渊的这番话在宋子琛二人看来完全是诡辩,晓星尘的霜华剑往上扬了扬,问道:“如何放他们离开?”
渊轻轻的咳嗽了两声,立刻又呕出一滩鲜血,他伸手拿起旁边的手绢擦拭了嘴角,继而说道:“小公子们,你们这看似行侠仗义的救援,会不会在那些乡民眼中显得是如此的多管闲事?”
“我们修仙卫道,行侠仗义,又怎么会被认为是多管闲事?”宋子琛不禁怒道。
“呵呵呵——果然还是年幼,不知道该说你们是天真,还是愚蠢?”渊似乎身体有恙,受了极重的伤一般,说完这句话便抚着胸口缓缓的喘着粗气,好半天才继续说道:“你叫宋子琛对吧,没错,你和你师父去村里遇见的那个村长就是我乔装的,但是难道你就不想想为什么那么乡民在你们走后,心甘情愿的跟着我来到这个幻境,等你们再回去查探的时候,是不是没有发现有任何挣扎的痕迹?那是因为我许诺他们,不需要再耕田劳作来维系生活,不需要再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在尘世间苦苦挣扎,不需要再贫苦潦倒的过自己的一生,更重要的是:我还可以给与他们同我一样的倾城容貌,你们说,这世间,无论男女,谁不想自己变得更加美丽?又有谁不愿意让自己倾国倾城?而他们只需要付出一点点的代价,我便可以给他们优于现在几百倍的生活。我这是在普渡众生啊,我何错只有?”
“一派胡言!”晓星尘也不禁开口反驳道。
“小公子,你们懂什么?你们知道世道艰险吗?你们知道生活不易吗?你们知道那些乡民每天可能为了几粒能糊口的米而受尽生活的折磨吗?你们不懂,你们出于仙门世家,自小生活优越,锦衣华服,不愁吃穿,又怎么会懂这些?可这些乡民不一样,他们称呼这个幻境是世外桃源,有吃有喝有住的地方,没有风吹日晒,从此不用再辛苦劳作轻轻松松就拥有了所有,你看看他们头上戴的珠玉宝钗,身上穿的朱丝铂锦,每天吃的珍馐美味,良品佳肴,住的是高堂庭院,你再看看他们倾城的脸上都是无忧无虑的笑容,人生不就是如此才是最美满的吗?况且你们说是我困他们于此,幻境的大门就在他们眼前,想走的话随时都可以走,为何没有一个人愿意离开?”
“那是因为你把别人全家都抓了过来,亲人都被囚禁于此,又怎么会有人愿意单独离开?”宋子琛冷冷的回道。
“小公子,我再解释一遍,我没有抓他们,是他们自愿过来的,我渊也就这么点修为,在你们手上连一招都过不了,你们觉得我有能力把这么多人悄无声息的抓到这里来,而且不留下一点破绽?若是他们真想救自己的亲人,不是可以逃出去向你们这些仙人求救吗?”
