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如此阴沉。
在终年积雪的群山包围之中,便是人类最北端的国度,朝渡国了。在夕阳的余晖下,火烧云映红了远方的雪峰,在夜幕降临之前,残留下最后的一丝温暖。
占卜师非雪走进了街边的一家酒馆,尽管他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他还是故作镇定的,假装十分娴熟地推开了酒馆的大门,对门口鞠躬的服务员置之不理,然后轻松地找到了一个四周无人的角落位置坐了下来。已经是一月份了,轻微的呼吸都带着浓浓的雾气,北国的酒馆里竟然没有暖气,非雪穿的不少,却仍在坐在座位上发抖。
不过室内到底要比室外好一点,稍微坐一会儿之后,就不那么冷了,非雪拿眼睛一扫周围的环境,同时等待着服务员的到来。
这是一家特殊的酒馆,名字叫作“静默的结界”,与一般的酒肆所不同,这里既没有嘈杂的音乐声,也没有人吵吵闹闹,甚至是连酒馆寻常的的玻璃杯碰撞的声音也听不到。这家店的主人使用魔力阻碍了店里声音的传播,来此处饮酒的客人大多是为了寻觅和享受到绝对的安静与保密,在这里的人如需交流,只能用桌上备好的纸笔,并且在离开酒馆之前,所有使用过的纸都会在门口的炉火中烧毁。
非雪要在这里约见一个重要的人,选在这样一个特殊的场所,是由对方主动提出来的。他刚一坐下,一个身穿笔挺西装的服务生男孩儿捧着一摞精美的本子走了近来,非雪摘下左手的手套,接过那一摞本子简单的翻阅了一下,大多是店里精心制作的商品手绘,看起来是相当有趣了。
非雪抬头看了看服务员,又稍稍瞟了一眼窗外,在纸上写下“龙舌兰日出”几个字,服务员对非雪笑了笑,随即并排用朝渡文写下“夏日饮品,您确定吗?”,非雪露出一脸疑惑的表情,再一次看了一眼窗外,天气如此阴沉,街上的寒风似乎让室内的人也感觉到那股冷寂。一时间里,他有些拿不定主意了。
恰在此时,服务员的身后走来一个衣着华丽的男人,他拿了一小瓶酒交给服务员,又递给他一张橘色的纸条,服务员看罢之后,脸上露出肃然起敬的神情,连忙抱着酒深深鞠了一躬,然后转身离开了,在经过大门前的火炉前时,顺手将刚才与非雪之间使用过的纸条投入了炉火之中。
这位衣着华丽的男子便是约见非雪的人,北方朝渡国的皇子,名叫羽琰。说是衣着华丽的男人,实际上并非穿着花里胡哨,而是胸前的各种战功勋章显得耀眼罢了。他戴着一条深红色的围巾,一直缠到鼻子的高度,身材比较瘦,腰间还有一把精美的长长的佩刀。
两人相视一笑,便相对而坐了下来,二人都没有想要首先写什么,对于非雪来说,此番受到皇子的邀请来到这里,皇子必然有要事要和自己商量,所以他等待着皇子先动笔,眼神停留在羽琰皇子的那把精妙绝伦的佩刀上。而皇子镇定自若的坐在位置上,也观察着非雪的打扮和外貌,他似笑非笑着,看样子似乎还在等待着旁人。
在酒馆昏暗的光线下,非雪悄悄观察到羽琰偶尔显露的严肃面容,他感觉得到,那是一种从残酷的战场上走出来的凝重与决然。但羽琰很快就会用一种笑容掩饰这样深邃的严肃,使得气氛好像非常的温暖且和谐。
非雪是一位远近闻名的占卜师,在非雪的手中,仅仅翻动平平无奇的塔罗牌能够准确地预知未来发生的事情,这是非雪广为人知的一面。非雪还有不为人知的另一面,那就是,他的手中掌握着强大的力量,亦或者说是一种连非雪自己都不愿意承认的可怕力量——治愈和死亡。他常常独自旅行,每到一个地方,当地都会有人慕名而来,请他占卜,而此次刚一踏进朝渡国,便受到了朝渡皇子的邀请,着实让非雪有些受宠若惊了,所以从走进这家酒馆开始,非雪都显得有些不自然。
