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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紫色浩瀚(2)

要救那个小女孩!突然,他心里惊现出这样一个念头。视线恍惚间落到了平静的荷塘上。

他想到了水蔓!

对,自己手无缚鸡之力,可以试试那些像水蛇一般的水蔓。于是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抑制住先前的恐惧,一头扎进了冰凉的水中,竭力划动着四肢,水中淡淡的草腥味扑鼻而来。他一直潜到塘底,水蔓发着淡绿色的光芒,越来越近,好似活物一般妖娆的蔓身向风谷行羽纠缠而来。

风谷行羽吐着气泡,心下一横,伸手抓住了滑溜溜的两只水蔓,随后便奋力向上游去。

水蔓如同得到了寄生体一般,迅速向风谷行羽身上攀爬蔓延。

他竭力游着,越来越没力气。他吃力地摆动着四肢,却始终游不出水面。在碧色的水中,他忽然又想起那个女人的影子。

“啊!”风谷行羽紧紧闭上双眼,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用尽全身的力气扯住蔓身,在水中低吼一声,划动着四肢将头朝下。不管自己的养父想干什么,不管那些奇异的现象能不能解释,现在,他只能先救那个十岁的小女孩。没有利器,单凭力气自己远远敌不过那些水蔓。突然,风谷行羽吐出几个气泡,抓住蔓身,送进了口中,竟然使劲撕咬起来。

被撕咬断裂的水蔓喷出一股碧绿色的汁液,发出如同泄气般的“嗤嗤”声,整个蔓身瞬间失去光芒,软软地滑入了堆满沙石的水底。风谷行羽见状,更加有信心了,用自己的牙齿将身上的水蔓一一撕裂,最终只抓住一条,一头钻出了水面。

而此时的岸上已是狼藉一片。

巨狼的前腿已被火灼伤,银色的毛上多了几块斑驳黑色。风谷逐一脸颊上也赫然出现几道血痕,之前的冰墙早就被打得粉碎,满地闪烁着诡异的淡淡紫色。两人之间的枫叶已化作灰烬,升腾着污浊的烟,留下黑色的土,好似深渊之口。而小女孩的低声哭泣也消失了……

难道……

风谷行羽爬近一些,眼神担忧地寻找着女孩以及女孩母亲的下落,最终在巨狼身后远远的地方看到了昏迷的女孩,粉色的裙摆在风中飘荡着。看来,那匹巨狼是为了保护她才将她推向了远处。

“噗!”突然,风谷逐一一口鲜血喷出,那眼中满是疑惑,满是失望。他望着巨狼问道:“神引,你知道你现在在做什么吗?”

“我知道!”

“你不知道!”风谷逐一捂着火烧一般的胸口站起身来,灰烬染上了白色的袍子,右手伸出之时凭空多了一根木质权杖,支撑着被对方所伤的身体。权杖之上血红色的琥珀如同愤怒的虎眼。他顿了顿,继续对巨狼说:“因为你一时心软留下了敌国余孽,导致风使族王被冰封,现在……”话到一半,风谷逐一昂头轻蔑地长笑起来,“对啊,百幕的时间一旦恢复,你这个借用狼神力量的人就会消失,所以你害怕了?你怕死!”

“嗷……”巨狼听到如此鄙夷的话,额前的印记忽闪而现,“羽化之战我以血来祭奠百幕女神,怕死?!”巨狼仿佛彻底被激怒了,一声咆哮,利爪在黑色的地上连连划过,现出道道深坑。

“我不会自相残杀,你放过这个人类女孩!”片刻之后,巨狼扫着尾巴,匍匐在地上。

“不行!”风谷逐一冷冷地回答道。

风谷行羽见两人纠缠不休,借此机会,趴在密集的枫叶中,向小女孩扔出了水蔓,继而又抓住带着水中泥土的根部。

“快去,快去……缠住她……”风谷行羽好似在下命令,指挥着水蔓前行。而那发着淡淡绿色光芒的水蔓像听懂了一般,好似遇到春雨的新芽,“嗞嗞”生长,顺着地面伸向小女孩,最终捆缚一般缠绕住她的全身。

