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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海市蜃楼

刹那间,整个神居阁被虎啸声笼罩,“嗷”声穿透木质门架,响彻天地。风声又起,黄沙再度袭来,四瞳被冰封的身躯霍然震动。白色荧光从风谷逐一的袍子袖口一涌迸发,直射四瞳。

“风、水、火、木,莫怪我!为了尽快回到百幕大陆,为了尽快带回第三血脉,为了风使族的统治大权,如今我只能牺牲你们了……等你们化作死灵,要记住那风宿神引,还有那蓝发妖女!”随着风谷逐一的声音,白光好似锋利的剑,无声无息间便劈开了封印四瞳的冰霜。

四瞳并没有醒来。“咔嚓”几声,冰霜应声落地,触及地面立刻消失。被强行解除封印的四瞳依旧如死尸般悬浮半空。“噗——”本就受伤的风谷逐一,闷声吐出一口血来。破除封印不是一般人能办到的,此次他是下定了决心,不顾自己伤重之躯仍坚持破冰……

“四瞳……”他幽幽开口,“莫怪我了……”没有腿,如鬼怪一般杵在四瞳前面,风谷逐一僧人一般的眸子中没有了那份淡然,血色映满了双眼,额前的虎印全是肃杀之气——带走第三血脉,他志在必得。

突然,婴孩般的啼哭声响起,混杂着虎啸声,更加刺耳扰人。

“归我一体……”一声刺耳的决绝咒念响起,风谷逐一张开双臂,紧闭双眼。白色光芒分散成条条银丝,柔柔软软地朝着四瞳的方向蔓延开来,死死缠住四瞳的身躯。

不能醒来的四瞳好似任人宰割的鱼肉,银丝划过之处无不是血流如注。

血腥之气扑面而来,神居阁外风沙动天,天越来越黑。

这时,风谷逐一挥手一举,手上竟多了一把水晶铸成的寒刀,“融入我血,依我所用,愤时神引,愈念愈嗜。”

风使族第二血脉的力量开启。风谷逐一化作虚体,用自己的血融合四瞳的血,汇成风使族中最凶恶的痴吞杀神。从此,他没有真正的寄存身躯,没有真正的死穴,并且,他会携带五人的力量带回第三血脉。而这一切的代价,便是他们五人的性命。

咒念之中声声叫着风宿神引的名字,化作虚体,他再也不会放过那个优柔寡断的叛徒。

忽然,悠悠的歌声响起,粼粼的波光照亮,白昼褪色,昏暗洗尽。

“神龙啊,我虔诚信仰的神之主啊……求你赐以龙魂,归于我体,助我凝目而归……”见识过莫言的妖兽神人一体之躯,风谷逐一明白,若要铲除这些阻碍,必定要求助于神龙。然而,经过前夜之战,他已不能诚心信仰。因为,他能感受到神龙占有了风宿神引的躯体。虽然没有依据可循,不能完全确定,但这颗心已经不相信那神龙的公正。

声声咒念,乞求相助,动天彻地,黄沙之漠中风宿神引抱着莫言的身影若隐若现。忽然,虚空之中传来一句:“我就给你,让你明白,拥有龙魂也枉然……我才是真的神之主。”

“啊——”神居阁中传来低声哀鸣,好似被电击一般的风谷逐一缓缓抬头,清癯的脸庞已然呈死灰状。“龙魂……我得到了龙魂……哈哈……”风谷逐一欣喜之余,不忘吸纳四瞳。

然而,那黄沙大漠之中却传来一声朗笑:“龙魂之战,我等着你!所有一切,为我掌控!”

霸道的宣战声窜进风谷逐一的耳朵里,刚刚得到神力相助的他不禁为之颤抖。

可是,不管如何,他现在得了龙魂,前方再多血战,他也要拼杀回百幕。

四瞳之血潺潺流向风谷逐一。他呈膜拜状,给予同伴最高的礼节——一个接一个地磕着响头,直到额头磕破。四瞳之血流到脚下,他才微微正身。

风谷逐一拂袖,以手掌击地,“砰”的一声闷响,腾空而起,白袖之中荧光照射,映满整间屋子。接着,白虎之魂从袖中扑腾而出,直扑四瞳之一的风瞳。虎头撞击风瞳,一击即碎。风瞳化作点点细尘飘浮涣散,最终成为一抹银色,被虎魂一口吞噬。

接着便是其他三瞳,以同样的方式,一一被吸纳殆尽。

“嘤嘤”的哭声越来越弱,直至消失。风谷逐一反手握拳,慢慢飘浮,仿佛被无形的手托起。突然,白色虎魂分散,成为无数白色虎头,四下扑腾,乱窜回身,直直撞入风谷逐一的身体。

肉体犹如破裂的白瓷,圣洁之光破体而出,穿透肌肤,神力刺破一切实物,映向天际。

最终,虎声应天,“嗷嗷”之声震天动地。光芒之后,风谷逐一四肢完好地站在原地,满脸杀气。

那般震天动地的光芒也照到了黄沙大漠之中,风宿神引脸上是清淡的笑。抱着莫言,他抬头看了看那光芒,又伸手为莫言遮住,轻声说:“好好休息,我们快到了。”

“去哪里?”突然,闭着眼睛的莫言却开口了,“你是风宿神引,还是苍弥?”