不一会儿,一个服务生走了过来,将一张纸条递给皇子,非雪仔细看了看他,不是刚才的那一位,皇子对服务生点了点头,又朝非雪使了一个眼色,示意非雪跟着他走。二人便起身跟着服务员离开了。
服务员打开了一扇通往酒馆内部的门,这里是禁止其他客人进入的通道,在长长且幽暗地走道里走了大约三分钟,服务员回过身来一笑,然后对皇子说:
“殿下,剩下的路我不能进入了,请您独自去吧,店长在茶室里等候着。”
可以听到声音了。非雪心想着,回头看着幽暗的通道,黑暗吞噬了一切,只有眼前的一块地面勉强看得清楚。
“好的,有劳了。”
皇子便带着非雪往茶室继续走去。想不到酒馆的后庭会有一个这么大的花园,转过几个紫藤萝回廊,就看到一座墙壁上爬满了爬山虎的小房子,这便是茶室了。皇子非常随意地推开了门,和非雪一起,在茶室中坐了下来。店长就在茶室中摆好了酒宴等待着。
店长是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一头白色的卷发,嘴里叼着烟,一副不羁放纵的样子,即使是皇子面前,也毫不在意礼数。看到皇子的深红色围巾缠的那么高,想着外面难道已经这种程度了吗。
店长看到非雪,便笑着说起话来:
“非雪,久闻大名了啊。战火就要烧到这皇子头上了,明天也许他就是一具尸体了,你我都不必拘于礼数,放松一点。”
说着,她翘起二郎腿,缓缓抽了一口烟。非雪注意到柴的手指上戴满了各种各样奇怪的宝石戒指,还有她胸前挂着一个大大的红色的吊坠。
“说的过分了,我们说正事吧。”
皇子说,皇子拉过一张椅子坐下,说:
“请非雪来,是想邀请非雪加入我的军队,一同对抗北方的巨兽族。”
羽琰,端起酒杯,大快朵颐地吃起桌上的饭菜来。柴放下手里的烟,收敛起刚才不羁放纵的态度,轻轻一跳做到桌子上,向非雪介绍起整个事情来:
五十年前,人类与各异族在白鹭谷一战以后,人类就失去了对这个世界的统治地位,失去了曾经的先进科技与文化,从此开始了四分五裂,倍受外族侵略的历史。北方广阔的雪原上,有强大的巨兽族人,西北一直延伸到西南的海域掌控在神秘的鱼人族手里,而东部的白鹭谷外面是灵族的领地,还有各种各样的外来物种威胁着人类。人类在那一场大战之后也失去了对自己领土的控制,各地都出现了各自的政府,组织乃至宗教,人类之间也时常发生战争与纠纷,整个世界陷入一片混乱与黑暗之中。
朝渡国的主要敌人就是北方蛮荒之原的巨兽族,巨兽族是一个信奉力量的强大种族,是我朝渡国的主要敌人,这一点皇子最有感悟,一个巨兽族的士兵,一天可以连续功伐一百多个防线,皇子在前线布置防线的速度根本跟不上他们进攻的速度,过不了多久,他们就会打到城内来,那些野蛮的怪物,迟早会端着皇子的头骨饮酒作乐的。
“所以,我在这里开了这样一家名义上绝对保密的酒馆,实际上是为了搜集各种各样的情报”
柴说着,她拿出一碟灰烬,轻轻一拍,灰烬竟然神奇的复原成了原来的纸条,接着说:
“这不,他们已经决定了总攻的日期了。”
柴将复原的纸条交给狼吞虎咽的皇子,皇子看了一眼,随手扔在一边,摆了摆手。
柴盯着非雪的眼睛,非雪沉默的坐在那里思考着。
“我?需要我占卜什么吗?何必如此兴师动众,有什么问题就尽管说吧,我一定尽我所能,帮助你们预见未来。”
非雪故作轻松地摇了摇头说道。
“非雪!”
柴把脸凑近来说:
“不要隐瞒了,我这里的情报可以一流的,你的力量瞒不了我,我们需要你的帮助,是真心的。”
“你们说的,是病毒吗?”
“没错。”
非雪的脸上逐渐露出痛苦的神色,蜷缩成一个,独自望着窗外。白雪早已被黑暗吞噬了,一股冷空气席卷起来,使非雪回忆起那不堪的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