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玉珠虽然心里早有预备,听顾颉秋说“看到一点”,仍旧轰的一下,如五雷轰顶,不知其身何在。
一时间羞愤欲死,恨不得把匕首在脖子上一抹。
一时间又觉得难道不是当初一早就料到?
看着眼前这人,不由陷入沉思,以前怎么看他怎么来气,但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改观的?
他也没做过什么英勇过人的事迹,也没有表现过什么英雄气概,仍旧这样流里流气、吊儿郎当的。
可是为什么自己就讨厌不起来了呢。
是不是因为他昏迷了一年,刚刚才醒来自己觉得可怜?
是不是自己辛辛苦苦照顾他一年,早已把他当做是自己的物件一样?
不过说到底,这事到底该怎么办?
当初虽说确实是为了叫醒他,但何尝不是因为这事实在……
难道要自己……
一想到这里,又恨不得一刀抹断脖子算了。
自己怎么当初就……唉……
想来想去,现下只有两个途径,一是大家都装作不知,就这样自欺欺人地过下去,一是他把自己娶过门。
但是看他却全无这种心思,倘若两者都不可行,那就只有抹脖子算了。
不过就算死,最起码也要把他拉上垫背。
陈玉珠这边懊悔自己不该逼问顾颉秋,以致彼此尴尬,陷入两难。
顾颉秋这边见陈玉珠脸色阴沉不定,一时似乎极为欢喜,粉面含春,一时又翠眉颦锁,深愁怨恨,心中慌乱无比。
连忙解释道:“阿珠姐,我就只看了一眼,就再也没看过了……”
陈玉珠冷哼一声,目光如刀,顾颉秋心里一虚,差点忍不住脚下抹油溜之大吉。
却见陈玉珠忽然想到什么似的,神色转为娇羞,柔声道:“你是不是觉得我是个***子?”
顾颉秋道:“不敢。”
陈玉珠心忖:“你既说不敢,那就是轻贱于我!”
怒意又起,但转念一想,又只叹了一口气,道:“我说那其实是为了唤醒你,不得而为之,想你也不会信,但是你既然看到了,就算只是看了一眼,我的清白也算是是给了你……”
顾颉秋道:“哈,这样也行?”
陈玉珠怒道:“顾颉秋,你再这样不当回事,我就自刎死在你面前!”
顾颉秋讪讪然,不知如何回应,心里却也承认她骂得对,这种事对女孩人家是终身大事,自己这般浑不在乎的,确实大大不对。
可是难道真要……不由长叹一声,脸色变得凝重。
只听陈玉珠道:“你是堂堂男子汉大丈夫,这件事你说该怎么办?”
顾颉秋道:“我……”
他心思急转,这件事说到底都是因己而起,陈玉珠守了自己一年,其间殷勤关切,用心备至,自己难道真的一无所知?
换作是她被埋在土里,自己固然也会如此待她,但那不过只是因为她是阿牛哥的心上人而已。
自己是男子汉大丈夫,最不能辜负忠义二字。不过她却不是什么男子汉,只是一个小女子,哪用讲什么忠义气节?
自己与她又无亲无故的,她大可不问不顾,听之任之,何必这般无日无夜,无一日不挂怀忧虑的?
怎么说,都是自己亏欠良多,而且再细想一层,她说“我的清白也算是给你了”,这句话倒也没错。
她一个黄花闺女的,却给自己看得精光,而且不止只是看得精光……
她不知自己看见还好,既然已知,你让她还有什么脸面?
不过,难道真要自己自绝谢罪,或者挖出这一双招子来?
陈玉珠见顾颉秋迟迟不说话,脸上既是愤怒,又像失望,双手微颤,右手指甲在左手手臂上狠狠地掐着。
顾颉秋瞥见她如此模样,心里一痛,转念想到,不错,在中州女子的身子若是被丈夫以外的男子看到,必定引以为奇耻大辱。
但是,若这个男子是她的丈夫呢?
正在此时,见陈玉珠眼里流露颓意,黯然转身。
顾颉秋只觉热血上冲,瞬时破口而出,说出了他这一辈子最为胆大、豪气冲天的一句话:
“大不了我就娶你过门!”
陈玉珠身子一僵,回转过身来,道:“你说什么?”
顾颉秋蚊呐般道:“我说,大不了我就娶你过门!”
陈玉珠直勾勾地看他。
顾颉秋大觉尴尬,在身上上下摸索了老半天,把那半截玉箫、那颗灰色珠子摊在手上,窘迫道:“可是我一穷二白的,身上只有这两样东西,不知你看不看得上。”
陈玉珠破颜一笑,道:“这岂不是你的三件宝吗?”
顾颉秋道:“阿珠姐,你别笑话,这是我全部家当了。”
陈玉珠随手把玉箫和灰珠拿过,道:“那你把全部家当都给了我,算什么?”
顾颉秋道:“算聘礼。”
陈玉珠忽然脸色一沉,道:“就凭这几样破东西,就把我娶过门,我有这么不值钱吗?”
此话一出,连自己不由懊悔。
其实,她逼问顾颉秋,心里也没有想好如何处置,只觉得自己这样给他看见,实在吃亏,想要讨回点什么,但讨回点什么,一时也没想到。
不过这倒是其次,如果单单只因给他看过自己那……模样,自己便要嫁给他,那他岂不相当白白捡了个娘子?
世界上哪有这般便宜的事?
怎么想都是自己吃亏,不由越想越气,转念又想,这荒岛之上,只有他和自己两人,若是无法回到中州,自己不嫁给他,难道还能嫁给那些半人马?
又不由叹了一口,语气转为平和道:“谁说这是你全部的家当,你不是还有更值钱的东西?”
顾颉秋道:“什么东西,是我的那匕首吗,它不在你手里么,都给你了。”
陈玉珠摇摇头,指着荒岛划了一圈,顾颉秋道:“这个岛?”
陈玉珠点了点头,道:“这个荒岛只有我们两个人,自然就是我们两人的,我要你把你的那一半都给我。”
顾颉秋道:“这还不简单,以后这个岛就全部是你的了,干脆就起名叫玉珠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