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寂静的帝都迎来一个惊天动地的消息——君王君后去世了。百姓们有的悲痛有的茫然,有的感叹有的看热闹不嫌事大。太子殿下一身白衣和苍白的容颜,在两座冰冷的石棺前头惹得好些人潸然泪下。
花执在人群中看向华君礼木然的双眸,一眼便看出了他是依靠别人施以道法站起来走路的,心如刀绞的疼没来由的占据着花执的感官。
然后她不想再看下去了,转身离开了。
辛药谷中。花遥站在乳白色的帘子后面,叶争站在台阶下。他们二人都不说话,红衣侍者站在两侧低着头。整个辛药谷都在严肃的气氛中等待谷主回来。
花执回来时,神色已经恢复正常,她与花遥并肩站着,居高临下地看着叶争:“你所要求的事,我都做到了。那么你答应我的呢?”
叶争一笑:“明日这个时候,你会见到你想见到的人。现在,朕可以走了吗?”
花执示意,两个红衣出勤者出现在叶争面前。
“我不能完全信任你,我也并没有在你身上实行取忆术,所以需要我谷中人跟着你,直到我见到我想见到的人。”
叶争脸上的笑意更浓了,被花遥尽收眼底:“谷主您的好帮手都在朕身上下了毒,朕可不敢轻易跑掉,还得来寻解药呢!这下您怎么还不放心呢?跟着就跟着吧。”
花执看向花遥,花遥脸上出现了一抹震惊,随即点了点头。
叶争走了,花执叫所有人退下,只留下花遥。
她们不安的神情使两张漂亮的毫不相似的脸蛋有了异曲同工的美。花遥喃喃说道:“我下的毒,怎么可能轻易被他察觉出来?这不可能啊!区区凡人,如此年轻怎会有这么高的修为?怕是他背后丝毫不简单。”
花执笑了笑:“你以为一个同我哥哥年纪相仿的人,若身后没有手腕极厉害的高人相助,如何能撑起已是覆水之舟的霜国?明天之后,他是谁?有什么秘密?和你和我,和整个辛药谷,都再无一丝一毫的干系。杀死君王君后的,是那个深夜潜入王宫的少年,众人皆知辛药谷能出去的只有女子。我乏了,你也去休息吧。”
花遥小声地嗯了一声,看着花执离去的背影,轻声道:“小执,”
花执回头,眼底是淡淡的柔和。
“一切都会好的,会如你所愿的。”
会吗?会吧。花执想。
华楚着一身白衣,同黑衣的叶争一起走在树林中。
若说小执的美是一种轻灵秀丽,山间清泉,树梢蝴蝶,潺潺流水般的美。而此刻出现在他前面的这个红衣女子的美,是刀剑的锋芒,是殷红鲜血沐浴后惊艳的美。
华楚试探着问:“你们这是要去哪?”这么长一段时间相处,他依旧不清楚叶争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这个人除了吃饭睡觉,就只是用道法把他困在房间里。这样一个波澜不惊的少年,有着一张轮廓温顺的模样。
他也没有表明过困着自己的目的,只是带着自己,一段一段的回忆着小时候的事。不可否认的是,他待自己还不错,应该不是坏人。十八岁的华楚这样想。
“你不是一直都想去找你那个小姑娘么?”叶争的表情没有变化,声音也没有变化。
华楚心中一紧,心中柔软的地方被触碰到,掩饰不了的笑意从眼底溢出来:“王城帝都,辛药谷?”
前面的女子回过头来,小巧的嘴唇一张一合:“走吧。”
华楚呆呆的和叶争一起进入那个黄色的光圈,只留下一丝尘土飞扬在无人的林子里。
过了一会,又一个红衣女子带着一个中年道者也出现在这,黄色的光圈又打开关闭,他们去的,都是同一个地方。
辛药谷的富丽堂皇没有在华楚眼中多做停留,他只有急切的想要见到小执。直到他走到了大殿上,身旁站着的不仅有叶争和两个红衣女子,还有许久未见的教他读书习武的先生。
他十分震惊,万分感慨,呼之欲出的“先生”被阻断在紫衣俏丽女子的目光中,她那直勾勾大量和少女般的好奇,在华楚视线中无法散去。
她已经走到了帘子后面,华楚才回过神来,闭上了眼,像在等待一场判决。
花执在帘子后看到了这张熟悉的脸,她多么想脱口而出一声“哥哥”扑到他怀中去,告诉他,小执在这里。可是她不能,她若上前,那所有的努力都将会白费。
思念,悲痛,后悔,难过,欣喜,失而复得······那些情感在帘子的一起一落中,都从她的面目表情中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不属于花执的冷漠。
花执和遥遥在众人不知晓的情况下,已经变成了彼此。
当“花执”的脸出现在华楚面前时,他的眼神里尽是想念和柔和。
“小执?”他用的问句,因为面前的小执,无论举止言行,还是神色声音,都与村里那只小妖,无半分相似。
“小执来到辛药谷想要救她爹,用来交换的筹码是她的身躯皮囊,我们取走了她的筹码,可是却没来得及完成她要做的事。她让我转告一个叫华楚的少年,孤魂野鬼一只的她,已经嫁不了哥哥了。”
无知无觉中所有人都入了幻,这可能只有鹿妖能做到吧。
华楚从出生到现在,就只有呱呱坠地的时候掉过眼泪,此时他也不想落泪,皱着眉头不知是痛苦还是生气,他痛他的小执已不在人间,他气他的小执食言。
大殿沉默许久,“花执”也退回了帘子后。叶争开口打破宁静:“谷主,您让我带来的人,如今也见到了,还有什么要求?”
华楚以为叶争所提及的是他。但叶争越过了他站在了他先生边上。
帘子后的声音响起:“你为何要屠尽那个村子?”
在场所有人只有华楚不知道她在问谁。他看着自己敬重、敬爱、敬仰的先生抬起头,用他极其陌生,从未听过的语气说:“当朝太子,得知了华楚的身份,便命我赶尽杀绝。哦,现在他怕是已经坐上王位了吧!”
花遥着紫衣从帘后出来,一挥袖,针从袖出,刺入楚离咽喉处,顿时鲜血喷涌,楚离倒下。华楚惊呼上前,他看着血泊中陪自己长大的先生,也不知是忍太久还是怎的,他的眼泪像流不完一样止不住地流。
华楚抬起头看向那个紫衣女子,不带哭腔,只有怨恨:“为何这么快就杀他?连我问他的机会都没有?”
花执没有任何情绪地说:“小执以她身躯皮囊换她父亲一命。可我们没能来得及,她用记忆及毕生修为换得我为她手刃仇人。而我们未完成的那件事,便延伸成了寻到你,让你知道真相,并愿护你周全,只要你愿意留在谷中。其他的事,不在我们的职权范围内。”
她知道,哥哥不会留的。他有长长的一生,光明的未来。他可科考做官、可修行、可前途无量。她也知道,谷中并不是他想待的地方。
果然,他轻轻地摇了摇头,花遥一挥手,楚离的尸体化为一抹黄沙。看来他的修为丝毫不低于自己,可为何……轻而易举地被她杀死?她又想到什么,但并没有说话。
花执在帘后,语气并没有变化:“那你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