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廖发发现曾大娘早已死去,不由暗骂晦气,见廖昆望着自己,便摇了摇头,道:“不在里面。”
又见廖昆脸色阴沉,脸上肥肉一抖一抖的就要发作,骂道:“臭小子你把五夫人藏到哪里去了?”
还没等他回答,又学着廖昆模样,狠狠地在他脸上踹了一脚,骂道:“格他老子的,还说是个孝子,老娘都死烂,也不挖个坑埋了,可真是个大孝子!”
曾阿牛被几个家丁按着,脸颊磨在地上,又被踢了两脚,头脑晕乎乎的,满嘴都是血腥味。
听到廖发的咒骂,不知哪里生出一股气力,猛的大喝一声,竟然把压在他身上的几个家丁冲开,直挺而起。
猛地吐一口血腥沫儿,指着廖发道:“我娘没死,你为什么要咒她死了?!”
他脸颊被踢得高高肿起,一只眼睛都快睁不开,要多狼狈有多狼狈,但这一声吼叫,满是激愤,加上他体格硕壮,目露凶光,颇有几分鬼神下界,择人而噬的气概。
廖发被吓了一跳,往后一退,急道:“还不快上,老爷有一点闪失,你们这群废物担当得起吗?”
一干家丁慑于曾阿牛的气势,硬着头皮又围了上去。
曾阿牛从地上抄起一条木板,横劈竖砍,舞得虎虎生风,家丁们一时近不得身。
廖发见状,又气又急,骂道:“格他老子的,一群废物!”
刚好见墙上挂着一张渔网,伸手一抄,叫道:“都散开了!”把那渔网往曾阿牛头上一撒,兜得正着。
曾阿牛被网成一团,一时挣脱不了。
家丁们吃了曾阿牛不少苦头,见他被渔网缚住,不由一哄而上,一顿拳脚招呼。
廖发得意洋洋,脸上却忽然啪的一声被什么砸中,拿起一看,竟然是一条咸鱼。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屋顶上一团黑影跃落,在地上一滚,翻至廖昆身后。
那人拿着一把匕首抵在廖昆喉咙处,喝道:“都他妈的给我住手,不然我就要了你们老爷的命!”
不消说,这人正是顾颉秋。
原来顾颉秋把陈玉珠藏好后,想到敌在明我在暗,那一干人并不知自己的存在,若能藏身起来,说不定还能来个攻敌不料,出奇制胜。
大概廖昆他们也不曾猜一个弱女子能爬上屋梁躲藏,顾颉秋藏在屋梁上,居然侥幸没被发现。
顾颉秋见曾阿牛屡受折磨,好几次忍不住要跳下来,但都一一强忍住。
最后见所有家丁都围着曾阿牛痛殴,廖昆身边再无防卫,心想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随手往离廖昆站得最近的廖发甩出一条咸鱼,趁其不备,翻身滚至廖昆背后,用匕首抵住喉咙。
这一下出乎意料,所有人不禁呆住。
曾阿牛趁机从渔网挣脱出来,扬起木板欲往家丁头上砸去,见他们都呆住,也不由停了手。
廖发最先反应过来,道:“小兔崽子,你敢伤我家老爷?!”
原来他定神一看,眼前这人竟是一个十五六岁唇青脸白的毛头小子。
廖发见他额头还冒着冷汗,拿着匕首的手哆嗦不定,以为他见己方人多势众,心惊胆怯,心忖:“原来是个雏儿,我先唬他一唬,看他如何应对!”
不想顾颉秋只是从空中翻落,牵动断骨而已。
顾颉秋心忖道:“这人最是狠毒狡猾,我若不给他下个马威,只怕难以慑众。”
当下手腕轻拉,在廖昆脖子上划了一道子,看似触目惊心,实则只伤及皮肉。
那廖昆倒也配合,骂道:“廖发你想要我的命呀,敢对这位英雄好汉不敬?!”
