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过两天就是文哒的生日了。区帆实在想不出送什么会带给她惊喜。
上学路上,区帆还在想。他戴上耳机,仿佛这样就能不受外界的干扰似的。路虽然很平坦,可心烦的他总能踢出一些碎石子来,踢到老墙上又弹回来。每天他都是一个人走在上学和回家的路上,他可不希望总是如此。
“时间还早,或许,我可以去旧书店瞧一瞧,买本书送给她。”区帆想。
于是他就一直往西走,走过了学校。离学校最近的书店就在街的对面,过了红绿灯就到了。只是这家店的店名很奇怪,叫“忆城遗址”,因为不卖教辅书,平时也没什么顾客,他上一次去还是五个月前。店员汉森告诉他,这家书店已经有十万年的历史了。经历了几次搬迁风波,店名虽一直没变,店的面积却越来越大,而且离市中心越来越近。
对于汉森,区帆的印象不是很深,只是依稀记得带一副金框眼镜,个子不是很矮。但这家店的老板张桥,他还是比较熟悉的,是个挺年轻的小伙子。别的老板总是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让店员打理店里的一切,他到是比一般的老板更负责,经常来店里转转,亲自为几个顾客推荐几本书。
总的来说,还是个不错的人。
正想着,不知不觉就到了十字路口。区帆在信号灯下停住,整理了一下衣着,抬头看到显示器上还闪烁着“30”这个数字,就又想起一些事。他想起汉森曾经来他们学校招人,开玩笑地说,他们书店的实习生要卖出99本书才能转正,一个叫吴桥的实习生干了3年还是实习生,最近一位新的实习生连叫什么他还没有搞清楚,自己写了本书摆在书架上,一天就卖出了99本书,第二天就转正了。
当时台下一片笑声,有几个同学还开玩笑说那个店员一定很帅,是在魅力推销,至于书的内容一点不怎么样。汉森笑笑没有说话。
“喂我说小伙子啊,说好要扶我过去的,怎么绿灯亮了好久了还不走呢?”一位旁边等红绿灯的老太太见区帆发着呆,用拐杖捅了捅他。
“噢,好的。”区帆赶紧小心地把她扶过了马路,然后,走到了店门前,深吸了一口气,推开了门。耳边风铃声清脆悦耳。
这家店的风格果然如资深顾客说的一样与其他的书店不同,别的店都是用重复单调的机械声来迎接顾客,而区帆一推开门,就看见一个女孩,身着淡紫色和白色竖纹相间的工作制服,正冲着他微笑呢。
“欢迎!店员罗德尼为您服务!”她用十分清甜的声音热情地欢迎着新来的顾客,而这位新顾客也在不着痕迹地打量着这位自称是罗德尼的店员。
罗德尼的头发是蓝紫色的,颜色比她的制服更深些,单马尾,不戴眼镜。区帆很少能找到一个女孩的颜值能和文哒相提并论,而此时此刻站在他面前毕恭毕敬地欢迎着他的普通书店店员罗德尼,却给了他很深的印象。罗德尼也许比文哒微微胖一些,那件制服似乎小了一点,顶起了别在胸前的工作证。这一切都是区帆用余光在很短的时间里完成的,但貌似罗德尼敏锐地察觉到了他的动作。
“咦,怎么会有女店员?上次来的时候还没有呢——请问有什么新书刚到货吗?”区帆故作镇定地问。
“新书倒是没有什么,但我们书店的特色就是旧书很多。要不来选几本旧书吧,保证和新书一样有吸引力。”另一个清甜的声音传来,这次是来自店主张桥。
“早上好,桥!不,桥总好!”罗德尼向她的老板问好。
“早上好啊,小罗,今天你又起得比我早!”张桥应道,转身向区帆问好。
“你也早啊,小区同学!”
罗德尼侧着身后退了一步,似乎有些害怕区帆,对她的老板说,“那个,我突然有些不舒服,能不能帮我接待一下他,拜托了!”
