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渐离怀了疑惑到了门口,看到有个小丫鬟守在门口,便问道:“小公子不在房里吗?”
“在的,小公子洗漱了之后就一直在房里没出来过了。”
听了丫鬟的回答,萧渐离更是疑惑,她推门走了进去,还一边奇怪道:“既然在屋里,怎么不开灯……”
话音才落,她便瞬间噤了声,因为她借着点外头走廊透进来的灯光,看到许素坐在床沿上,面容完全笼在黑暗中看不清,只有一双眼睛亮的吓人,宛若鬼魅。
“素,素儿……?”
她被吓得语句都不顺溜,心脏更是漏了一拍。
许素缓缓站起了身,在黑暗中一步步靠近她,那一双眼睛聚着光,幽幽的亮着,全然不似人的眼睛,似乎是躲藏在角落里的野猫,又或许是丛林里的豺豹。
他问道:“阿离……孩子呢?”
萧渐离被他这模样骇得一阵毛骨悚然,她真有那么一瞬以为自己误入了鬼府,于是她背部靠着门板,一只手握住门栓,随时都准备逃跑,还装傻反问,“……什么孩子?”
许素察觉到了她的警惕,便停住了脚步,他有些无措,目光含着委屈的望向萧渐离,可很快那点委屈和无措就全被吞没了,他露出些讽刺的笑来,道:“阿离怕我?”
“可我还没做什么呢,阿离怎么不敢靠近我,之前不是还亲我的吗?”
萧渐离被他那几声低低的笑给激得鸡皮疙瘩一阵又一阵,她紧抓着门扉,面上也露出些忌惮来,她没少见他发疯的样子,虽说令她有征服欲,可也绝不是现在她正疲惫,想要休息的时候。
“素儿,你今夜可别闹,你才从宫里出来,应该好好歇息才是。”
她话语里带了些警告的意思,许素自然是听得出来,可他完全不予理会,反而又笑了两声,道:“府里没有孩子,阿离,你没把孩子带回来吗。”
他眼睛里的亮在月光投射入屋后被掩盖,黯淡成了该有的样子,那光洒在窗台附近,像是一片白霜,可惜它竟不往里头照亮半分,让许素在一片漆黑之中,好似一个浓影。
萧渐离心神定住了些,再加上她与他说了这几句话,竟让她缓过来不少。她逐渐冷静,又见许素站在那里,丝毫没有要再靠近的意思,她便懂了。
无论怎么样,她那小夫婿再怎么发疯,都是不敢伤她的。
明白这一点后,萧渐离便放开了门扉,她直起身子开始反朝许素走去,她颇有些有恃无恐的意思,于是局势便有了些微逆转。
“是啊,我没把孩子带回来,这一路太过危险,我的命尚且不能说万无一失,又怎么能带孩子呢。”
她一步步走过去,许素的面容呈现在她眼中就越清晰,他瘦了许多,身子却好像还长高了些,眼窝陷下去了,下巴也尖了,鼻梁愈发显得高挺,他已经脱了些少年的样子,开始像个青年男人了。
“……阿离。”他嗓子低沉,也不是在唤她,似乎只是喃喃自语,他也不直视她,而是侧过脑袋低下头去。
他之前就一直在想,这世上到底有什么东西能让阿离放在心上。他知道无论是他,是二爷,还是旁的什么人,都不行,而且阿离好像是个连她自己都不太在意的人。
但刚刚他终于明白了,能占住阿离心尖的人自然是有的啊,就是那个小小的孩子,那孩子是她萧家的血脉继承,是不可拿来冒任何一丝风险的宝藏。
相比之下,他这种人,没得什么要紧,或许还有些轻贱。
……呵,他怎么会不轻贱,给人当宠儿玩耍,居然还巴巴的将自己整个儿都交了出去。
愚蠢。
低贱。
就是个笑话。
召之即来的家养犬。
许素脑子里蹦出的词句,一条比一条不堪,他把自己比作脚底的尘埃,一股子悲凉就冲了上来,惹得他狠戾一阵,凄苦一阵。
他狠狠咬着牙,见萧渐离已经凑近了来伸手要摸他的脸,他想杀了她,又想躲开她,他今夜本不该在这屋里等她的,但他实在是想知道,那个孩子在哪里。
那个差点要了他命的孩子。
那个让他几乎陷入绝望的孩子。
如今终于知道了,那孩子是个宝贝,是能完全牵动阿离心弦的人,是他真正该嫉妒的对象。
可许素有些累了。
到了最后,他竟没杀她也没躲开她,他只是站在原处,闭上了眼睛,让萧渐离随意触碰着他的面容。
那温热的指尖,让他隐忍着,连睫毛也不自觉轻颤。
“素儿,你瘦了很多。”
他皱着眉紧紧闭着眼睛,左手烫得好像被埋在了火炉里,他开始颤抖,喉结滚动了两下,他才忍耐着吐出一句话来,“阿离……我手疼。”
他本该要说,你别碰我,你走远点之类的话,可他居然也没说,只道了句手疼,便让自己被心病拖入泥潭里,疼了个背脊上全是冷汗。
萧渐离不懂他的隐忍,伸手过去便抓住了他的左手,反复查看,她握着那骨节分明的手,细细摸了几次,也没感觉出任何不对来,“手骨也没变形啊,应该好了才对,怎么会疼呢?”
许素被她碰得久了,额头上也密密麻麻布满了冷汗,他牙齿都有些打颤,只能更用力的紧咬住,他眉间早就皱成一团了,痛意几乎写满了他整张脸。
萧渐离也有些被他吓着了,连忙上去将他抱住,搂住他因为消瘦而显得纤瘦的腰,担忧道:“素儿?”
“要不要派人去找郎中来?”
可许素已经无力回答她了,他痛得身子开始发抖,眼前景象模糊成一片,口中发出些微弱的呜咽声。
萧渐离顿时急得松了手,转头就扑向门口,喊道:“快!快叫人去请郎中,把二爷也喊过来!”
她一离去,许素的痛意就消了大半,他含着泪水的眼睛朦胧的看向她奔去的背影,顿时缓了一口气,将颤抖不已的左手抱缩到自己身前来,又缓缓的蹲了下去,将自己缩成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