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月垂挂在燕都最高的宫塔上,照着那片深色的宫墙,散发出冷色的光让那深红变得令人心颤,像是野兽尖锐的牙。
萧家会事厅里的众人听完萧渐离讲完话,都在底下窃窃私语着,崔老爹和崔一乔两人皱着眉对视了一眼,继而都看向主位上的萧渐离。
他们还没来得及说话,而原先从懒洋洋逐渐变得正经的萧渐北,听完一切后忽然明白了过来,他一下炸了毛,猛拍了下桌子站起来,咬牙切齿,瞪着他姐,“你让我去坞邑就是为了躲开皇家吗,那你怎么办!”
“我是萧家家主,是当家人,我若走了,萧家其他人还走得了吗?”萧渐离蹙眉,不满于自家弟弟说的傻话。
萧渐北急躁得要死,一下拉开椅子就走到一旁来回的走,脚步浮躁,脸色也不好看,他似乎是克制着发火,目光再次移到萧渐离身上时,已经有了担忧之色。
他试图劝解自家姐姐,“姐,那你走不了你打算怎么办,都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你是萧家当家,万一出了什么事,你让萧家怎么办?”
“我们一起走吧,什么理由都好,出去散散心,去见朋友,去谈生意”,萧渐北目光急切的看着她,“姐,你不能留在燕都!大不了萧家没了就没了!”
萧渐离抿唇不说话,崔一乔连忙把萧渐北拉住,按着他重新坐下去,他还想挣扎着起来再劝他姐,崔一乔死命按着他,小声劝他,“二爷啊,我可求你了,有什么话你私下跟你姐说,这商讨要紧事呢。”
萧渐北瞬间急了,几乎要跳起来,吼道:“我说的难道不是要紧事吗!”
这话一下将正在讨论着的众人都给炸得安静了下来,崔老爹一个眼刀过去,崔一乔背脊一凉,打了个激灵,连忙拽着萧渐北就往外跑了,“你们聊,我们先走了!”
门被猛地拉开,然后嘭的关上,萧渐北被强捂着嘴拉出去之后,屋子里原先有些凝滞的气氛便缓和了过来,崔老爹看向萧渐离,道:“大当家,你说的很对,萧家家业太大,战乱一起就会被各方盯上,我们崔家作为与萧家合作多年的海商,确实很容易被作为突破口。”
崔老爹略显老态的脸上难得露出了厉色,他移转目光时,有些浑浊的眼瞳显出了锐利的精光,让人难以想象这个人会是刚刚那个在宴会上跳舞的老爷子。
“我们崔家很快就会选择出海”,他板着个脸,“但萧丫头啊,我不会同意你留在燕都这里。”
“你爹当年交代过我们这些个兄弟,让我们照看着你,你向来争气,从不用我们这些个叔叔伯伯的操心”,他眉目都紧了起来,“但你这孩子啊,总是太要强。”
“萧小二刚刚说的过了点,萧家是你家祖业,千万倒不得,但你也是现在萧家的当家人,不能有什么损失。”
“你必须得寻个安全的地方待着。”
崔老爹皱着眉,严肃的看着她,感受到崔老爹的关心,萧渐离轻轻笑了下,“是,崔叔您放心,我不会留在燕都的。”
天色暗了,木蓉便点了个小灯放在灯架上,屋子里只有那一团恍恍的亮,昏黄的只能照着那一小块地方,竟显得有些压抑,像是什么东西踩在了胸口上,有些难以呼吸。
木蓉本来只是怕太亮了影响小公子休息,但这屋内的阴暗和窗外灰蒙蒙发黑的天,让她莫名的恐慌起来,转身就想去抽屉里拿蜡烛再点上。
然而她一转身,就见床榻上一个人影坐着,笼罩在黑暗里比那暗色更阴沉两分,看不清面目,像个鬼影,木蓉当时就被吓得心跳一滞,惊叫出声。
床上的人动作有些迟缓的掀开了薄薄的帷幕,透了些许光亮进去,仍然昏黄着,但终于露出了他有些苍白的脸,和阴暗黝黑的眸。
木蓉余惊未定,但好歹松了口气,拍了拍胸口,“是小公子呀,您醒了?”
许素缓慢的移了移眼珠子,将屋子里的暗全部收纳眼底,他脸上呈现出不健康的灰白色,微张了嘴,嗓音喑哑着,“阿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