“这个小女孩就是第三血脉!”突然,风谷逐一一声大喊,腾空跃起,依附着四瞳的四朵花凭空显现,发出刺耳的如同婴孩一般的哭声,同时飞向巨狼,风谷逐一也随后出手。顿时,风沙又起,血红色漫天飞舞。

风谷行羽趁机一点一点将小女孩拖到了自己身边……

冷风停止,日光出现,回想十年前的那些画面,如今的风谷行羽已经可以坦然接受:这个世界上除了人类,果然还有很多不知名的奇异种族。十年时间里,他生活在这个家,他没有去追究,而是去习惯。

他低声叹气,看着水中那些救了小女孩的水蔓,又自言自语一般:“如果当时你们也能救回父亲的双腿就好了。”

回忆的一夜过去,阳光照回地面,照在一夜未眠的风谷行羽身上,那张有棱有角的脸上没有一丝憔悴。阳光透过玻璃墙折射到蚕丝被中的宋禾儿脸上,风谷逐一静坐一旁,依旧闭目。

“啊……着火了……”突然,童心阁中传来女人的尖叫声。风谷行羽转头,只见浓浓黑烟好似风暴包围了整个童心阁。

昨晚的异象与十年前相同,他不知道所谓的第三血脉是什么。他顺着茉莉花丛来到童心阁,一切如他所料,又是那些记忆犹新的幽冥之火在熊熊燃烧。

紫色的火焰集中在阁中无声无息地烧着,奇怪的是没有着火时应有的烧焦味,冰凉的空气依旧在阁中穿梭,只有幽冥般的紫色将宋禾儿团团围住。屋中黑烟密布,正在熟睡的宋禾儿被热力侵扰,猛地睁开眼睛。

“咳咳……着火了……”她惊恐地捂着口鼻,望着那些紫色,刚一出声,只觉火焰更加肆虐,眨眼间便烧着了那床精细的蚕丝被,裹在宋禾儿身上“嗤嗤”烧着,惊得她连连大叫:“着火了,救命啊……”

坐在门口轮椅之上的风谷逐一双目紧闭,听不见一般。他手中一刻不停地拨着念珠。今天,他终于又得到了第三血脉的踪迹,经过幽冥之火的焚烧,风渊公主就能回忆起一切,风使族有救了……

“爸,你在做什么?”风谷行羽顶着腾腾热流闯进童心阁。

童心阁中巨大的玻璃墙折射着金色的阳光,映在紫色的火焰之上,一切更显怪异。

风谷逐一没有理会风谷行羽,手中的念珠不停地拨动,口中念念有词。宋禾儿拿起枕头不停拍打着火,边打边朝着风谷行羽喊:“水……水啊……”

风谷行羽知道自己凭劝说阻止不了父亲,他点点头,抱起一旁的花瓶冲向荷塘。

一瓶水泼向紫色的火焰,却好像泼上了汽油,迅猛的火势蹿到了宋禾儿的裤腿。她一个踉跄跌到了地上,抓住裤腿一角,“刺啦”一声将那越烧越猛、就快要烫到自己的裤腿撕去了一截。然而,火苗却像有识别能力一般,刚刚离开了裤腿,又蹿到了袖口之上,宋禾儿无奈只能撕掉两只袖筒,露出瘦弱的胳膊。“快啊……浇灭它……”宋禾儿喊着,反身将华丽的白色窗帘扯下一大块,不停地扑打着,希望将火焰打灭。

风谷行羽定定地望着宋禾儿的两只手臂,手臂之上根本没有同自己一样的月牙印记——她根本不是十年前的那个小女孩。自己曾经历过这样的火焰,风谷行羽很清楚那火焰就如狰狞怪物,咬住你,吞噬你,会像那匹巨狼所说——凡人会死。虽然风谷行羽不知道当初自己为什么会安然无事,但是,今天的一切或许真的会让宋禾儿送命。

