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艳阳，暖光挥洒，许素半撑着脑袋望向窗外，屋旁栽种的芭蕉长出宽大的绿叶，遮盖出浓浓一片凉阴。萧渐离今日得了闲，惯例是来陪着许素的，而两人平日里本也没什么话说，都是她打趣许素。但今日许素似乎心有所思，她搭话几次，他便走神几次，嗯嗯呃呃的敷衍过去，末了，她也不再开口了。
萧渐离本身不是多话的人，但也并不喜静，除了处理公事，她很少有这样安静的环境。她想起许素入萧府快四五个月了，从来都是乖乖的，像个来做客的孩子。
初来时他的几分卑微，几分谨慎，还有深藏的、难以察觉的讨好，她都是感受着的。而到了现如今，许素从客人变成了大半个主子，他的谨慎、讨好，都淡了下去。
这不，对着萧渐离，许素都敢走神敷衍了，若是放在几个月前，他指定是要提起十二分精神面对萧渐离才行。
萧渐离在一旁久坐无言，干脆也撑起了脑袋，只是许素撑着头好似看向窗外，心思却飘远，而她却是真真切切的看着许素。
她目光微凝，唇角勾笑，许素侧颜美好得像是开了满山遍野的素花，远眺的眼神，沾了暖光的睫毛尖，挺得恰到好处的鼻梁，还有微微下垂的唇，经过他的风，似乎都带着花香，她的心中顿时一派闲适之意。
许素望向远处的景，屋檐青瓦，翠竹假山，时不时走过的下人，没一样是在他眼中的。他的眼底，是此时应该生意盎然的几亩薄田，各家各户袅袅升起的炊烟，还有河边洗衣的妇人，他想得太过入神，以至于没有察觉到萧渐离投在他身上的视线……
家里的地不多，大哥和爹就应该能忙得过来，院子里的菜，娘每天都会去浇，他走了之后，家里的杂活大概是由小弟和三妹两人分担了，他几个月没见过爹娘了，这在从前是极难想象的事情，现在却也顺利的发生着。
他上次错失了最好的机会，没能成功向萧渐离开口，到了现在也没再找到机会，他想回家看看，却不敢耽误萧渐离的时间。而萧渐离若是有意为他耽误几天事务，凭她的心思，早也该与他提了，她从未开口谈过此事，怕是并不愿意耽误工夫，许素脑子里想着，眼眸也不自觉暗淡下来，原本像蝴蝶展翅的睫毛，此刻也敛了起来。
萧渐离熟于人性，肮脏黑暗的东西她看得多了，便喜欢看些干净的，许素那副黯然的模样她看见了，有些不喜。她怕干净的东西沾上阴霾，所以她将白玉茶具收藏在柜橱里，宁愿不用，也不喜它变脏，“小素儿，你在想什么？”
许素回头，下意识辩解道：“没有啊。”
“是吗？”萧渐离放下撑着脑袋的手，略微坐正了一些，直直的看着他，“我见你神情不对，怕你是遇到了什么烦心事，所以问问。”
许素见她坐直身子，似乎有些严肃，自己便不自觉有些紧张起来，老老实实的坐好了，她又问，“小素儿，你是真的没什么烦心事吗。”
许素额头有些冒汗，呃……虽然大当家的是问他，但那毋庸置疑的语气，更像是等着他把事情说出来一样。许素不敢再随意糊弄她，便有些真假参半的答道，“其实也不是有烦心事，而是这段日子我实在没什么事儿，夫子来得也少了，木蓉她们天天也忙着，大当家的也总是不在府上，我一个人……有些无趣。”
他微低着头，目光也垂着，萧渐离很喜欢他这副软绵绵的样子，便笑了，起身过去坐到他身旁，再将他揽到自己怀里，“小素儿是一个人寂寞了啊，那你唤我一声阿离，你唤我，我就找时间陪你。”
萧渐离总惦记着他上次唤出的那一句“阿离”，仿佛无意识的学语一般，但那轻飘飘的调子，像树叶被风吹过发出的“沙沙”声，是难以置信的动听，她只听过那一次，之后许素再没有喊过。
那之后，她总是逗他，一有机会就让他唤“阿离”，但许素不管被逗得怎样脸红，就是不肯喊。萧渐离只当许素是害羞得紧，心里觉得有趣，倒也没有强逼过他，她不知道的是，许素不肯再那样喊她，只是因为她当时的一个眼神。
那时，下意识的将“阿离”两个字吐出口，许素瞬间就慌了，好像犯了什么错害怕责罚，又像藏着什么东西的红布被人一下掀开，那种下意识的心慌，使得他不自觉的迅速用目光窥探萧渐离的表情。
眼眸一转动，他顿时将萧渐离的面容看得清楚，她明明还是一副略带冷清的面容，但那一瞬从她眼里闪过的情绪，让她整个人都亮了起来。只是一瞬间的事，萧渐离的异样神情是一闪而过，他窥探的目光也是只敢一瞬掠过，所以她闪过的究竟是什么情绪，他根本没来得及明白。
但他自己被她那一瞬击中，心脏乱了一拍的事情，他倒是很清楚的，于是后来无论她再怎样哄他逗他，他都不敢再喊了。
萧渐离今日又这样逗他，他本是想像之前那样，红着脸避开就好，而腰间揽住他的手臂略微紧了紧，他脑海里也浮现出许家院前的几根篱笆，墙角里放着的三个大水缸，还有总是随意扔在哪个水缸里的瓢……
于是他烧红了耳朵，略微转过身抱住萧渐离的脖子，此时他一主动，却是真切的被抱在萧渐离怀里了，他用额头靠着萧渐离的肩膀，紧张得嗓音颤了颤，他轻声唤道：“阿离……”
从前那只小狗崽，被她抱在怀里的时候，若是撒娇，便会用爪子攀在她的肩膀上，将小脑袋放在她脸颊和脖颈处，毛茸茸的蹭着她，兴奋起来还能舔的她一脸口水。萧渐离抱着许素，摸了摸他的头发，满意起来，“小素儿真乖，再唤一声吧，真好听。”
感受到萧渐离在亲吻自己的头发，原本只是搂着他腰的手摸到了他的后背，他被圈在了萧渐离怀中，心跳不可控制的变快，他不敢抬头，怕自己涨红了一张脸惹得她又来笑话，只是乖巧轻声道：“阿离……”
萧渐离整个人都被萌化了，为了让自己降降温，不至于太过心潮澎湃，她长吁了一口气，摸上许素的后颈，在他后颈处微凸起的一两节颈椎骨上来回抚摸，轻柔的，缓慢的，像是拿捏着身上人的弱点，她很喜欢这种感觉，而许素也没有表露出抗拒或者不适应，他一如既往地乖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