“嗯好的,这里有我在。”
之前罗德尼看到区帆的一瞬间脸色都变了,不知道她现在在想什么,好在只是一瞬间,区帆没有察觉到。她假装不舒服,捂着肚子上了二楼,却在暗处看着区帆和张桥。
区帆没有觉得罗德尼的突然离开很奇怪,他问接替罗德尼的老板张桥:“请问,有什么书可以当做生日礼物送给我的朋友呢?文哒要过生日了,我想给她一个惊喜。”
“有前途,小伙子!”张桥用一种很懂的眼神看着区帆,接着又清了清嗓子,“不过,她的VIP卡的等级比你高,这儿所有的书她都能以极低的价格买下——所以还是买一些
古书吧,她一定会喜欢的。在二楼我们书屋特藏了很多古书,不妨随我移步,去为她选一选。”
区帆点点头,跟着张桥走上了那古色古香的旋转楼梯。
“那么,这些书究竟有多老呢?”区帆问。
张桥没有说话,二楼的世界给了区帆最好的回答。
区帆前几次来的时候二楼都在装修,他不知道二楼会有一小片地方是专门为他开辟的,一直在等着她的访客。
其他的书都被放在玻璃窗里,一看就知道这些书都是镇店之宝,可是区帆很快就被二楼尽头的一个橱窗所吸引了。
两盏聚光灯绚烂而又刺眼,让不知不觉被它吸引着走近的区帆眯了眯眼睛,但米黄色的灯在封皮上时,却又漏下了几缕不经意的温柔,细细品味,竟有一分庄严。里面是一本厚厚的书。
“嗯?罗德尼你好点了吧?要不你来给区帆介绍一下这本书吧,毕竟你比我了解。要是实在不行也没事的,批你半天假也行。”张桥说。
“我……拜托你了,我就站着吧。”罗德尼说。她从口袋里取出一把钥匙,递给了张桥,随后就站在了一边。
她可真是奇怪呢。区帆心想。
张桥戴上手套,用从罗德尼手中接过的钥匙,小心翼翼地转动锁,轻轻地打开了门。他像捧着易碎品似的小心,将书从里面拿出来。书离开架子的一刹那聚光灯熄灭了,可书却还是闪着光。
区帆吓了一跳。
“别慌,这是为了省电才这么设计的。”张桥说。
这是一本黄色封面的书,上面又用金色的颜料烙印着几个大字:《被抹掉的英雄》。
光是书名就这么引人入胜,区帆迫不及待地想把它买下来,却又担心钱不够。
“这真是本大部头的书啊,可以看很久呢。”罗德尼喃喃地说。区帆看了一眼罗德尼,她出神地盯着这本书,双眼一直没有离开过。
“怎么样,这本书可以接受吧,15块,便宜卖给你。”张桥走近一步说,把书塞给?区帆。
“好。”区帆没想到老板会这么大方,接过的手都有些颤抖了,但他还是故作镇定。他从口袋里掏出了那张“9V”VIP卡,递给张桥。
张桥接过卡也不看又还给了他,把书交给罗德尼让她包装。
“文哒一定会喜欢的。”罗德尼自言自语道,把书重重地交给了区帆,对他说:“欢迎下次光临,罗德尼将再次为你服务。”
“谢谢了,她会喜欢的。”区帆没有想到罗德尼为什么知道他要送给文哒,径直朝门口走去。区帆推开了门,耳边再次传来熟悉的清脆的风铃声,好像是在向他告别。
他想,文哒会喜欢吗?就送给她这个吧。区帆又来到了红绿灯前。他小心地取出了那个盒子,里面的书却渐渐暗淡了。区帆真的很想先看一下这书到底讲了什么故事,但终究还是忍住了。
“毕竟,这是送给文哒的,拆了多不好啊,到时候听她讲故事好了。”区帆轻轻地用指尖擦去了上面几乎看不见的灰尘,又放了回去。
绿灯亮了,他朝着学校走去,朝着太阳升起的地方走去,朝着他的同学文哒走去。
他不知道,在他身后的忆城书屋里,有一个穿着竖条纹制服的女孩,将一只手撑在玻璃窗上,目送着他穿过街道,消失在街道的尽头。她的另一只手紧紧攥着一颗蓝色的宝石,闪闪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