突然,他眼睛扫过双眼紧闭的风谷逐一,想起了什么,转身再度朝着荷塘跑去。再次回来,他并没有将瓶中之水泼向火焰,而是泼向了风谷逐一。

宋禾儿在地上不停地打滚、尖叫,一身衣裳被火苗烧得黑的黑、黄的黄,脸上更满是灰烬。

冰凉的水浇到了风谷逐一身上,“噗”地腾起一阵白雾,白色的袍子贴到胸膛之上。风谷逐一停下了拨动念珠的手,睁眼望向自己的养子。一旁的火竟然全都熄灭。

“你不能那样做。”风谷行羽也望着他,淡淡地说。

风谷逐一收起念珠,长袖一挥,白袍瞬间干透。他全身赫然散发出凌厉杀气,说道:“这个女孩必须留下。”

全身被灼得滚烫的宋禾儿大叫着从地上爬起来,眼神中积满了疑惑:“为什么会起火?”

目光相峙的两父子没有言语,宋禾儿不明就里地爬到床边。这时,风谷行羽缓缓开口:“这里不需要陪练了,你走吧!”

宋禾儿望着窗外,突然想起自己昏迷的事,动了动身体,觉得右腿隐隐作痛。她望了望窗外,没有回答风谷行羽的话,心里暗自担忧,已经天亮了,房东大叔一定去收过租了……自己竟然在这里待了一夜,回去又是一顿麻烦。她摸着自己有些不适的右腿——这个旧伤始终要拖累着自己。

“我不走!我很快就会好起来,我要留下来做陪练!”宋禾儿心里有一些堵,面上倔强,鼻子有些发酸。如果她走了,不但拿不到那三万块,还会真正地无家可归。“我不走!”宋禾儿重复道,捂着被烫得红红的胳膊,一瘸一拐地走到风谷行羽面前,“行羽少爷……你昨天差点杀了那个中年陪练,我都看见了……我不要封口费,我只要留下来!”

风谷行羽望着风谷逐一,声音却对着宋禾儿,“你不是我的对手,我不需要你……”

“我们可以再打一场!”宋禾儿说着,眸子中不禁泛起凌厉之色。她不顾自己的旧伤,也不顾新伤,只要能待足一个月,赚到三万块,自己就能很好过。所以自己不能走。

风谷行羽见风谷逐一没有动静,没有好气地一把抓住宋禾儿纤细的胳膊,就往山庄出口走去。转身之际他既轻又厌烦地丢下一句话:“不知死活。”

他的步子很大,宋禾儿忍着越来越疼痛的右腿,瘸着跟在他身后,喊道:“我不走……我不走……我们再打一场……求求你了……”

终于,风谷行羽不耐烦地甩开手,伸手从上衣口袋里取出一张支票,迅速写了一串数字,签了字,递到宋禾儿面前,说:“这是那个和尚模样的人给你的医药费,拿着!这里不需要你!”

面对风谷行羽这般坚决的拒绝,宋禾儿接过支票,一张花猫似的脸不由露出惊讶之色。接着,她微微弯起嘴角,又将支票递回到风谷行羽面前,说:“我身上是小伤,用不着这么多……我昨天也只是来试试,既然真的不需要……”说着,宋禾儿弯了弯身子,“那么我这就离开。”

支票又回到了风谷行羽的手里,这下换他愣住了。

他转身望着宋禾儿一瘸一拐的背影,鼻子里轻哼一声:“没有这笔钱,会很难过吧?”不经意间,视线落到那破旧的帆布鞋上,他又独自言语道,“倔强的自尊心?明明在求人……”

在法式餐厅领的薪水可以交一个月的房租,剩下的也能维持大半个月的生活。虽然宋禾儿知道这半个月里自己只能吃方便面、面包,但是她不能让人施舍。自己愿意求人、愿意辛苦,但是不愿意接受那些带着践踏的怜悯。

曼丽山间绿荫如盖,清风拂面。看着身上被烧坏的衣物,宋禾儿不禁一阵心疼。突然,一群五彩蝴蝶翩翩飞过,她望着阳光深深吸了口气,不禁想到:即便生活不如意,即便处处受难,自己还是要坚持下去,在天上的妈妈还要给自己过很多个生日……

突然,一辆白色的车子呼啸而过,宋禾儿知道那是风谷行羽,她只是靠边站站,尽量让自己不显得碍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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