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颉秋听了一阵子屋前那些渔民的议论,才大致了解事情的经过。
原来这痛哭的老婆子是阿聪的老母胡氏。
胡氏为了尽早抱孙子,到镇里观音庙祈福,守了一夜的香灯,第二日回来却见儿子与媳妇躺在床上无故惨死。
只隔了一日,便阴阳相隔、白头人送黑头人。
世界上每天都有人会死,但这阿聪夫妇正当青春年少,身强力壮,平常无病无痛,怎么会说没就没呢?
这才引起渔民的好奇、猜测,更有人已经说到到鬼神夺命之类的。
顾颉秋的疑惑较这些渔民更为过之,所谓事出突然必有鬼。
他心思一转,立刻想到这阿聪是阿牛哥的发小,帮过阿牛哥很大的忙,会不会是阿牛哥把他偷出来的东西托付给这阿聪,所以阿聪才会被人谋害?
正在此时,却听一人指着阿聪家门前的树上道:“咦,你们看,这几棵树好生奇怪?!”
有人问道:“有什么奇怪的?”
那人道:“这几棵树上一只鸟也没有,而那边那几棵树上却这么多鸟,会不会是阿聪家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那些鸟不敢飞过来?”
有人道:“不错,平常这几棵树上有好多鸟的!”
众人正觉悚然,忽然有人眼尖道:“你看,那不是有一只鸟吗?”
几人顺着他的指尖看去,果然见树杈上停着一只小鸟,不过那小鸟也不叫,也不扑腾,仿佛中邪一般,直直地往屋里张望。
几人吓得直冒冷汗,不由轰然而散,只剩下几个同宗亲的,不得不硬着头皮留下。
不一会就有人取来担架,张罗着把阿聪夫妻的尸体搬到祠堂去,一个大娘一边宽慰着胡氏一边扶起她跟着走了门外。
顾颉秋听那人一说,也是奇怪,若不是自己附身在这麻雀身上飞了过来,这木屋周边的几棵树上还真没有一只鸟。
远处晨间飞鸟叽叽喳喳地叫声传来,更显得这边的寂静莫名。
要是在从前,说不定顾颉秋也会像这些渔民一般害怕得要死,不过自己都能附身在一只麻雀身上了,这种诡异的事情都能发生,还有什么好怕的——
刚刚这般想着时,身上却猛地一阵发寒,瑟瑟发抖起来,差点控制不住就想飞走——
这不是顾颉秋的心思,而是附身在这只麻雀的身体本能,从那鱼屋那边散发出一股强烈的寒意,使这只麻雀如芒在背,不得不逃。
顾颉秋当即明白,那人说得不错,一定是有什么东西藏在这鱼屋里,所以这些鸟才不敢飞近,难道真的有鬼或者妖怪?
顾颉秋呆在树上,见那些人忘记关门,当即轻拍翅膀,从门口飞入。
屋里的寒意更甚,但是那寒意似乎是在屋后传来。
顾颉秋当即驱使麻雀往后屋飞去,屋后是一个小院子,围着篱笆,种着青菜,一角还有个鸡栏,不过鸡栏里一个鸡也没有。
院子靠着后门的另一边搭了个小蓬,篷子下有一口井,井口用木板盖着。
顾颉秋附身的麻雀所感受到的那股寒意正是从井里。
越靠近那井口,寒意越是浓烈,顾颉秋想要飞过去瞧瞧,谁知双翅竟然不听使唤,仿佛中了瘟瘴一般,头脑发晕。
顾颉秋暗道一声“好厉害!”
当即控制那麻雀抢地而飞,从屋顶上掠过,飞回藏身之处,元神从麻雀身上归还肉身。
顾颉秋此时已经肯定那井里肯定藏着什么东西,所以这些鸟儿才会如此害怕,那些飞鸟才会本能地不敢靠近。
但是鸟儿怕他,我顾颉秋可不怕。
反正眼下无人,便拿着铁锹直冲到木屋后门,屏气凝神、小心翼翼地走近,想要掀开木盖,看看里面到底藏着什么东西
——无论是什么东西,它一定与阿聪夫妇的死有关。
但正在此时,隐隐传来一阵铃铛声,门外听一人道:“有人在吗?”
顾颉秋一听便已认出那声音的主人,心忖:“她怎么来这里了?”
当即一动不敢动,只希望那人见屋里没有人,自行离去。
谁知那人连喊了几声“有人在吗?”最后道:“没人在,我就进来了!你放心,我只是讨口水解一下口渴,不会偷东西的。”
那人在屋里翻找茶水,碎碎嘴道:“咦,怎么一杯茶都没有?!”便往后门走了过来。
顾颉秋情急之下,只能往边上一站,贴在木墙上。
只见那人披着一头长发从门后进来,正是一身黑衣、肌肤如雪的何柳枝。
顾颉秋心想:“该不会是她醒来之后,不见我就寻了过来?不过她怎么会醒得这么早?!这两日她都是日上三竿,才被我拖着起床的。”
正想着,何柳枝已经急步向水井走去,顾颉秋那还顾得了其他,抢步而出,一把拉住,急道:“不要靠近那里!”
何柳枝转身一看,喜道:“相公,是你!”
顾颉秋一听到“相公”两字,身上顿时一阵恶寒,先前他让何柳枝叫自己“小颉”时,何柳枝道:“为什么,叫弟弟才会这样叫,我就是要叫你相公。”
顾颉秋窘道:“你先前都是这样叫的。”
何柳枝悠悠叹道:“那我先前实在是太不懂事了!”
闲话少提,却说顾颉秋把何柳枝拉到一边,道:“你怎么来这里了?!”
何柳枝拍着心口,道:“相公,你还好问我?!今天一大早,我一觉醒来,就不见你在身边,还以为你又去打猎了,但是我漫山遍野地找你,怎么也找不到,反而找到了一头大老虎,我见它满嘴鲜血的,我就……”
顾颉秋道:“你就怎么样?”
何柳枝道:“我当然是急得哭了!”
顾颉秋道:“为什么?”
何柳枝道:“相公,你怎么这么笨,人家还以为你被它吃了呢!”
顾颉秋心忖:“该不会她遇见的正是那头我元神出窍附身的吊睛老虎罢?!”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好,只应声道:“哦。”
何柳枝急道:“相公,你怎么能这样子,我遇到的可是一头大老虎!”
顾颉秋道:“哦,那老虎好大吗?”
何柳枝哼地一声,娇声道:“相公,你怎么不问问我是怎样逃出来的?!”
顾颉秋不耐烦道:“那你是怎样逃出来的?”
何柳枝道:“相公,说也很奇怪,那老虎好像是被我吓走的。人家不是以为你被它吃了吗,气得什么都顾不得了,冲上去就想和它拼命,那头老虎居然被我吓跑了。”
顾颉秋奇道:“被你吓跑了!”
何柳枝脸上一红,道:“对呀,我也不明白,但是它好像很怕我似的……”
顾颉秋心忖:“难道……”上下打量她一眼,何柳枝脸上变得更红了,她肌肤白皙,这一抹绯红如白玉映霞。
顾颉秋也不由心生迷醉,不由柔声道:“你没事就好。”
何柳枝道:“相公,我没有骗你,我想可能那老虎生活在深山里,还没见过人,所以一时被我吓住了,我见它跑了之后,才反应过来,拼命地逃呀逃,不知怎地就走到了这里,口渴得很,就想进来找杯水喝,没想到你就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