疼……”
南寒见他神情痛苦,觉得自己可能真得太用力了。手脚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办。
“流衾,你给人家吹吹”北冥松一点都没有道德底线地说道,他,是怎么坐上皇帝的?
南流衾傻乎乎的一脸担心凑过来冲着带血的牙印轻轻吹着。一个不经意的抬头,看见了男子脸上得意的笑容,她好像明白了。手缓缓摸着那道牙印,一个用劲儿。
“唔唔~流衾,我错了,快放开”
她更使劲儿了,让他再骗她。
那一天,她很幸福,可命运还是不肯放过她。
当她打败夷族,满心欢喜的打算班师回朝嫁与他时,却降下一道圣旨:
经多方查证,南相通敌卖国,已犯诛九族之罪。念兹事体大,南将军劳苦功高,勇破夷族,现赦免南将军一人削去官职,收回兵符,流放寒地,不经召见永不得归京。
“敢问公公,这确实真的?”南寒带着不可置信的口吻问道。
“这确是陛下的意思,南将军还请速速交还兵符”
本在营帐外悄悄偷听的南筱直接闯进来,指着公公道“狗贼,老子今天就杀了你,给狗皇帝一个下马威”
南寒拦住想要动手杀人的南筱,眼里闪着泪光
“我南家上下一百多口人何时被处死”
那公公也有些害怕了,“回…回将军,应是三日后”。接着又似想到了什么,心里多了几分底气“陛下仁慈,留下了南大公子的幼女,您的侄女南梨,现正寄养于宫中”
他这是在威胁她吗?
她只身前往,没有带一兵一卒。三天三夜未曾合眼、歇息,却还是没来得及救下他们。跑死了一匹又一匹马,摔了一次又一次,当她狼狈抵于午门时已血流成河,自懂事起便从未哭过的她哭得像个孩子。
她不顾一切地闯入宫中,却只见处处张灯结彩,今天是南家灭门之日亦是他的大喜之日。她不知还能在心里为他辩解些什么?泪早已被西风传遍,深入骨血,没了踪影。泪有干的一天,但午门的血在她心里吹不干。
还未走上台阶便被拦住。
“还请江统领禀告,罪臣南寒求见陛下”
若非她开口说自己是谁,江弦还真看不出她是曾经那个肆意妄为、杀天杀地的二世族,虽然人家后来改正了吧。满脸血污,头发散乱,衣服也脏的不见颜色,依稀可以看出是件战袍。
“南寒,快走吧。今日之事不会再有人知道”
“不,江弦。我要问他一句—为何?还请代为传报”
“南寒——”
扑通一声,南寒跪下,面朝丰阳殿内。“还请江统领传一声话”
“好吧,我——尽力”
等了许久,却没有等来。只见他于朝堂之上携着江清莹共享朝臣跪拜,还有什么比这一刻的心血潮涌更揪心。殊不知在她倒下时台上人看她的那一眼,压下心中的狂喜,江清莹继续保持着得体的笑容,她的女主终于回来了呢……
拽拽身旁的男子示意他向外看。
在倒下的那一刻,她竟还在想,如果她不再醒来,他是否会难过。只是,她醒了——
隐隐约约中督见记忆中的少年,又穿着她最爱的白衣,神情依旧温柔,那眉间有夹杂着一丝担忧,仔细照顾生病的她。
她很想问他为什么这么坐,为什么娶了别人,可眼上仿佛千斤重,怎么也睁不开,嘴也好似被密蜡黏住,说不出话来。
北冥松此刻心里除了担忧还有几分不知所措。当听到传报说她要见他时,他是惶恐而又欢喜的。欢喜她的归来,惶恐她随之而来的质问。
江老二走时说“她怕是三天三夜未曾歇息,才落魄成这般模样”。江老二也就是江清莹,他俩从小就狼狈为奸。
摸着他头顶干枯分支的毛发,几番经战,她何时变成了这样。现在的她已不似刚晕倒是那般惨不忍睹,人干净了许多,只是脸色仍旧白得厉害。
南寒心中被苦涩堵住,眼泪又不自觉地流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