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这件事是不是再考虑考虑,一百多人不是小数目,万一是块硬骨头,我们贸然前去,可就重蹈上次的覆辙了。”刘智虎斜睨了独眼汉子一眼,探身说道。
独眼肉瘤汉子名叫王勇虎,听闻此言,当即不乐意了,哼声道:“老四,你别胡吹大气,长他人威风。
上次是老六大意,失手遭人阴了,换作老子,一照面就活劈了他,哪还有后面的破事儿!”王勇虎怒气腾腾,重重拍着手边矮木桌,震的酒碗摇晃。
两个月前,宣义七虎埋伏了一队北上的商队,原本是手拿把攥的轻巧活,谁知道老六脑子抽了疯,非要折磨凌辱一个将死的商队护卫,只因那人让他见了血。
这一耽搁可好,后面的商队强手援兵赶到,双方又是一阵拼杀,各自死伤不少。老六与其中一人大战了几十招,被人寻了破绽,一枪捅穿了喉咙,血洒雪原,当场毙命。
这件事传回来后,老大李霸虎好几日都是满脸阴沉。财货是劫了不少回来,可弟兄也折了不少。凉州马贼众多,自己弱一分,他人便强一分。
要知道,凉州不只是官府想要剿灭他们,其他的马贼也打着黑吃黑的主意。对于刀口舔血二十多年的李霸虎来说,这是绝对不能忍受的。
花了好些银钱,才招了些亡命徒,可堂下这点人还不够,于是他便让几位结拜兄弟分头去招兵买马。
看了一眼黄袍儒衫,一幅读书人模样的老四,李霸虎微眯着眼睛,道:“老四,你有什么好主意?”
老四刘智虎,早年是云州的读书人,更有武艺傍身,本来前途无量。可他生性好色,因见邻居妻美,便想亵玩辱之,结果被人撞破,那妇人又抵死不从,一怒之下,便痛下杀手,用柴刀剁了两人脑袋。逃亡到雁州后,阴差阳错之下入了伙,因为脑子够用,李霸虎遇事总爱问他意见。
刘智虎矜持一笑,饮下盅内酒,笑道:“大哥,依小弟看,还是先派兄弟再探探虚实,如果是草包,那咱们自然不必顾及什么,直接冲杀就是。
可如果真是硬骨头,那就得用点法子了。晚上不好攻庄,但我们可以用火,让弟兄们先招呼几轮火箭,杀伤些喽啰,把他们逼出来,马上交手,商队怎么赢得了我们马贼!”
李霸虎眼珠一转,既而大笑,道:“好!就按老四说的办!到嘴边的肥肉,不吃白不吃,放过去了岂不是便宜前面的?”
说完,又侧头对着王勇虎道:“老三,你派人跟前面的兄弟说,让他们再往里摸一摸,报个准信儿回来。”
“是!”王勇虎暼了一眼满脸淡笑的刘智虎,哼了哼,从位子上起身,拖着把双刃大斧离开了。
他一贯看不起这个满肚子算计的老四。
为了确保万无一失,李霸虎决定亲自带人前去。老六死了以后,有三位兄弟出去招兵买马了未回,寨子里如今只剩下他、老三王勇虎以及老四刘智虎。
这一次,三虎一起出动,手下带了近两百人。
……
“情况怎么样?”
距离麻庄两里外,一处小高坡背面,王勇虎撑着大斧,眺望不远处的点点火光,在黑夜里极为瞩目。
“三当家的,小的们摸进去两次了,看火光亮起的位置,他们是聚在一起的,就在那庄主的院子里,庄子外面没有人,但是靠近庄主院子五十步,有他们的哨。”
“家伙事儿什么样,看清了没有?”王勇虎努力睁大唯一的眼睛,想要瞧出些名堂来。
那打探消息的精瘦马贼挠头赔笑:“三当家的,实在是天太黑了,小的没太看清…”
“嗯?”王勇虎声音拔高,独眼转蹬过来,身体前倾,大脑袋几乎要顶到精瘦马贼脸上了。
那精瘦马贼身体僵直,退也不敢退,忙道:“天快黑的时候,小的好像看见他们穿着一身黄衣服,都骑着高头大马,队头还扛了一杆旗,上面写着京卫两个字。”
王勇虎闻言脸色骤变,只是在黑夜里让人看不清楚而已。这描述怎么也不像是普通商队,莫不是前不久路过那伙官军?
如果是那样,这次恐怕悬了。当即不再迟疑,提溜着那精瘦马贼,跑向后方。
“快,把你刚才说的话,再说一遍!”
来到李霸虎马前,王勇虎将精瘦马贼丢在地上,嗡声道。
“回…回大当家、四当家的,小的…”
那精瘦汉子被几人注视,后背都在冒冷汗,虽然磕磕绊绊,但好歹还是复述了一遍,说完有些忐忑的站在一边。
李霸虎脸色阴晴不定,好一会儿都没开口,同样坐在马上的刘智虎也是久久无言。
过了一会儿,刘智虎苦笑一声,道:“大哥,今天看来是踢上石头了,这伙人肯定是上次北上的朝廷官军,那大旗是错不了的。”
“唉…”李霸虎叹了口气,有些意兴阑珊地抚摸着鬼头刀。
“大哥,难道就这么算了?要我说,怕个甚啊,官军又怎样?又不是没杀过,我就劈了好几个了,上次他们好运,这次再碰上,干脆送他们上路吧。”王勇虎见大哥叹气,提起大斧有些不甘心的说道。
“三哥,不要鲁莽,那伙人不简单,不是一般的官军,我在云州的时候听说过京卫。他们一般负责皇都守卫,刀戟比咱们的利多了。
而且有消息说,这京卫是为了保护使团才出京北上的。为的是迎接十年前出关的九皇子回来。如果我猜的不错,眼下这庄子里就有个不得了的大人物,那就是皇帝老儿的儿子,就是那九皇子!”
刘智虎一向消息灵通,知道不少。不说一旁的李霸虎和王勇虎瞪大了眼睛,就是那精瘦马贼都忍不住抬头,表情不可置信。
“嘶!”
“皇…皇子?”李霸虎吸了一口冷气,有些莫名的望向前方,这破庄子,眼下居然有名皇子在里面,他握住鬼头刀的都在轻轻颤抖。
这会儿,心底深处涌出的不全是害怕,反而是一股蠢蠢欲动。
马贼本就凶悍非常,靠劫杀为生,对于皇权根本没有多少敬畏,要不赌一把,冲进去把那什么鸟皇子砍了?
不不不!
甩了甩头,李霸虎松开鬼头刀,他还没蠢到那地步。
杀一名皇子和杀商贾简直是天与地的区别。杀了商贾,官府或许寻麻烦,但追捕也有限。
但若是敢杀皇子,那么皇帝老儿顾全颜面,势必凿地三尺也会把他们这伙人挫骨扬灰。
“大哥别犹豫了,肥羊多的是,没必要盯住一只,要是搞他们,我们恐怕整个大夏都待不下去了。这伙人是去关外迎接皇子的,肯定也没啥值钱的东西,不值得咱们搞这么阵势。”刘智虎趁机劝道。
他就怕李霸虎在老三那个愣头的怂恿下,不计后果的杀出去,到时候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让盯梢的弟兄撤回来,咱们撤!”良久,权衡利弊一番后,李霸虎还是拿定了主意,决定放这批人离开,继续等待下面的肥羊。
王勇虎虽然憋闷,但也不得不听大哥的命令撤退。两百多人趁着夜色掩映,悄悄就走了。
黑夜下的荒原寂静无声,时有黑风怒号,却吹不灭天地间的点点火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