“我是风宿神引。”他本以为能听到满意的答案,然而,对方却依旧固执。

“你说你是风宿神引,那么……我就当你是风宿神引……”莫言脸色难看,不愿睁眼去看自称是风宿神引的人,顿了顿又说,“你要带我去哪里?”

“带你去疗伤……”简单的回答,却让莫言无比暖心。就这样抱着她走了一夜,她知道,他是苍弥。明明可以利用神力,瞬间便能到达,可他偏偏要一步一步带着自己前行,这般情景与当初一模一样。然而,他不承认,便不承认,或许,他要的只是心照不宣。

莫言不再说话,轻轻侧头靠着他的肩膀。

天有异象,动荡难寻。

医院之中,宋禾儿借着风谷行羽的身体支开了冯经理,穿着病号服,拉着风谷行羽的手不停撒娇:“走嘛……出去玩一下嘛……”

“不行,我昨天伤了你,你现在有了我的身体,要好好养养。”现在的风谷行羽没有宋禾儿个子高,只能仰着脑袋,满是宠溺地责备她,“十年前为什么不来找我?你现在……”说着,他指指一身旧T恤,“不知道什么时候我们的灵魂会换回来,用我的身体好好享受吧……”

“啊?”宋禾儿一听,激动地问道,“可以用你的卡交房租吗?可以再去你们家看看吗?”

然而,风谷行羽却严肃地说:“可以用我的卡做任何钱能办到的事,但……绝对不能去我家!”

宋禾儿一脸羞涩,望着他的眼睛:“我开玩笑的……我会自己赚钱交房租,也不会回你的家。”

风谷行羽看着她突然冷却,知道她在想什么。

十年时间,她学会的东西应该比自己多。生活,或许苦了点,可是她仍旧坚强,就好像当初离开时,自己所看见的那个小小背影。

医院走廊尽头的电视正在播着新闻,风谷行羽突然笑道:“走吧,看看电视。”说着,他若无其事地牵起宋禾儿的手,朝着电视走去。

今日的新闻倒是吸引来了不少病人,放眼看去满是白蓝相间的病号服。宋禾儿跟着风谷行羽挤进了人堆。

穿着沙滩度假服的女记者,戴着宽檐草帽站在辽阔的海沙之中,在她身后是无数攒动的人头,黑压压一片,堆满了半个电视屏幕。女记者对着镜头,指着身后,兴奋地报道:“大家看到了吗?就在我身后。”记者说着连连回头,镜头也对准了她手指的方向——浩瀚海潮之上,一片蓝色大陆若隐若现,镜头越拉越近,视野也越来越清晰。

这时,身旁一位大伯突然指着电视说:“嘿,还有人!瞧瞧,瞧瞧,是古代人呢……还穿着红色的纱裙呢……”接着,又是女记者扬着声音说:“今日清晨七点二十分,打鱼的村民发现了这般奇异的现象……这就是罕见的——海市蜃楼。”

电视屏幕之上,新闻报道的镜头越拉越近,医院内围观的人群开始纷纷议论。

有人说:“嗨,还真有人,很美……为什么戴着面纱啊?”

有人也回道:“那是幻境,美是美,抓不到……”

海面映像之上,红衣女子翩翩起舞,身姿绰约,窈窕玲珑,仿佛一场精致的表演。围观之人无不瞠目结舌。红衣女子越舞越烈,最后玉足轻点,腾飞而起,好似飞天神舞。现场的记者也在这个时候精确地抓拍到了一个罕见的镜头——当红衣女子飞身而起时摁下快门,女子红色面纱之下、眼眶之中落下的泪,被定格在那一瞬间。

海市蜃楼所呈现的画面,可能是当日所发生的一切经过奇特的映像折射而呈现出来;当然,也可能是曾经发生的,经过地球磁场的过滤,推至今日才显现出来。可这一切,没有人能解释,只能看着、欣赏着,默默地为女子的泪猜测。

风谷行羽望着那般画面,突然沉默了。身旁的宋禾儿却满脸羡慕,口中也不吝啬地赞美道:“你看到她的眼睛了吗?虽然流着泪,却又有着坚决……”风谷行羽听着没有吱声,只是伸手轻轻抓起了宋禾儿的手,说:“你的眼里也应该有坚决,比如……用我的身体,去付你的房租。”

听闻这话,宋禾儿表情僵住,低头迎上他的目光,淡淡开口:“谢谢你……不用了。”说完,她微笑着,又望向屏幕。

自己的事,自己想办法。

或许自己能厚着脸皮,倚熟卖熟,得到风谷行羽的同情,渡过生活的难关。可是,孤单的一生还很长,独立的日子还很久,她没有依靠,便要学会真正的坚强。面对一切所谓的难关,她只能凭着自己柔弱的肩膀,一点一点扛过去,一步一步熬过来,就好像画面上的女子,即便心中有痛,依旧能舞姿非凡。

