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
伴随着一声巨响,朱红色的巨大宫门被四个身穿黑色宦者服侍的宫人打开。结刚刚升起,直直射到为九纵九横的格局排布的涿弋之上,折射出耀眼的光芒。
(涿弋:大门门钉)
接着,两道侧门又被缓缓打开。
“平周急报!”随着一声雷呵,接着一个黑骑的身影闯进宫殿侧门。宫殿门前的方块装的地砖上留下了两行白色的蹄印,宦者急忙上前去用清水泼洒而后扫清,如此才能不留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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祈年宫,嬴政刚刚梳洗完毕,正待准备用膳而后去朝会。古人一天只食用两餐,早晚各一次,所以这早膳自然是要吃的丰盛些。
章邯立在嬴政身侧,两只手摩挲着平周刚到的急报,当读完全部内容后,不由得心头一震。
嬴政端坐在前,自然看不到章邯的神色,只问,“莫不是王翦又来催粮?扶苏离开已经将近两旬,应该已经入了上党境内。”
“回大王,这并不是王翦的书信,而是太子三日前从平周发来的急报。”
嬴政心中隐约感到不安。“念。”
“罪将樊於期勾结燕国公子丹,于咸阳伪造燕丹诈死,而后又将其匿于军中,致使燕丹夜中火毁平周粮仓之中粮草三百石,所幸随军粮草无一损失。”
得知这样的消息,嬴政并没有暴跳如雷,而是十分平静的立起,剑眉一扬,眼中燃烧的愤怒之火似乎要将眼前的一切粉碎。霎时整座祈年宫陷入一片死寂,负责上膳的宫女们连气都不敢喘,摆放食具之时更是小心翼翼,唯恐弄出点声响来。
章邯虽面色从容,但也知道眼下不过是暴风雨前的平静。
嬴政踱了几步,终于让自己彻底冷静下来,“樊於期,他好大的胆子!居然和燕丹勾结还纵火烧粮。”
章邯面露忧色,那双锋利的眸子中此时有着几分无奈之意,“樊於期多年不得王上重用,恐怕是心中对王上有所恨意,而他素来又负责看管诸国质子,一来二去间,和燕丹勾结,倒也是不难想象其中过程。”
“寡人多次命他负责看护押运粮草,难道还不证明寡人对他的重视?倒是,为何偏偏在这次押运粮草之时动手。”
章邯自然明白嬴政口中的‘偏偏’二字,樊於期此次押运粮草和先前几次相比,唯一的不同就是,这一次,是王上给太子的表现机会。
“说来,此事倒怪卑职。”
“这件事和你也有关系?”嬴政狐疑,眼中的不悦已是达到了极点。
顶着嬴政给予的巨大压力,章邯面色沉重,抱拳道,“王上赎罪。联系燕丹于五个月前假死一事,正好发生在半年前王上提携卑职为王上亲卫统领之后,现下看来,正是那时樊於期心中生了怨恨。而燕丹,应该是听说大王已经灭了韩赵魏三国,又要派重兵攻打燕国,所以情急之下,才选择了拉拢失意的樊於期。”
嬴政挑眉,“如你所说,是因为寡人擢你为亲卫统领,所以才让燕丹有了可乘之机。那么,究其根本,这件事情还应该怪在寡人头上。”
“卑职绝无此意。卑职只知若是将樊於期换做卑职,纵使卑职无故被贬,也绝不会背叛王上。说到底,樊於期还是不忠于王上。”
嬴政听了章邯这番表意,心中更是对樊於期厌恶,“寡人这就下诏,赐樊於期宗族上下饮鸩而绝。”
“王上,樊於期已然自尽了。另,太子还有一封书信给您。”说着,章邯双手奉上扶苏的信。
“父王在上,儿臣现下已至平周,本该向父王报告行军极粮草一切安好。然罪将樊於期竟然藏匿燕国公子丹于军中,且与之勾结预行不轨。儿臣虽有所察觉,仍处事不周,现下樊於期已引颈而绝;而燕丹纵火烧粮虽不果,但却已经逃走,该是去了燕国,儿臣虽有意追捕,但此时儿臣独负押粮重任,实难分心。樊於期一死,军中无人统权,故儿臣暂管兵符。只现下儿臣身边唯有随行都尉霍成在侧,然押粮路远,仍需多日,军中断然不可长期无主,故还请父王明示。另,儿臣从樊於期口中得知,燕丹欲联合其余五国再成合纵之局,事情危机,儿臣以为该让罗网出动,追绞燕丹,决不能让燕丹联系到齐楚两国君主。儿臣扶苏拜上。”
嬴政怒道,“燕丹!麻烦的制造者!阎乐,即刻传李斯、胡毋敬、姚贾、顿弱来见寡人。”
“诺。”一名黑衣侍卫抱拳,很快便消失在了祈年宫众人的视线里。
章邯狐疑,看了一眼那人匆匆离去的背影。阎堇年为人太过谨慎,给人畏畏缩缩之感,王上不喜也是自然。所以阎乐,是大王身边新的值得信任的人吗。阎乐这人,自己先前可是极少注意到,想必平时极为低调,但是能为王上看中必有过人之处。
章邯又道,“王上,即便燕丹回到了燕国,可他已经不是燕国太子了,名不正言不顺,兴许掀不起大浪子来。”
嬴政挑眉,“蚂蚁的力量固然渺小,可却还是能让寡人尝到些痛楚的。而燕丹,他可不仅仅是一只蚂蚁,这只毒蛇在寡人的庇护下苟活至今,可是却不思回报,还要和寡人作对。寡人真后悔那时没有听取顿弱之言,直接杀了燕丹,否则又怎么会有今天的局面。”
“是卑职愚钝。不过,历经樊於期联合燕丹谋乱之事,太子殿下却临危不乱,及时掌控兵符,保护粮草,足见殿下已能临危不乱,其勇气和决断之能让属下佩服。”
嬴政的剑眉也微微舒展了些,“扶苏第一次出行,尚未出秦国之境便这般不顺,这确实出乎寡人的意料。不过,寡人也觉得他的处置甚为妥当。扶苏这封信,寡人读后,心知其中还有种种曲折,可见扶苏还有许多事尚未言明。而他权衡利弊,懂得在危急时刻舍小保大,放弃燕丹,及时将兵符握在手中,只是这一点便足以让寡人再次对他委以重任。”
“殿下自幼聪敏异于常人,再加上王上择多位名师悉心教导,如今太子处事果断决绝,颇有王上之风,可见殿下没有辜负王上栽培之心。”
“你说的不错。之前寡人以为让他暂统兵权恐怕军中将领心有不服,再者他此前从未带过兵,寡人自然不放心。不过现下看来,是寡人多虑了,扶苏完全可堪当此任。寡人这就下诏,由扶苏全权统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