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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劫后重逢(1)

天色昏沉已经司空见惯,百幕川崎摸着自己僵硬的脖子坐了起来。泥土如往昔潮湿,冰凉的空气让脑袋清醒了几分。两个同梦的男子仿佛经过了一场漫长的洗礼,久久不能恢复。与羽化之战相比,那般场景更让人震惊。

今非昔比,龙魂在身的百幕川崎突然学会了低调。回到族人队伍之中的他没有半点声张,似乎是在等待着一个时机,仿佛另有打算。然而,当他发现姐姐不知去向之后,便带领着族人开始在山间寻找。

而那个复活而归、亲眼所见、又长期梦见当日情景的年轻人——天希,又开始了他的平凡一天。

同母亲吃过早饭,再去约上大叔一同打猎维持生活,即便心中还被梦境击打得犹如惊涛骇浪,面上却依旧憨厚痴痴。两族之间的战争就好像另一个世界的事,他看到的“神龙之死”也咽进了肚子里绝口不提。大叔说过:“作为平民,要做的只有安分守己,命运才会眷顾你。”

天希听着也这样做着,即便那些梦境常常来袭……

多少年过去了,母亲还在为他的复活而欣喜。可这场已经离他远去很久的梦境,再度回首之时,天希不禁又想起之后的一幕幕。

那个妖物就如传闻之中一样杀人如麻,虽有短暂的害怕,却很快化作万灵不摧的怨恨,让血腥蒙了眼。她手中的妖血之剑是怨恨所生、怒气所逼,杀气纵横。数百名屠妖者就这样白白成了刀下亡魂,被埋在泥土里。天希被血流浸过,不知是莫言的血,还是屠妖者的血将他从黑暗之中拉了回来,重获新生。可当时在土里的他不能动,只能安静如空气地望着眼前所发生的一切。

一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便是莫言从苍弥的身后毫不留情地刺入一剑。神龙的血有破除万物的力量,金色的袍子第一次被血染红。大雪之下,凌厉的杀气蔓延天际,将凤靡山头全都笼罩。或许是同血的缘故,妖血“嗞嗞”地吞噬着苍弥的血肉。他踉跄一下,在莫言拔剑松开手指的那一刻倾身跌倒——带着不敢相信与说不出的难过。

是自己让她变成这样!所以自己被这样的她……刺伤?!

命运,不可预知,他们两人是永生的平等,因果循环……

当苍弥倒下,莫言的父母也随之软软地倒下了。他们已经被掐得奄奄一息,这时一旁设阵的屠妖者提起了自己腰间的剑,双双将他们刺死。

莫言急了,挥剑杀戮,直至精疲力竭,直至只剩她一个人……

最终,这场隐没在时间之中的血战告终。屠妖者无人逃脱妖物的手心,神龙苍弥受伤。

妖血之剑竟有如此力量?莫言竟能伤了他?

不可思议,就连苍弥本人也不敢相信!

金色袍子带着从未有过的绚丽色彩飘在风里,苍弥脸色大变,铁青着脸从地上站了起来。双腿已然成了原身,金色的龙尾逆风摆动,璀璨、夺目、耀人。忽然,在他的心底涌起几分嘲笑——神之主?就这样被一个女子挫败?那些他引以为傲的力量竟在她身上全都徒劳无功。为何?到底是为何?他可是经历了万般考验才到今日!难道……就要被那区区星象预言推向命运?

可是,自己不就是命运的操纵者吗?没有人可以操纵他,只是在这个女子出现的那一刻开始,他们就在交横,无形地角逐着真正的神之主之位。

苍弥那一刻是惊了心:是自己小看了莫言的力量。他苍白着脸,幽幽的声音传来:“你不能杀人了,你要好好忘记这一切……”话音刚落,苍弥“扑通”一声向后倒去。神龙不再能自愈,鲜血直流不止。

“你们怎么了?!”浑身是血的莫言抱着父母的尸体泪流满面,泣不成声之余见苍弥的语气没有先前的凌厉,她似乎记起了什么,惊讶地扑了上去,“你不是很厉害吗?你怎么了?”

再看看身后的尸横遍野,莫言恍如梦醒——自己……只想救父母!

原本的害怕又浮上面庞来,苍弥扯着嘴角轻轻浅笑,伸手摸摸她的脑袋说:“对不起。”是的,对不起。他本想让这个妖物死!却又在半途返回,因为一闭上眼睛就是这个妖物的水蓝色的眸子,就是她妖冶的面庞,就是她不谙世事的声音。他出现只是想停止她的杀戮,他出现只是想让她还是那个单纯的她……他本不想杀死莫言的父母,他只是想让莫言停手。

他似乎太怕寂寞,太怕失去打发寂寞的玩物……仅仅如此?

