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渐离劳累了一天,夜里本以为能好好睡一觉,又遇上这等事,她嫌烦。
皱了皱眉,萧渐离决定还是一劳永逸,她实在是懒得再与许素纠缠此事了,于是她略微松开了搂着许素的手,说道:“小素儿,三千五百两对我而言当然不算大事,可总该给你父母一个教训不是吗。”
“当初的彩礼,本够你们家花上百年,是你爹在短短一个月内就输的没了,还倒欠了三千五百两。我如果替你父母还了这次的债,7那下次呢,他们来找你,觉得你能帮忙的理由是什么,不就是有我吗。”
萧渐离嗓音不高不冷,只是很平淡的说话,像是在谈论天气,“可我为什么要付出这些,该给你家的我一样也没少,多余的,我却不愿意再花费。”
“小素儿,你向来聪明,怎么会不明白。”
兰芝说的很对,萧渐离仍然将许素当做她买回家的商品,她付足了买下他的钱,店主人再仗着这只花瓶找她要钱,她却不会再给了。
如果她给了钱,她就会觉得很亏,而她一向是不吃亏的。
许素听完,沉默了一阵,她说的话是意料之中,情理之外的,很冷漠,像是在算账,一笔一划的算着,情爱也能化成墨,被她算入账目里。
黑夜压抑,他突然想起初见时,他躲在门后看着她的身影,高贵得很,与他家所有的东西都格格不入,像是天上下来的神女。
他那时觉得,和这样的神女共度一生,不知道会有多艰难,多令人害怕。
他又想起当初木蓉劝她再去别家看看,却被她呵斥,她说,“够了,我不想再浪费时间了”。
他那时想着,家里人要把他卖出去换好日子过了,买他的人嫌麻烦,也就不再挑了,随意就定下是他了。
瞧,他都记起来了,他本来就是被卖进来的商品,谁还能对自己买来的桌子椅子起什么情爱之心吗。
在许家听了父母逗他,说萧大当家喜欢他,他怎么就信了呢。信了也就好了,那就一辈子信下去吧,怎么今夜又自己撕开了假象……这下,他还怎么欺骗自己。
还有之前,阿离带他去看猴戏,最后却被那对小夫妻吸引了目光,那个丈夫买了只较差的簪子给妻子,阿离又对他说了那样的话,再联系今夜,他觉得毛骨悚然。
他嘴里的糖不止是发苦了,还像是藏了毒。
天边还没泛起白光,四周静悄悄的,除了两人的呼吸就没有别的声响了,许素微抬起头去寻找萧渐离的眼睛,他总觉得阿离此刻是在注视着他的。
但周围太黑了,许素很庆幸阿离之前没有点灯,不然两人暴露在灯光之下,神态,眸光,都清晰的倒映在对方眼里,这样太可怕了。
许素伸手摸上萧渐离的脸庞,停留在她的眼角眉梢处,他轻轻说道:“阿离,你对我说这样的话,真让人觉得难过。”
他嗓音很轻,没有颤抖,没有多余的情绪,也像是在谈论天气,而萧渐离听着,眉头紧蹙,许素不再像刚刚那样暖得烫人了,他摸上她眼角的指尖,透着凉意。
这夜黑的深沉,又无比漫长。
萧渐离一向是言出必行,她很快就联系了赌场的老板,以萧家大当家的身份替许父做了担保,保证许家人会还清债务,无论花费多少年。
许父万万没想到会是这个结果,又跑来找许素,却被木蓉拦住了没给他进去。然而很快许母就又带着许父一起来了,许母在门口闹了半天,木蓉怕影响不好,才迫不得已让两人进去了。
两人一入府就大肆吵闹非要让许素出来,木蓉拦不住,派人去把在后院的许素喊了出来,许母一见到许素就大骂他白眼狼,白养了十几年,最后却不认父母什么的,骂的许素又懵又难过。
他根本不知道萧渐离下令不允许让他父母进门的事,无辜挨了一顿骂,父母还在他眼前吵了起来,许母暴怒之下抄起凳子就往许父身上砸,许素赶紧去拦,险些被连累。
木蓉为了安抚许母,在征得许素同意后,将许素从来没有去取过的月例,半年一共的一百八十两银子全部给了许母。
而许父许母怕连累刚娶亲的大儿子许壮,把许素的钱给了三十两给许壮,又让许壮带着妮妹子分了家。
许家所有的钱财地契全给了赌场的人,三千五百两还剩下三千多两,实在是没法再还了,家里比从前还更穷了。
许婉的衣裳首饰都被收了去,她几乎发了狂,在许父面前疯狂的闹,几次扑上去差点跟许父动起手来,许意因为不懂事,对钱财没有太深的感受,却又怨恨以后没了好吃的糕点,干脆就在一旁看热闹不嫌事大。
萧渐离也烦的很,许素因为她下令不让许家父母进门的事儿,跟她吵了几句,她愈发觉得小狗崽养得太熟了不好,也就给了许素几次冷脸。
可冷脸一给,许素就像受了什么刺激一样,几次红了眼眶把她吓得不轻,同时,商行里她又与赵家李家磕了起来,三家人争斗不已,她白日里忙了商行的事,夜里回去还要面对许素,更是烦躁不已。
这几天下了些雨,路地湿漉漉的,空气倒是清新了很多。
其间有一位迷恋洛水公子的外地富商,和李家谈生意时非要去春满楼,又非要点洛水公子陪场,萧渐离没错过这个机会,主动请缨联系了春满楼的柳妈,将场子定了下来,又顺利的点了洛水公子作陪。
那富商很高兴,想他去春满楼那么多次,见过洛水公子的次数一只手都数的过来,哪里想的到这次如此顺利的就约到了洛水公子。
而楚君洛看着楼下被雨水打湿的夹竹桃,手上拿着块雕工精致的羊脂玉佩,指尖有一下没一下的在玉佩上轻敲着,目光放远。
这是齐云昨日给他的,说是萧家派人送来的,萧渐北躲在房梁上,鄙视的看着他收了玉佩,又答应了柳妈的要求,说自己会出场。
……只有需要他的时候,才能想起来还有一个他吗。
楚君洛看着手上玉佩,沉思了会儿,又移眸看了看一旁睡着的萧渐北,嘴角慢慢勾起来,萧家二爷,似乎不知道他姐姐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