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颉秋爬出暗室,罗刹女正伏在石棺瑟瑟发抖,似在痛哭哀悼。
而罗刹女听到碎石声响,蓦地抬起头来,脸上也已像暗室里的人头,眼角、嘴角尽是蓝色血液流淌,模样如同厉鬼妖魔。
顾颉秋骇道:“你……”
罗刹女似是仇人相见,满脸悲愤,一声怪啸,身形晃动,瞬间移至顾颉秋跟前,手指箕张,一把掐住顾颉秋喉咙。
她肌肤上乌鳞乍现,裂开嘴巴里,牙齿又细又长,密密麻麻,似有百数之多。
顾颉秋道:“原……来……你长得……这么……丑……”
罗刹女似乎忍受巨大痛苦,身子微微发颤,捉着顾颉秋的手一松一紧。
顾颉秋一时不至于被掐昏过去,慌乱之中,伸手去推,却被一口咬住。
罗刹女的牙齿又尖又细,这一下痛彻心扉,顾颉秋拼力抽回,却给她咬得更紧更深。
再说罗刹女喉咙一股鲜血涌入,恰似旱地逢露,溺水之中忽然捉住一根浮木,浑身疼痛稍减。
于是松开掐住喉咙的双手,双手紧紧捉住顾颉秋手臂,拼命吸血,以免他奋力抽离。
两人一时僵持不下,各自力气用尽,轰然倒地。
顾颉秋但觉全身血液都给她吸走似的,身子一阵虚寒,不一会,眼皮子再架不住。
模模糊糊中,却见一女子,身着绿色长裙,嫣然走近,轻声唤道:“顾颉秋,顾颉秋,快醒醒!”
顾颉秋凛然惊醒:“对,不能昏过去,现在还不能死!”
兀地睁开双眼,只见罗刹女咬着自己手腕,却已然昏迷过去了。
原来方才自己也是昏了过去,只不过做个梦,比罗刹女早醒一些。
此时殿厅里死寂一片,只有夜明珠散发光亮,幽幽暗暗,犹如时光凝固一般。
顾颉秋从罗刹女嘴里抽出手腕,罗刹女犹似饱尝佳味一般,睡梦之中咂了咂嘴。
她的容貌外表又恢复初见模样,颀长的身子如花蕊倦缩,显得楚楚可怜,叫人心生怜惜,又唯其裸露太多,香肩长腿,细腰圆臀,颇有几分艳丽挑逗。
顾颉秋也不敢多看,只踉踉跄跄站起来,走到那石棺探看。
棺中女子眼突如牛,眼珠灰白,似乎充满怨恨不甘。
她嘴里流出的蓝色血液沾湿长发,也已凝固成块,显然这回是真的死透了。
顾颉秋合掌祝礼道:“嗯,那谁……我连你的名字都不知,更别说冤仇之类,我也不想杀你,可是不知怎的……
“嗯,算了,反正我也不后悔,想想你在暗室里埋了这么多人,多半也不会是好人……
“这也许是上天的旨意,要籍我的手除掉你,你也别怨恨我了,再说了,你也不知活了多少年岁了,而我只有……应该知足了……”
说吧,伸手拔出玉箫,往袖子擦了擦,又藏入怀里。
他靠着石棺坐下,深吸一口气,让心境冷静下来,想着接下来该怎么办。
想着想着,眼睛又不由盯向罗刹女,这个角度恰好见她酥胸半露,浑圆硕大,不由咽了咽口水,心想:“不知和梦里所见是不是一样。”
犹豫片刻,又想:“算了,把她剥成光猪,只怕她面子挂不住,一生气就不听使唤了。”
于是在外衣下摆撕下两条布条,费了老大劲把罗刹女的手脚捆紧,犹不放心,又拿出玉箫,以削尖的一头抵在她的喉咙处,拍着她的脸颊叫道:“喂,喂,快醒醒!”
罗刹女悠悠醒来,见顾颉秋脸色苍白,满额大汗,一脸小人得志的表情看着自己,不由脸色一寒。
顾颉秋笑道:“哈哈,你也有今天……笑呀,怎么不笑了,你不是最爱笑的吗?”
见罗刹女脸色阴沉,毫无反应,不由怀疑:“是不是我是没有做恶人的天赋,还是我说得不够凶?”
尴尬道:“咳咳,你不要装聋作哑了,我知道你会说中州话,我都听到了……”
罗刹女冷哼一声,干脆扭过头去。
顾颉秋道:“首先,你叫什么名字,咦……好哇,你不看我,我……我就……算了,你不想说,我来说……”
指了指殿厅中央的石棺,道:“我猜石棺里面的那女子是你的祖先或者长辈罢,你喂我吃那‘蝎子’,就好像用泉水浇灌农田,而我就是那农作物,如今果实成熟,你就带来孝敬长辈,对不对?
“今晚,如果不是我运气好,那么就不是她死,而是我死了,或者早就变成了那些人头蘑菇,对不对?”
罗刹女脸色铁青,仍不开口说话。
顾颉秋接着道:“其实,我知道你虽然是妖怪异类(心里加了一句,还是真面目长得很丑的妖怪异类),但是心地善良,温柔美丽,风姿绰约,貌若天仙(此处顾颉秋心里想的是,就算你是妖怪异类,也是个女的,只要是个女的,就爱听些阿谀奉承的话,我多说几句,说得你心里开花,自然便会上当)……总之,你这样做,一定是受了她的胁迫,逼不得已,才违背良心的,对不对?!”
哈,原来自己不但骂人天赋绝佳,连拍马屁也是无师自通,技艺一流。
正想接着往下说,便听罗刹女冷冷道:“说完没有?!”
顾颉秋下意识答道:“还没有。”
却见罗刹女啪啪几下,不费吹灰之力挣断手脚的布条,起身一字一句道:“可是我不想听了!”
顾颉秋笑脸道:“听听也无妨呀。”
话未说完,眼前一黑,便失去知觉。
醒来时,正躺在一片草地上,只见树影婆娑,阳光刺眼。
他怔怔出神,闻着青草泥土的味道,抓过一把青草,放在鼻子下。
忽然听一人道:“你醒了?!”
只见一人挽起裤脚,露出藕白的小腿,提着几条剖好的海鱼,从树林外珊珊走来,正是陈玉珠。
顾颉秋喜出望外:“阿珠姐……”
陈玉珠用树枝穿过海鱼,搭在木架上。
她在土坑里留有火炭,用干草一吹,便已点着。
一边往坑里添火加柴,一边道:“你想问我们在哪里,你又怎么会在这里。”
顾颉秋点了点头。陈玉珠道:“你别那么高兴,我们还在岛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