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顾颉秋、陈玉珠两人到底少年心性,在酒宴上和一伙半人马嬉戏打闹间,不觉中放下戒心,开怀畅饮。
陈玉珠更是喝得酩酊大醉,又哭又笑的,最后不省人事。
顾颉秋唤道:“阿珠姐,阿珠姐,快醒醒!”
陈玉珠悠悠醒来,头痛欲裂,睁眼却见一片漆黑,四下摸索。
只知躺在一片阴湿的泥土上,却不知身处何处,不由惶声道:“我们在哪里?”
顾颉秋道:“我也不知道,不过看来我们还是上了当。”
陈玉珠道:“上当?”
顾颉秋点了点头,道:“还记得那天晚上那海仙,嗯,鱼……妖……把我带到海底的古城里吗,那古城的房屋和这山谷的房屋,样式风格十分类似,都是四四方方的石房子,和中州的完全不一样,而且在那古城底下的石洞里,那十二副石棺上不是都刻着相应的怪物吗,其中就有一种是这半人半马。”
陈玉珠责怪道:“既然如此,你怎么从未向我提过?”
顾颉秋道:“我以为……算了,你没事吧?”
陈玉珠道:“我没事,你在哪里?”
顾颉秋道:“我在这里。”
陈玉珠生气道:“在哪里?!”
顾颉秋道:“在这里。”
陈玉珠顺着声音摸索过去,忽然摸到一堆骨头似的物件,吓得一声尖叫,只听咔嚓一声,眼前忽然飘起星星点点的绿色磷火。
借着光亮一瞥之间,只见地面散落着许多白森森的骨头,细细一看竟然大部分都是那半人半马的骨头,有些则是野猪、山羊之类的骨头。
空中似乎尽是酸臭的味道,心中骇然,又不禁叫了出来,旁边忽然伸出一只捂住嘴巴,转头一看,正是顾颉秋。
“阿珠姐,别出声,你听!”
陈玉珠凝神去听,黑暗之中,像是有人在喘气一般,一起一伏,嚇嘁作响。
陈玉珠心里更怕,忖道:“难道这里藏着什么怪物,这些白骨全是给它吃剩的?”不由身子发抖。
只听顾颉秋柔声道:“别怕!”又听咔嚓咔嚓地几下,点点磷光大盛,原来是顾颉秋捡起白骨敲断,骨头里的磷粉飘散发出光亮。
陈玉珠这才发觉顾颉秋坐在地上,大腿被一根白骨贯穿而过,痛得脸色发青,难怪刚才叫他不过来。
不知为何,那白骨像刺在自己腿上一般,柔声道:“痛吗?”
顾颉秋摇了摇头,往右侧一指,陈玉珠顺着他手指一看,只见那阴暗的角落里,居然躺着一个半人马,正在大口喘气。
那半人马的马肚子上像被巨大的爪子捉破一般,肠子、内脏耷拉在肚皮外,马臀上也像被什么撕去了一大块肉,鲜血淋漓的,看着就痛。
陈玉珠啊地一声叫了出来,这半人马不正是那晚对陈露意图不轨的那病弱半人马?
只见他双目茫然泛白,脸色死灰,显是命不久矣。
顾颉秋见陈玉珠面色有异,问道:“怎么,你认识他?”
陈玉珠摇了摇头。
顾颉秋见她不想说,也不追问,只从身上草衣解下一头,捻成绳索。
--他原来那衣裳早已破败不堪,陈玉珠便用茅草捻碎结线织成上衣,虽然穿着不甚舒服,好歹可以遮蔽“玉体”了;
至于裤子,则是用蛇皮、羽毛等编织而成。
陈玉珠帮他用那绳索绑紧大腿,顾颉秋侧过身来,道:“阿珠姐,大力点!”
陈玉珠道:“你……你忍住……”见他伤口如斯恐怖,差点忍不住落泪,双手巍巍捉住白骨露在外面的一端,猛地用力一拔。
顾颉秋只觉一阵疼痛钻心,咬住草衣不作声,痛得几乎晕死过去。
好久一会,才略感好受,身上却全部被冷汗打湿,陈玉珠把他抱在怀里,替他擦去额头冷汗,道:“你……你没事……”
顾颉秋痛得心忖:“格老子的,你给刺穿大腿看看有没有事?!”
这样的话当然不能说出口,听她语气关切,甚是焦急,闻着她身上气味,感觉头枕下她那双腿的柔软,不由心忖:“想一想,好像我每次一与女人亲密接触,就会倒霉运受伤,这次倒反过来了。”
顾颉秋挣扎起来,道:“阿珠姐,我没事,你看!”
陈玉珠望向他伤口处,眨眼间已经停止流血,皮肉绽开处缓慢地生长愈合,猛地想起那日他被那灰鹰捉伤手臂,伤口也是一会回复如初,这才放下心来。
顾颉秋道:“幸亏没有伤在要紧处,不过伤口太大,至少也要一两时辰多才能痊愈。”
其实顾颉秋早已明白自身变化,必定与当日在海底古城中杀死的那个女人有关,自己伤得如此严重,都只不过花上一两时辰就能痊愈,可想那个女人必然厉害之极。
说不定是不死之身也不稀奇,不过又怎么会被自己轻易杀死,想来想去都像做梦一般,唯一的解释就是那半截玉箫也许是什么了不得的宝物。
当下问道:“阿珠姐,我给你的那半截玉箫还带在身上吗?”
陈玉珠往腰间摸了一摸,点了点头,道:“你那‘三件宝’我都带在身上。”
顾颉秋道:“我总觉得这玉箫并非寻常物,在关键时刻会大有效用,你带在身上,也许能护你周全。”
陈玉珠心里无来由一丝甜蜜,嘴上却道:“不就是一支破玉箫……”
敲碎白骨散出的磷光,如漫天萤火潜入黑暗之中,转瞬又熄灭,四周又复一片漆黑。
陈玉珠心中却不再害怕,反而有点好笑,上一刻还恣情纵欢,下一刻却身险险境,难料生死,命运的变幻无常,有时未免来得太快。
不过至少身边还有一人相伴,起码还可斗嘴取乐。
正在思量间,忽然头顶咔嚓咔嚓,像是石头移动的声音,只见一束光亮照射,一人探头下窥。
陈玉珠眯着眼一会才反应过来,不正是半人马少女陈露是谁?
她神色惶然,轻声叫道:“玉珠,玉珠,在不在?”
陈玉珠正想应答,忽然又听一人说话走近,声音似曾相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