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夫……”萧渐北担忧着蹲了下来,用肩膀撑着他的身子,将他的手轻握在自己手心里,借此表达慰籍。
许素缓缓抬眸看了他一眼,见他神色满是担忧,便扯着嘴角朝他笑了一笑,又慢慢的瞌了眼,终于昏了过去。
萧渐北连忙揽住他软下来的身子,他环顾着破旧的屋子,仅一张床,一张桌,一些零碎,外头阳光从窗户打入屋内,灿烂的过分。
他生平第一次对除了死亡以外的事情感到无措,面对如此困境,他竟毫无办法,脑子里空空的,有些想念总替他扛着一切的姐姐。
而萧渐离在岭南过得也很糟糕,她向来衣裳整洁,发鬓干净,不怒不喜时端着两分神仙架子。
可在熬了一夜通宵后,她整个人都显得颓废疲惫。
要下暴雨了,外头的天自昨天开始,就昏黑着,到了夜间的时候,更是黑到浓郁,她亮了一夜的灯,烛火的光伴着浓黑,有些伤眼睛。
萧渐离坐在椅子上,望着窗外,现在时候已经不早了,本该天亮,可大雨将至,天色只比夜里微微明了些。
一目望去的昏暗,显得有些压抑,萧渐离一夜未眠,头昏脑胀,双目干涩,但她也没睡意,天色太暗了,暗得她心里发慌。
皇帝前不久又派人送了信过来,她依旧给烧了个干净,只当没收到过什么信件,但心里还是惦记着的。
她想,她得赶紧回去了,她家弟弟从来也没经历过这种大事,也不知道能不能扛得住,还有……她的小夫婿,也不知道还好不好。
空气里满是湿气,又发着燥热,风一吹来,半分凉快也没有,只让人觉得身子黏黏的,哪儿都不舒服。
想起许素,萧渐离微叹一气,舔了下干裂的唇,她的心情有些复杂。
许素与她弟弟是不一样的,她弟弟再怎么犯浑,她生完气后也就都纵容了,她对萧渐北,更多还是宠着的。
但素儿啊,明明性子比她弟弟更讨人喜欢,又乖巧又可爱,她最该宠着才是。
可那孩子……并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样温顺,她记得他们俩分开前吵的那一架,许素沉郁而骇人的气势,与他以往的模样全然不同。
她很少看错什么人,许素算是她为数不多的失误了,而且这孩子足够隐忍,也很有耐心,若不是他自己失了分寸来质问她,她未必能发现他的另一面。
与她喜欢的模样完全不同,扭曲,凶恶,阴郁,散发着危险气息,令人毛骨悚然,却比他之前的柔顺温和更有趣。
她当时被意想不到的惊愕状况吓得懵了,后来缓过来之后就一直很想再见见他那副露出獠牙的模样,她很有狩猎的欲望。
但同时她心里也很不舒服,这孩子骗了她呢,又骗了她啊,比上一次隐瞒与兰芝的来往更为过分,居然连乖巧温顺都未必是真的。
她不喜欢欺骗。
明明一直都很乖,怎么就有可能是装出来的了,萧渐离想到这些就很头疼,有时候怀念许素的好,想他乖巧,想他恰到好处的聪明,想他干净的眼睛和让人发暖的笑容,就想去见他。
可再一转念,发现她想的这些都未必真诚,她就梗的慌,以往的所有动容都显得很可笑,就像为一场戏剧落了泪一样,这泪水是何其的……令人发笑。
两人吵了那一架,她觉得后来两人被迫分开也未必不是件好事,她遭受了欺骗,本就很恼,许素估计也不会有什么好心情,两人若还待在一起,指不准要发生什么。
还是分开了好,她有时间冷静一下,也让许素把心里的委屈收一收,少跟她闹,不然惹得她烦了,一纸和离书就让他签了。
不过有一点她至今没想明白,当初躲在门后那样瘦弱的孩子,到底是骨子里就带着另一面,还是在跟了她后,被诸多的不如意逼压出了另一面。
若是前者,她走眼的实在严重,那孩子演得也真好,若是后者……那是她的错吗?
轰隆隆!
雨猛烈的下了起来,还劈了道雷,闪电在雷声之前把阴沉昏暗的天撕开一条裂缝,闪出的光把所有的东西都照亮了,世界像是白了一瞬。
萧渐离看着雨滴啪嗒啪嗒,密密麻麻,杂乱又迅猛的砸在窗外,时不时打在窗台上碎成无数细小水花,她一动不动,只是坐着,眼眶下一片乌青,似是疲倦至极。
燕都内近来略显萧条,这样的变化主要是因为燕都的势力布局,四大商贾之家都驻扎于此,常年在一块儿大乱斗,经常有热闹给老百姓来看,气氛一向很欢乐。
而现在,朝廷动荡,南部不稳,四大商贾家站的阵营明显,赵家投靠了朝廷,最近那叫一个动作频繁,气势嚣张。
萧家店铺虽然都还开着,但任谁都能看出来,每一个萧家铺子都随时准备关门避风头,萧家大当家听说更是早就跑了。
袁家李家这段日子走的近,大概是同病相怜,他们俩家都不知道怎么了,近来显得很是萎靡,朝廷有指示下来就照做,没指示就都待在家里缩着,似乎是在避开什么。
四大商贾家都这样,底下那些小商贾就更不必说了,基本上分为两派,一派跟着赵家混,都鼓足了劲打压南部各类生意。
另一派讲究和气生财,也讲究低调做人,学着袁李两家,老老实实做生意,平时没事就待家里。
之前跑商查账搞勘察满大街都是各类商贾,而现在整个燕都城南城北都消沉得很,除了卖面卖茶的小摊子照常摆着,路上行人都少了部分。
李鸣一脸正色坐在书房内,屏退了所有的下人,自己拿着一封书信左右看了看,蹙了下眉。
若不是这封信上盖着萧家的印章,他都不想拆开来看,他家的生意最近被打压得厉害,朝廷随便使了些借口,查封了他家好几个大铺子,赵家得了皇帝示意,在燕都内对着他干。
偏偏他还无法反击,被搅得心烦头疼,所以近来大部分事务都给他推了,他不止一次的后悔,怎么当初就没那个胆量敢像萧渐离一样直接跑了呢。
犹豫了一番,结果就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岭南那边憎恶他的失约,几乎毁了他家在南部的生意,燕都这边,他也不得皇帝的信任,仍是被威胁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