“当初,求我留下你当陪练……现在,有了我的身体,你不用再求任何人。”在别人眼里,是宋禾儿在对风谷行羽说这样的话,而事实上,这话是风谷行羽对宋禾儿说的。语气之中听不出一点怜悯,就好像理所当然的命令。

“呵呵……”宋禾儿清冷一笑,没有正面回答,视线不再去看风谷行羽,心中却暖暖地望向电视荧幕中的奇观。

蓝色的海潮之上是梦幻般的蓝色大陆,大陆之上又是蓝天云彩,于是,蓝色映成一片,仿佛从来不曾分离。夹杂在天与地之间的百幕大陆,仿佛泼墨画境——有山有川,有梦有境。海浪的边际泛着白色的泡沫,映出各色奇光。好奇的人们连连称奇,个个惊叹。

风谷行羽与宋禾儿站在医院的人堆之中,并肩望着电视屏幕,不再言语。

百幕大陆数万年来第一次如此清晰地展现在世人面前——光怪陆离,险峻仙境,嶙耸山川,繁茂草木,繁华街道,列列房屋,郡县城池,华丽宫殿。除了一眼望不到边的繁荣景象,便是那一动不动好似精心雕塑的冰雪人群。

神归族的妖异美貌,药人族的诡秘动作,风使族的高高在上,百幕族的浴血之势。

风使,水晶的世界;百幕,羽毛的世界;神归,云层的世界;药人,双面极端的世界。

红衣女子犹如仙人一般舞在繁华之上,一舞终了,便消失不见。

现场的记者、群众以及电视机前观看的众人,却意犹未尽,声声赞叹。

“好美啊……不知这个世界上是不是真的有那般美丽的地方。”宋禾儿感叹道,“如果生活在那如同梦境一样的地方,应该是无忧无虑的吧。”她的话语间隐隐露出一丝伤感。风谷行羽望着宋禾儿的神情,小声问道:“每个世界都是残酷的……我会陪着你。”

宋禾儿不答,望着对方的脸,仿佛又看见十年前拼命救自己的少年。虽不认识,却那般没头没脑、不曾放弃地相救……

没有人知道海市蜃楼来自哪里,穿行在黄沙大漠之中的风宿神引已经到了龙形风暴之下,海市蜃楼的来源就在这巨大的风暴之内。风宿神引笑脸清淡,一步一步走近,他要带着莫言回到百幕大陆的相思冢。

莫言受伤的身体,在他一路的呵护以及不断输送元气的状态之下得到恢复。

然而,龙魂的力量,却是在短短时间内不能修复的。相思冢内有他离开之前留下的神力源头,除了那里,莫言体内的伤势别无所医。风宿神引低头望着莫言,从脸色上看,她依旧虚弱,但两人都深知,现在的她已变回了一个柔弱女子。

金色的细沙好似无数尖锐的箭头,带着“簌簌”之声,穿梭而来。细沙生生打进风宿神引的身体内,消失不见,与之融为一体。合身的黑色西装已不在他身上,而是披到了莫言的肩上。风宿神引的西装好似变成了坚不可摧的盔甲,护着莫言的身体,让那些尖锐的细沙不能伤她分毫。

他一路护着莫言,不让刺眼的阳光照到,不让尖锐的细沙触到,呵护倍加。可风宿神引那脸上的笑,却还是让人感到无比冷厉,温暖不起来——神一般的孤傲,漠视世人,相信一切为他掌控。

在风暴之前站定,风宿神引金色护体……

然而,当他就要挥手驱除结界之时,飞速旋转的风沙停顿下来。风宿神引微微蹙眉,不知眼前的现象是何人所为。

难道……莫言预先做好了预防结界?

出乎风宿神引的预料。他怔怔地望着,凝视着眼前的一切——一秒,风暴只停顿了一秒,霎时之间,再度逆向旋转。

“是你动的手脚?”冷冷的声音响起,灰色的眸子里淤色沉沉,“逆向?你太调皮了……”仿佛在与面前的风暴对话,风宿神引轻轻勾起嘴角,目不转睛地盯着狂风乱作的逆向风暴。然而,除了风动之声,久久不见有人回答。

怀中,莫言长长的睫毛闪动,她肩膀微微一动,继而,埋过头去,假装睡着。

一切都在她的计划之中,她相信,戴着那个面具的女子一旦出现,宋禾儿与风谷行羽的灵魂一旦交换,一切都会改变。百幕会真正地和平繁荣,种族之间再无怨恨,一切都将过去,她会守住自己与风渊、朗星、百幕川崎等所有人的约定,她要还善良的风渊公主一个纯净世界。她要用她的能力,沉着地与神龙安排的命运相击一搏。为了那个约定,牺牲自己所有幸福,改变命运,挣脱神龙之手。

“轰隆隆——”正在猜测莫言心思的风宿神引不禁被这突如其来的雷声惊动,扬着面孔,问道:“你想做什么?计划了什么?”

然而,依旧没有人回答他。

忽然,一道白光,迅雷疾劈而来,直到风暴之中的蓝色大陆。

望着怀中人的脸,风宿神引正声:“难道……你要启动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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