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进门,扶苏便问道一股浓重的胭脂香味。自幼久居深宫,扶苏很熟悉这股味道。看来这房中方才应该是有美女在场的。
随即,又是一股子清冽的酒香扑入众人鼻中。
赵腾看到扶苏进来,步伐欢快的走上前去,将扶苏抱起,“小扶苏,许久未见,你又高了许多。“
“王叔也变得更帅了。”
“嘿!你这小子越来越会说话了。”
“哪里的话,扶苏这是实话实说。”
“哈哈哈。”
赵腾将扶苏逗弄一番,这才将他放下。放眼整个大秦,也就只有赵腾敢这么‘折磨’扶苏。
虽然是个远亲叔叔,但是赵腾和扶苏的关系,却比扶苏和自己的那些异母弟弟们的关系都要亲密些。
初次见到赵腾,扶苏就被他的潇洒不羁所吸引。后来,扶苏又发现,赵腾完全不用像扶苏一样从小就为自己‘精打细算’。因为赵腾的父亲乃是王族旁支,之所以被拜为左相国,乃是因为当年父王一步步从吕不韦手中夺权亲政的过程中。
这位一向低调的王族宗室,也出了一份力。
昌安君为人低调,不争不抢,迎合了嬴政大权独揽的心意,所以这左相国的位置,他一直坐的很稳。
有着显赫的家世,却又远离权力的漩涡,自然安逸快活,赵腾这人,生来便在富贵温柔乡。
扶苏和赵腾寒暄了过后,赵腾这才看向韩非。
“韩太傅。腾久闻大名,今日终于得见先生。没想到显然不仅文章写得好,人长得也是仪表堂堂。”
韩非嘴角浮现一丝苦笑,“公子谬赞了。”
“先生不必过谦。先生所著,不止《五蠹》,更有《孤难》,《说愤》几篇,先生所做的每篇文章,鞭辟入里,都是极好的治世良说。”
自己写的文章,朝中无人问津,却被他国朝臣争相拜读。韩非越发忧愤,难道当真是天要让秦兴韩亡吗。
“公子过誉了。”
“素问先生好酒,腾这里收藏了不少列国佳酿,不知先生可否赏光。“
“韩非恭敬不如从命。”
“蒙家少子,你也来一杯?”赵佗眯起他的桃花眼,看着青涩单纯的蒙毅,向他举起一只酒樽。
蒙毅恭敬道,“谢腾公子。”
数十杯过后,韩非便已经醉倒,口中喃喃道,“这酒是真的烈。”
说着,口中呼出一个酒泡。
“韩太傅的酒量……”赵腾见着,不禁皱眉。
扶苏见了,平静道,“师父先前已经喝了不少酒了,王叔勿怪。”
“好吧,我本来还有不少有关法家著述的问题的要讨教一下太傅呢,现在看来只能改日了。”
“王叔何时也对法家的东西感兴趣了?“
“家父要求的,我能如何?”赵腾轻轻皱眉。
大王喜爱韩非,钟意法家,让学了十多年儒家六艺的赵腾莫名变得有些无用儒之地。不得已听了顺从了父亲的要求,转攻法术。
见赵腾有些烦闷,蒙毅知趣道,“二位公子在上,既然韩太傅醉了,那便又由蒙毅送韩太傅回驿馆别院吧。”
扶苏闻言,心中却起了疑惑,韩非做了自己一年的太傅,怎么还住在驿馆别院。
等等……
驿馆是接待他国使节的地方,也算是个消息汇聚之地。
……
想到此,扶苏不禁皱眉。
“那你去吧。我来时套了辆马车,今日便先借给你用了。”
“谢公子。蒙毅告退。”蒙毅躬身离去。
“有劳师兄。”
“公子放心。”
蒙毅带着人将醉了的韩非抬了出去,见他们离开。
见扶苏看着韩非大醉酩酊的样子,赵腾淡淡道,”怎么,你一心喜欢的师父,如今变成了这副样子,失望了?“
“我以为,他会是个好师父。”
“所以,他没给你教些真东西?”
“如果你说的真东西是驾驭群臣的方法,那我想天地下还没人能教会我。说到底,这种东西还得自己悟。”
“那么,你悟到了吗?”
“显然,这玩意儿比武功心法都要难。”
赵腾轻笑,“扶苏,知道我为什么在王上的诸位公子中最看好的人就是你吗?”
“为什么?”
“野心大。这一点上,你很像大王。”
扶苏却道,“野心大,只是其一吧。天底下野心大的人多了去了,巧的是,扶苏不仅野心大,还生来就在权力之巅。”
“哈哈哈哈。扶苏,有种!这樽酒,我敬你。”
“王叔你还真是不把我当小孩子啊。”说着,扶苏却毫不犹豫的接过酒樽。
“你不也是从来不把自己当小孩子的吗。”
扶苏微微咂了一口,“好辣。”
“那么,喝了酒你有没有觉得好受点?”
“好受?此话何意?”
“你喜欢的师父人在咸阳心在韩,难道你不愁?”
“愁,也解决不了问题。我现在只希望大秦能尽快将赵魏全部攻下,然后再将韩国彻底覆灭。到时候,师父便再无退路。”
“大王先攻赵魏,怕的就是先覆灭韩国引起楚、齐、燕这些国家的联手反抗。可是我听家父说,韩非最近在劝说大王,先攻齐国。”
“确有此事。可是连我一个十岁孩子都知道,大秦和齐国之间隔着韩赵魏,先攻齐国,我大秦士兵长驱东向,极有可能被燕楚偷袭。可师父却劝父王先攻齐国,而且我大秦和齐国一向交好,无论从军事策略还是两国情谊来看,此举都不可取。”
“所以你担心大王相信韩非?”
“怎么可能,我父王的心思我怎么可能不知道。真正不清楚事情的严重性的人,是韩非。他并不知道他已经因为这次上谏触怒了我父王,比起扶苏,父王才是对韩非更失望的那一个。想当年父王为了得到他,举兵相逼,没想到他还是这般坚持。”
韩非。连扶苏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方才直呼了韩非的姓名。
“事实证明,你改变不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