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这是将寡人当三岁小孩吗!”沉默半响,嬴政不轻不重的来了一句。
姚贾吓得浑身发颤,哆哆嗦嗦道,”臣绝无此意,还望大王明鉴。“
“赵高,你就没什么话说吗。”
赵高一脸平静道,“奴才陪伴王上多年,相信王上是知道奴才的。奴才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绝对不敢违背王上的心意啊。”
“呵——你不敢,你若是不敢,那韩非的死怎么解释?”
这样的局面,也是嬴政从未料想到过的。没想到自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反而让赵高变得不知道自己是谁了。
为了一个死掉的韩非,去处死能干的赵高,这不很明智。
“赵高,念在你侍奉寡人多年的情分上。寡人给你个机会,去掖幽庭吧。”
掖幽庭。
王上还是不忍杀了自己。毕竟,自己可是陪伴他一路走到今天。而且,以自己对大王的了解,若是大王真的有心杀一个人,是绝对不会心慈手软等到第二天的。
赵高正欲谢恩,眼角的余光却突然瞄到了赵姬的白色裙角。掖幽庭,现在可是扶苏生母的地盘。楚夫人有协理后宫之权,怕是自己进去之后就再也出不来了。何况,还有赵姬这个老贱妇。她今日来此,又怎么会让让自己白白的空手而归。
眼下她保持沉默,想必是已经想到了办法要在掖幽庭折磨我。此次一入掖幽庭,怕是自己不可能活着回来了。
姚贾这个老狐狸,反过来将了自己一军。其实赵高初次听到姚贾的污蔑时,赵高心里发笑,因为是个人听起来,这番话都很荒谬,王上是绝对不会相信的。
但是后来,赵高才理解了姚贾的话外之意。姚贾明言,是自己假传王上心意让他去杀了韩非。
事情巧就巧在,此刻关系到此事的,目前为止,一共就四个人。一个是大王,一个是自己,一个是姚贾,一个是韩非。
韩非已经死了,以大王的个性,不会为了一碗已经打翻的水而哭泣。所以,如果姚贾不要临时倒戈相向,赵姬不要先入为主,那么今天自己有十足的把握,保住所有人的性命。
但是事情的发展远远超乎自己的预料。
似乎有一股力量,在巧妙的安排着赵姬和姚贾这两人,而这目标的矛头,正是自己。
姚贾关键时刻倒戈相向,他绝对不是脑子突然进水了,而是早有预谋,这样也就可以理解,为何李斯方才会发毒誓了。他们早就联合好了,将这件事情的脏水泼到自己身上。
姚贾李斯等人先是利用大王渴求韩非之心,引起大王的怒气,而后却又主动承担罪责。姚贾是何人啊?扮做商人横行六国以破坏六国关系的重臣。尤其是眼下这个攻赵的关键时刻,大王需要姚贾前往赵国,行离间之计,将赵国将军李牧换下。
王上权衡利弊,一定会选择给姚贾一个台阶下。
而姚贾,将脏水泼到自己身上,恰恰是给了王上一个完美的台阶让他下。韩非之死,究其根本,乃是他心系韩国,他为了他的故国,将矛头对准秦国的重臣。姚贾被韩非中伤,这件事情,嬴政是看在眼里的。
所以,嬴政能理解姚贾的所为,他也是为了自保。即便一出手就是杀招,但是人已经死了,后悔也无济于事。
而后,他再将此事的祸水泼到自己身上。姚贾方才所言,乃是自己是受王上的示意所以才让他杀了韩非。
这招可谓极其狠毒。
大王心怀天下,一心招揽六国人才,若是嬴政放过自己,那岂不是承认了,他确实有这个心思。如此,六国之贤才便不敢西入大秦。
姚贾虽然机灵,这样权衡利弊的计策,他绝对是想不出来的。他背后,定然是有李斯和冯去疾做谋划。
这是一个进去了就绝对出不来的圈套,可是自己现在才发现,显然已经晚了。
见赵高一直跪着不说话,嬴政眯着眼,悠悠道,“怎么,你不愿意?”
赵高你平时那么机灵,怎么会看不出来这是寡人给你的一条生路。
“回王上,奴才不敢。王上说什么,奴才都一定会照做。只是奴才如今就要走了,这一去掖幽庭,只恐怕再没回来的可能。故而奴才想给大王说几句话,还请大王念在奴才侍奉大王多年的份上,给奴才这个机会。”
“你且说吧。”
赵高向前爬了几步,靠到嬴政脚边,低着头,呜咽道,“大王,臣侍奉大王多年,自问问心无愧。而今就要离开大王,此去一别怕是此生都难见大王一面。”
赵姬听着这番话,眼睛里蓦的升起几分寒意。哀家现在才算是明白了,这赵高和政儿之间,确有几分情谊。
只是自己既然来了便不能空手而归。
而,姚贾,更是心中暗暗佩服这赵高的本事。平时你赵高背着大王一副趾高气扬的样子,没想到如今眼看就要成为落水狗,却还是凭着自己的口舌想要力挽狂澜。
那么,大王该不会被他说动了吧。
赵高又哽咽道,“大王胸怀天下,自亲政以来,励精图治。大王手下有无数良臣悍将,奴才相信大王手下的这些人一定能帮助大王实现心中愿景。只是奴才还请大王万万注意王上贵体。”
“奴才,说完了。”
听到此处,嬴政莫名感到心里有一块地方被融化。赵高,是在这深宫中少有的能理解寡人并且真正关心寡人的人。
知子莫若母,嬴政脸上的神情,赵姬自然看的分明。赵姬很清楚,自己的儿子,对他好的,他一定不会辜负,而对他不利的,他也一定不会手软。
眼见嬴政就要心软,赵姬急忙补了一句,“若是韩太傅听到赵大人的这番话,真不知该作何想啊?”
赵姬!
这一刻,赵高彻底被赵姬激怒。看来这女人是铁了心的不放过自己。
赵高又抬首,只看到嬴政面色铁青。
“樊於期,带赵高下去。”
“诺。”樊於期上前,说着就要绑赵高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