不管怎样,他受了伤,会好起来,会再次拥有这个玩伴。苍弥浅笑,双唇干涩,他招着手让莫言过来。莫言的视线落到苍弥手边的刀剑之上,心有防备。然而苍弥伤口流出的鲜血却让她找回了之前的信任感,竟乖乖地抹了一把泪,走上前去。

蓝色长发更加妖冶,水蓝的眸子褪去血色,他捧着莫言的脸,低声念道:“对不起,这一切都是我的错。”

然而,那晶莹的泪水一滴一滴随着伤口在他体内蔓延开来……

而就在此时,一个所有人都不知的秘密揭晓了。

当温热的泪水进入苍弥的体内,苍弥只觉得头痛欲裂、浑身无力,就好像灵魂被抽离。忽然,一道金色之光破体而出,苍弥抽搐了一下,七道金色乍然从七窍迸发,脱离了神龙之躯冲向天际。

是龙魂!

七具龙魂横飞而出,莫言不知所措地一把拽住了苍弥的手指大喊:“你还想杀我?!”他的力量有多深,她不知。突如其来的力量之光不禁让她怀疑起来。然而,当一具龙魂撞进了莫言的身体里,莫言的伤口瞬间自愈,体力恢复,她才知一切不是自己所想。接着,另外六具却冲进了那个死去又复活之人的身上。一时之间力量不够的半妖之躯进入了六具强大的龙魂,天希不堪负荷,几个翻滚昏厥了过去。

苍弥神色惊恐——果然是命运,自己就要沉睡了……是那个预言在给莫言机会,是神之主的考验开始了?!是自己消失的时候了?

“我还会回来……等我……不能再杀人……”这是神龙苍弥留下的最后一句话,此话说完,一把利剑落入莫言的手中,“找一个人,你愿意用自己的血帮助他,甚至付出生命……那么你就将龙魂剑交给他。”苍弥的浅笑还在脸上,只是莫言不能再靠在他的肩头做梦,唯有眼睁睁地看着他渐渐变作光点,消失不见。

七天七夜……她等着那抹金色再出现,等着自己的父母突然醒来,可是什么也没有发生。

尸山腐臭,临走前她将所有尸体搬入了那个山洞,设下血池,立了无数水晶,将他们禁锢于此。她希望有一天自己有足够力量,再来挽回自己的一时杀戮。

或许,自己不出现,那些屠妖者就不会死,父母就不会死,苍弥也就不会沉睡……

罕世的妖物,不可估量的力量,妖、兽、神、人一体,似魔非魔,似神非神。然而,在此之后的日子里,她开始了另一番生活——成为别人的希望。因为苍弥说过:神之主不可妄念杀人,要成为别人的希望……她在代替他。

昨晚未有雨,却夜夜有梦。

水晶暗淡,在风都城的上鸾宫寝宫之中,那位刚从现界回归不久的公主这一夜也陷入了梦魇。

风谷逐一一夜未回,怕是迫切地想要找到百幕族的扎营地。风渊公主一夜担忧,拢着厚重而华贵的被子深梦一夜。

“公主,公主!”梦境中有人叫道,声音听上去十分陌生。

渐渐明晰,一位相貌英俊、身着白色西装的男子,挺拔地出现在她面前。“你是谁?”黄莺般的声音响起。她睁着大大的眼睛瞅着对方,仔细打量——从着装来看对方是现界的人,身上的西装怕也不是什么便宜货,腕上的手表更是显示出一副阔家大少爷模样。然而,风渊却不禁有些奇怪。

梦对于这个世界的他们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有时候是预警,有时候是未来……有时候根本就是对方故意的涉入。

“公主,我叫风谷木寒。”男子一头金发,眯缝着细长的眼睛,伸着修长的手指顺了顺额前的发,目光深邃地望着风渊,“我们没见过面,但你一定认识我。”

“风谷木寒?”风渊皱了皱眉头,不停地在脑海中回忆。

这个人自己可不认识!可这姓氏倒属于风使族……

“是的,我是风谷行羽的哥哥!”对方仿佛赶时间,看着风渊公主疑惑的模样,这就说道,“风谷行羽……百幕川崎,我,风谷木寒,他在现界出国留学的哥哥。”对了,风渊公主记起了当初冯经理说过的话——风谷逐一收养了两个儿子,风谷行羽与风谷木寒。可如今这风谷木寒竟能入自己的梦,难道也不是一般人?

“当然,公主,我就是你要找的风使领主。”风谷木寒眯着眼睛轻笑,完全没有传说当中的神秘感。于是……风渊也不太相信,开口问道:“你为何在现界?既然知道我会找你,你为何不回来?”

风谷木寒已然知道她的一切疑问,于是爽快地告知:“保护公主也是我分内的事,虽然我不能改变什么,也不能修补北封印,可再前往现界、在必要的时候出手制止百幕川崎的能力还是有的。”说到此处,他瞅了瞅风渊的神色,“我隐瞒身份自有道理,如今公主平安回到百幕大陆,我便放心了。你们的一举一动我都很清楚,我知道你会找我……可我却回不来了!”风谷木寒说着张开双臂,展示一般转了一个圈,又说,“恕我无能为力。”

风渊疑惑,正准备开口却听到风谷木寒的解释:“神龙已经彻底封锁了永恒通道以及这个世界所有能够开启的缝隙,这里将不会再有通往现界的事情发生。百幕大陆的时间也不会再有人能停止,无论是谁都改变不了!”风谷木寒的声音忽而沉下,“……另外,请允许我自私一次!”

最后一句风渊以为自己听错了,睁大了眼睛——自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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