廖发投鼠忌器,道:“这位小英雄切莫冲动,看你生口生面,应该不是本地人,其中莫非有什么误会不成?我家老爷是本地有名的豪绅,腰缠万贯,你快快把这刀子丢掉,此事就此作罢,我家老爷也不会亏待英雄。”
一套说辞脱口而出,倒像练过一般。
顾颉秋冷笑道:“废话少说,全都趴下,谁敢动一根手指头,我就要他人头落地。”
说着手腕上稍一用力,那廖昆吓得连哭带骂:“听到没有,还不给我趴下!”
顾颉秋心想:“这肥头大脑的,也够窝囊了!果然说书先生说得没错,从来富贵多纨绔。”
廖发和那些家丁虽有不甘,却都乖乖趴下。
顾颉秋对曾阿牛道:“阿牛哥,你去找些绳索来,把他们手脚都捆结实了。”
曾阿牛见顾颉秋一下把众人治得服服帖帖,大喜道:“好!”找来绳索,把家丁都捆了手脚,又捆成一团。
顾颉秋又指着廖发道:“把他也捆了。”曾阿牛走过来,把他按在地上捆住。
廖发道:“小英雄小相公,我们都俯首就缚了,你就把我家老爷放了罢。”
廖昆哭丧着应和道:“对对,英雄你放过我吧,都是他们动的手,不关我的事。”
顾颉秋道:“那么他们的性命生死,也与你无关咯?”
廖昆道:“自然,英雄要杀要剐,悉从尊便。”
顾颉秋笑道:“你们都听到没有--阿牛哥,把这个肥猪也绑了!”
曾阿牛心底清澈,即便这些家丁把他揍得肥头猪脑,也没有什么怨恨,但对这个廖老爷廖昆,虽然一直只闻其名不见其人,却早已视同恶魔妖怪,痛恨非常,便找一根满是毛刺的绳子,把他狠狠的绑得如粽子一般。
那廖昆何时受过这等苦楚,痛得嗷嗷乱叫。
顾颉秋等曾阿牛把廖昆绑结实了,才敢松开匕首,连退几步扶在墙上,捂着胸口,痛得牙关紧咬。
曾阿牛关切道:“小颉……”
顾颉秋勉强一笑,道:“我没事,快把阿珠姐叫出来。”
只听一声“不必了”,一人从内屋缓步走出,正是陈玉珠。
原来方才她藏身在曾大娘的棉被里。
乡下人对死人最是忌讳,往往避而远之,何况曾大娘尸首已经腐烂发臭,谁不曾料到有人能够忍受与一具腐烂的尸体同卧一床。
为了不使身形显出,陈玉珠更须和曾大娘的尸首头脚颠倒,紧贴一起,个中滋味,简直使痛不欲生,短短几刻钟,却仿佛不知过了多少时日。
陈玉珠躲在棉被里,目虽不能视,耳却能听,对屋里发生的事情,十之八九多半清楚。
曾阿牛被家丁围打时,陈玉珠就差点忍不住跳了出来,幸亏形势一变,顾颉秋忽然现身制服廖昆,才迫不及待走了出来。
陈玉珠身上那股臭味萦绕不散,下意识往两肩嗅了嗅,抬头见顾颉秋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不由骂道:“你是故意让我躲到那种地方去的对不对?”
顾颉秋道:“你说什么?”
陈玉珠道:“你明明可以让我藏在屋梁上……”
顾颉秋撇撇嘴,道:“他们不是没有发现你吗,不然,下次让你躲在屋梁上好了……”
陈玉珠冷哼一声,见曾阿牛满脸鲜血,左眼眼皮肿得像鹅蛋一样,甚是夸张恐怖,关切问道:“阿牛,你脸上全是血……”
曾阿牛摆摆手,道:“我没什么大碍,阿珠,你不要怪小颉,若不是小颉,只怕我现在已经被他们打死了。”
陈玉珠犹自愤懑不平,只是哦地应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