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渐离定目望着他，含笑问道，许素眨了下眼，反问道:“这是阿离谈商时候的技巧吗？”
萧渐离见他聪慧，略有意外，“小素儿真聪明，这算是一种技巧。”
许素听到她夸奖，却没有露出笑容，反而低下了头，目光垂地，若有所失的模样，低声道:“这样多可怜啊……被丈夫算计着，还浑然不知，满心欢喜……”
他的语调太柔太轻，似乎含着悲悯，这让萧渐离一瞬间愣住了，扯了扯嘴角，笑道:“也不能这样说，那男子一开始就是想要拒绝的，不能算是算计，我只是将其中道理告诉你而已。”
说着，她停了一会，又接道，“绝大部分时候，算计都是为了获得好处，素儿你并不能将它看做是晦暗的事，这只是一种手段。”
萧渐离说着话，又停了，她一时思虑过多，竟不知道该接什么话才好。而许素似乎整理好了心绪，再抬头时又挂上了满脸笑容，“我知道了，阿离真厉害，如果是阿离的话，肯定不会像那个女子一样好打发。”
见他没有多想，似乎还懵懂，萧渐离的笑意逐渐恢复轻松，眉梢眼角又带上了常有的冷意，她随意瞥了眼楼下的小贩，勾唇道:“如果是我，最先看中的发簪一定会是最贵的。”
许素顿时被骇住，背上一阵发凉，他看了看她脸上平静的笑意，连忙慌乱的让视线去追逐楼下那女子和丈夫一起离开的背影。
如果这真是一场算计，究竟是谁算计了谁。
“阿离……你说，刚刚那女子——”她想要的究竟是最先看中的那支，还是最后买下的那支，许素想问她，但萧渐离伸手摸了摸他的发，看出了他的惊慌，安抚道:“小素儿别多想了，不是人人都有这样的心思，结局皆大欢喜就好了，旁的还是莫追究了。”
不等许素回应，她又笑问他，“小素儿还看猴戏吗，再不看就快结束了。”
许素心有余悸，想长叹一口气，但他只是摇了摇头，道:“阿离说得对，人比猴子有趣……”
萧渐离顿时笑开了，没有嘲讽之意，她觉得许素真是实诚又有趣，可爱极了，她笑了几声后望向楼下，看猴戏的人群渐渐散去，猴子的主人带着猴子一起给众人拱手敬礼，“已经散了。”
她说着，忽然看见对面楼里走出来两个人，一个不高而略胖，一身富贵，另一个身姿挺拔，低调内敛。
萧渐离的眸光渐凝，嘴角笑容却越来越扬起，显得可亲，她朝楼下两人挥了下手，又喊了句，“王老板，袁少当家，上来坐坐吧！”
许素一下就懵住了，扯了扯萧渐离的衣袖，不明白她怎么突然喊人上来，听这称呼对方还是商行里的老板、东家，他有些慌张，“阿离？”
萧渐离转头拍了拍他的手背，安抚道:“没事的，很快就好。”
许素顿时不再说话了，收回了手放在自己腿上，老老实实的坐着，想着尽量不给萧渐离添麻烦，一会儿可不能乱说话。
没多久，王老板就笑容满面的从楼梯口过来了，一来就热情吆喝，“哟！还真是我们萧大当家，我还怕看错人了，还真是没想到我们这么有缘分啊，喝了口茶出来也能遇见我们大当家的，缘分缘分！”
萧渐离也笑，招呼他过来坐，随意扯了几句，又问，“怎么袁少当家没上来，我刚刚可看着你俩一块出来的。”
“呵呵呵，是啊，袁少当家府里忙，就先回去了，我们昨个说好一起出来喝喝茶，这不刚喝完打算走了就又遇见我们大当家了吗！”
王老板早就注意到了一旁的许素，得了个机会就笑着同他打招呼，“这是萧大当家的夫婿吧，看着也是一表人才啊，萧大当家有福了！”
许素本想装作透明人，但被人招呼了还不搭理可就失礼了，他只好硬着头皮抬起半低的头，朝王老板笑了几下。
萧渐离见他紧张，替他解围，笑了两声算是应了王老板刚才那句“有福了”，拉过他的手，对王老板笑道:“我家小公子胆子可小，你别吓着他。”
“哎哟，不敢不敢，哈哈哈！两位感情那么好，我哪敢欺负，就怕大当家的找我算账呢！”
许素腼腆又有些羞涩的朝王老板笑了笑，原本还没事，听到他夸奖两人感情好，许素反而拘束了起来。
萧渐离倒是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只是拉住许素的手，笑着对王老板点了点头，两位商人又开始聊起了商行上的事儿。
她七拐八拐的聊了几句，用貌似不经意的语气说道:“对了，王老板的玉石矿现在不错吧，袁少当家昨日出价似乎王老板不太满意，但今日看二位并肩同行，应当是谈妥了吧。”
王老板哪里能不知道她的意思，顿时顺势将戏半演下去，他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摇了下头，“昨日不足十一万的价格，哪里值得上我的矿，我也不瞒萧大当家，今个袁少当家确实与我谈了，但这个价格嘛……唉，不说也罢！”
萧渐离又笑了，提起茶壶，主动给王老板倒了杯茶，才慢悠悠的开口，“袁少当家出价，可有十五万？”
她的语气轻缓，可又藏着一丝嘲讽，许素敏锐察觉到了，他不明白阿离是故意这般说话，还是无意透露出了情绪，有些担心王老板的情绪，许素连忙抬眼瞥了眼他。
只是快速一掠，许素没怎么看清王老板脸上的神色，但看得出王老板明显是愣住了，直盯着萧渐离，似乎被惊了。
许素又赶紧移眼去看萧渐离，待看清时，他心里一突，萧渐离正浅浅笑着，目光似柔，嘴角弧度恰好，可亲而温和，她此时的笑容把握得恰到好处，像是一张漂亮的面具。
而许素知道，她的眼里此刻带着探究，猜测，沉淀多年的冷漠，他对她的眼神如此熟悉，只因为他曾被这样的目光审视，甚至畏惧得不敢与她对视，而垂了将近两个月的眸。
好在他与她终究是慢慢熟悉了起来，那样让人不舒服的眼神也慢慢褪去，他已经有一段日子没见过她这种模样了。
许素莫名有些慌乱，捧着茶杯玩了一会儿，他又忽然安定了，他想，或许这才是阿离平常的样子吧，冷漠，虚假，深沉……许素忽然觉得有些满意，像王老板这样的外人，当然只能见到阿离的这种模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