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已经不知道喝了几轮了,萧渐离终于姗姗来迟,她笑看着东倒西歪的众人,道:“怎么回事啊,我专门给你们上午安排了淡点的甜酒,你们怎么还喝成这样,看来下午的酒是不用送来了。”
话一说完,崔家人闹腾起来。
“那不行!大当家,得送,得送啊!我们,嗝,还能喝啊!”有人满脸通红朝她抗议。
“大当家快来!来晚了的人要自罚三杯啊!”有人举着酒杯朝她笑。
“哎呀,大当家怎么来的这么晚,是给我们哪个姐妹缠上了不成?”花楼里一位美人捂着嘴调侃着她。
萧渐离一一哈哈笑着回应了,在人群里游刃有余的转了几圈,才回到了自己的位子上。
如往常一样,几乎是她一坐下来,许素就凑过来了,微微笑着靠近她,眼里嘴里都是她,“阿离。”
萧渐离侧头看向他,她确信,只要她给他一个笑脸,他就能被她肆意的抱在怀里,亲吻也可以,摸头也可以,当着众人的面,做所有会让他害羞,脸红的事情,都可以,他绝不会抗拒。
但萧渐离没这样做,她只是若有若无的勾着唇,斜看了他一眼,荡了荡杯子里的酒,再一饮而尽,最后才淡淡的应他,“嗯。”
察觉到了萧渐离的冷淡,许素显然有些无措,他心里扑通扑通的慌乱着,隐隐有不好的预感,但他掩饰的很好,面上露出几分浅浅的委屈,默默往回缩了一下,不敢再靠近她。
萧渐离也没理他,把目光移向了欢乐闹腾着的众人,几个汉子喝得半醉不醉的,浑身都暖,也不怕冷了,脱了外头的衣裳围在一起要跳舞。
有几个楼里的姑娘已经抱了带来的乐器,掩唇笑着给他们伴奏,楚君洛带了琴来,便也被人扯着去伴奏了,好在他也没有不高兴,今日的酒喝得畅快,他也露出了几分性情来,笑着给几个汉子弹起了欢快的曲子。
有人唱着,有人跳,整个萧府都热闹的不得了,就连萧渐北都和崔一乔搂着一块跳起来了,崔家走洋跑海的,不少异国风情都见识过,一群人跳啥舞的都有,也不拘于音乐。
许素哪里见过这种热闹场面,大姑娘与糙汉子都洋溢着笑容搂抱或者牵手,没有任何礼仪廉耻的束缚,只是单纯宣泄快乐,哈哈哈的笑闹着,无比快活。
可他此时却没有半分心思放在这喧闹的空气上,他只想着阿离怎么突然变了态度,究竟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
阿离不是心情不好,他能够明显的感觉到,阿离就是针对他。
许素的双手放在膝盖上,不自觉抓紧了膝上衣物,忧虑的同时他也觉得委屈,总是这样,每次的心酸苦楚都是他咽,阿离似乎永远都不会在意他的情绪。
新宠一词她不放在心上,现在又莫名给他冷脸,究竟是什么样的想法,让她觉得可以不用在意他的委屈……是太迟钝了,还是她不觉得他的情绪重要。
从一开始,到现在,阿离对他就没有变过,看着是对他好的,宠着他,关心他,可实际上呢,他能感受到的,也就偶尔她不知想到了什么,看向他时眼底的柔意。
就这么多了。
衣裳被他抓得紧紧的,带起一片皱褶,他能感受到的,就那几个眼神。
更多的时候,她给他的笑和拥抱,都像是喂鸽子时伸手给出去的一把杂粮。
没什么价值,普通至极。
“阿离……”许素颤着声喊她,伸了手去想抓住她的手腕。
他想说,阿离,你看看我吧,亲一下我吧。
他对阿离的吸引力,不就只有这些了吗,每次阿离抱着他触摸他,总会在他脊椎和颈椎骨处摩挲,那不能叫喜欢,他也感受不到喜欢。
那更像是一种控制。
但那又如何呢,阿离只喜欢他那些,她目光触碰到他的眼睛,唇,锁骨和胸膛的时候,比拥抱他时更炙热,更有真情。
只要阿离还肯亲吻他,他就能不那么焦躁忧虑。
最怕的就是她腻了。
许素觉得脖子上的吻痕发烫,似乎要烫得伤着了。
可萧渐离没给他这个机会,在他即将触碰到她手腕的时候,她忽然有些激动的伸出手去指着跳舞人群里的一位,笑着大喊,“崔叔,你跳的不对啊!你这不是外洋的甩衣舞吗,你倒是脱了甩起来啊哈哈哈!”
这一伸手,就避开他了,她的意图太明显了,许素感觉给人猛捶了一下,顿时一阵气闷,一阵委屈。
他随着声音抬眼看去,被指着的崔老爹笑喊“这天冷啊!”,众人都在笑崔老爹,但他却一下看到了姑娘堆里弹奏的那位楚公子。
楚公子在看阿离。
许素猛然间被震了一把,许多从前联想不到的东西,因为这含笑的一眼,就全被牵连上了。
楚公子是楼里的妓子。
阿离特意请了他来弹琴。
二爷也与他很熟悉
阿离有一晚曾夜不归宿。
仿佛天降陨石,将他砸的神志不清,恍惚异常。
他与阿离相识应当很久了,久到就连二爷也与他熟络的很,又是楼里的妓子……所以阿离那晚是去了他那里吗。
许素脸色刷的一白,又猛然涨红起来,他几乎要克制不过情绪了,他妒忌了很久的人,居然早就出现在了他面前,甚至现在也还敢光明正大的出现。
还有,还有。
许素目光刹那间扭曲的望向萧渐北,二爷早就认识他了,二爷不可能不知道他与阿离之间的关系,但二爷什么都没告诉过他!
甚至还隐瞒了他!
二爷,萧渐北!
许素气得脑子都充血,他感受到了令人窒息的背叛,他一直以为在阿离和他之间,二爷是向着他的,却原来也不是,二爷是向着别人的。
不只如此,整个萧府,木蓉,兰芝,随便哪个丫鬟,没有任何一个人告诉过他关于这位楚公子的事情,就连新宠,新宠!这也是旁人意外脱口,他才知道的!
欺骗,这是一场欺骗,他一直以来都是被隐瞒着的,所有人都或多或少的骗了他。
许素气到眼眶都烫着,他狠狠克制着,咬着牙,不说话不颤抖。
他现在才知道,他竟是个傻子,从进萧府的那一刻开始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