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某天,萧大当家得了闲,从大堆的事务中得到了解脱,她窝在府里逗着孩子,木蓉在旁看着两人玩耍,偶尔低头在刺绣上缝上几针。
萧渐离拿个小铃铛逗着孩子,小娃娃伸手去抓,咯咯笑着,小手腕上戴着个银镯子,可爱得紧。
本来是买了拨浪鼓的,家家都喜欢买这个给孩子玩,但萧渐离不许木蓉拿这个给孩子,说是孩子还小,拨浪鼓太吵了,伤耳朵。
萧渐离陪孩子玩了一阵,她看着孩子笑容灿烂的脸,忽而伸手轻轻捏了捏他肉乎乎的脸颊,道:“我们家娃娃该起名字了啊。”
一旁的木蓉听着,点了点头道:“是要起名字了,小少爷一直在外颠沛流离的,如今回萧家也许久了,也该上族谱了。”
萧渐离则摸着孩子光滑的脸颊,思索了一会儿,道:“上族谱不着急,等阾阳王的千金嫁出去了,我们家孩子就能光明正大的带出去了。”
“免得给有心人察觉到什么,阾阳王家的千金名誉就毁完了。”
她牵起孩子的小手,轻捏着他柔软的掌心沟,逗着他道:“按照排行,你这一辈的该带个‘恒’字,我们家娃娃想要叫什么名字呢?”
小娃娃哪里听得懂她的话,只会朝着她乐呵,嘴里咿咿呀呀的。木蓉在旁看着两人互动,禁不住笑了起来,道:“起名字该让二爷来才是。”
“他?”萧渐离顿了顿,忽而笑了一下,“那小子来看过孩子几次?倒似这孩子不是他的种一样。”
萧渐北一开始被强制的逼过来几次,但与孩子始终不亲近,后面他就找理由说孩子还太小,他教养不了什么,还是由奶妈丫鬟带着比较好。
他不肯来,萧渐离逼着他也没意思,干脆就随他了。
她对这个弟弟真是没法子,屡屡退让,说出口的威吓利诱都是虚的,管不得他太久。
说到萧渐北,木蓉也心有不满,他来看孩子的时候也就是不远不近的站着,几乎都没抱过孩子,哪有这样做父亲的呢。木蓉说过他几次,但萧渐离都管不住的人,她一个丫鬟说了又有什么用。
“二爷也真是,孩子都有了,还不收收心,平日里总是不着家。”
萧渐离将小铃铛放到孩子手里,看着孩子捧着铃铛用小嘴去啃,沾了满手的口水,她笑着摸了摸孩子细软的头发,以一种无奈的语气道:“渐北给我宠坏了,即使现在为人父了,也还是个孩子样。”
孩子还没长什么牙,啃不动铃铛,他玩了一会儿就腻了,把铃铛一吐,就要去抓萧渐离摸他脑袋的手,把自己小手上的口水都沾到了萧渐离手上。
萧渐离避开了他湿漉漉的小手,掏出个帕子来抓着他的胳膊给他擦手,一边淡淡道, “渐北啊,就该受点挫折,才知道成长。”
孩子很快玩饿了,哇哇的哭,奶娘听到哭声就来了,将孩子抱去喂奶之后又把孩子哄睡了。
萧渐离待在府里唯一的娱乐活动也没有了,她只好回了自己的房间坐着,拿了本闲书有一页没一页的翻看着。
待看到书中写一位与凡人相守的狐狸精随着夫君去新官上任的时候,被路边一只苍犬追捕,吓得现了原形奔逃,仍被咬死时,萧渐离呵笑了一下。
她觉得有趣,下意识要找人分享,一偏头却见屋子里没有旁人,只有她一个孤零零的坐在桌旁。
暖茶一杯,座椅一只,人也孑然。
萧渐离觉着兴致消减了,扭过头来继续往下看,见书中写那凡人大哭,埋了狐狸,回到家中后友人来问他那狐狸还好不好,于是又是一哭。
最后书中写友人说了番话,道,“她是妖人,咱们也非精人,徒悦其色而不懂其情性,要说是苍犬害她,其实是你我害了她啊!”
萧渐离顿觉无趣,又有些烦躁,将手中书往桌上一扔,起身出了房门,去庭院里坐坐。
她倚靠在亭子的栏杆上,看着园子里草木皆枯,就余几枝红梅开着,可周围萧瑟,连那红梅都被拖累的不好看了。
如今虽是早春,可料峭春风,仍是寒得人手脚冰凉。
她正目光放空,思绪飞远,忽而一组人闯入了她的视线里,那几个人本来有说有笑的走着,突然看到了亭子里的萧渐离,就都一下噤了声,低着脑袋快速走过她面前。
萧渐离心里本来就莫名烦躁,这时再见到下人对她避如蛇蝎,就更是冒火,她当即就冷了脸呵斥道,“你们以后有谁再敢避着我走,月钱就全部扣光!”
一群人本来快速走着,听到这声喊就全部僵了脚步,一个个如丧考批的转过身来,对萧渐离说知道了。
萧渐离冷哼一声,甩袖子走了。
留一群人在原地欲哭无泪,他们就知道,这几个月来只要一遇上大当家的,就没有什么好事。
萧渐离一时气愤离了庭院,却没有去处,她漫无目的在府里瞎逛,一会儿到了书房门口,一会儿坐在走廊的杆子上,一会儿又逛到了后院的湖边。
这湖边也有个亭子,她便走了过去坐着,从湖面上吹来的风更湿冷一些,她裹了裹外衣,但并不打算走开,她实在是有些累了。
疲惫从心底攀爬上来,她坐在这寒凉的地方,正好给自己清醒一下头脑。
……当初,素儿在这里落过水。
被藏在脑后的记忆在这足以勾起往事的地方翻涌着出来了,萧渐离有些不堪重负的往下腰去,用手捂着脸,整个人疲倦不已。
她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回忆起有关许素的事就会感到劳累,好像心上压了块巨石,搬也搬不走,敲也敲不碎。
她只能尽量不去想,但一闲下来,她就觉得这萧府里,处处都是他的痕迹。明明他在这生活的时间也不长,怎么就能把所有的东西都染上他的影子,叫萧渐离恨也不是,怀念也不是。
每天都会在不经意间忽然翻滚起有关他的回忆,或许是他在一旁磨墨,或许是他与她闲聊,有时还会想起他温热的身躯,把被窝变得暖烘烘的,还有枕在他腿上小憩时,连梦境都是安稳的。
那些吵闹,欺骗和争执反而让她不太记得起了。她对他的怀念和别的情绪,让她变得暴躁,她自己也是清楚的。
不过这些也没什么大不了,熬过一段日子,她自然会淡忘的,她现在就在熬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