“狡辩,都到了这么地步了,还在不停的为自己所作所为狡辩,你用阙盘和这些人共生,你虽然给与了他们看似极其美好的一切,但是你吸食了他们所有人的寿命,加速他们的成长和衰老,所以那些人才会出现佝偻如老人的身躯,但是绝美如少男少女的容颜,所以这个三四岁的小女孩才会在短短几天之内长大成了成人的模样,而照你这样的吸食速度,那些人每隔大半年左右便会死去一批,届时,你便会再寻得一批人回来供你吸食,循环往复,罔顾人伦,你杀人于无形,却狡辩说普渡众生,当真是不要脸之极!”晓星尘怒而说道,随即将那个满是邪气的小女孩绣花鞋丢在渊的面前。
渊耸了耸肩,摊开手满不在乎的说道:“随便你们怎么说咯,反正我现在在你们手上,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但是我从来没有杀过人,况且你们所说这些人每隔半年就会死去一批,至少截止到现在,我还没有碰到他们当中有谁是因为“共生”而丢了性命。你们一再说我杀人了,我想请问两位小公子,我杀人的证据呢?或者说,请你们告诉我,我杀过谁?“
“我师父接到乡民的求救,告知村里出现了噬人兽,并且已伤害多人。”子琛回答道。
“呵,只怕是有心之人故意从白雪阁引走你师父的吧!“渊听到此处,有些疑惑的说道,他一直对给与他阙盘的之人的来路有些不解,在此时看来,他和宋子琛二人的相遇,似乎是背后有人有计划的部署。
继而向宋子琛继续说道:“我们原本只是在这个幻境之中,和子齐依靠吸食天地灵气而修炼,忽有一日,幻境的入口有异样,我们便前去查探,见一人立于幻境入口之地,他背对着我们,但气场却异常强大,令我们无法靠近半步,只得远远的询问来者何人,那人从手中抛出一块玉盘,正是你们所看到的那块阙盘,告知我们二人可前往枫桦山山脚下,只需按照他的指示所做,便可使得修为一日千里,而后,我和子齐乔装打扮,离开幻境,前往枫桦山,之后的事情便如你们多见。”
“糟了,照你所说,我师父怕是有危险。”宋子琛听罢,不由得焦急起来,既然他和他师父原本是被人故意引来枫桦山,想必是想从白雪阁得到什么,而半路师父接到白雪阁的信号,便匆匆返程了。
“子琛,天玑仙长修为深厚,武艺高强,既然别人故意想引开他,至少说明那人如果对上仙长,不一定有必胜的把握,你先不要着急,稍后我便陪你一起回白雪阁看看。”晓星尘见宋子琛第一次露出如此忧心的模样,不禁出言轻声的安慰道。
“二位小公子,若是焦急,可以先回去看看,我现在这副残躯,就算想逃也逃不到哪里去,况且没有了阙盘为媒介,这些人在此对我而言也毫无益处,你们不用担心,只要他们自己愿意离开,我绝对不会阻拦,况且,刚刚阙盘牵连着我们彼此共生之际,突然被外力打断了,我自身灵体被阙盘反噬,现在的我,连个普通人都不如,所以你们完全不必担心我会对那些乡民不利。
晓星尘思索片刻,对眉眼之间满是忧愁和担心的宋子琛说道:“子琛,他说的也对,现在失了阙盘,那些人对渊来说已经没有了用处,若是我们毁掉幻境将这些人送回他们的村子,他们如今那苍老的躯体恐怕已经不知道该如何去生活了,他们留在这这里老有所依,老有所养对他们自己而言,也不失为一件好事,就像他们自己所说,这里是一片世外桃源,所以我们当初的到来,才会令他们所有人觉得惊慌和恐惧。不如我们就此离去,在幻境入口加上封印,若是再发生共生的情况,我们也会第一时间知晓。”
宋子琛听罢,点了点头,二人在入口处加持了封印,便急匆匆的前往白雪阁。
渊见二人离去,不禁叹道:“两位小公子,还真是相互扶持,情深意切啊,倒是像极了我和子齐。”说到子齐,渊垂下了眼睑伸手按了按自己腹部那颗灵气充盈的内丹,轻轻的咳嗽了几声,艰难的站起身来,他清楚的听到了那句话:“渊,用你自己来换子齐。”
一路急行而回,到白雪阁山脚下之时,宋子琛已经觉察到异样了,寂静,死一般的寂静,路两旁或是星星点点的血迹,或是大片已经干涸的血渍,二人不再有任何耽搁,赶紧向山上正阁的方向跑去。
推开门,阁内空无一人,到处都是大片大片的血渍,巨大的白雪阁先人石雕被砸得粉碎,满地都是碎裂的石雕残块,几个黑衣人的尸体横七竖八的躺在石雕下方早已死去多时,宋子琛被眼前的场景震的一时间有些头晕目眩,险些一个踉跄,幸好晓星尘见他神情不对,站在身后紧紧的扶着。
忽然间像是想到了什么,宋子琛忽然猛地挣脱了晓星尘的搀扶,穿过白雪阁大堂,向后面的天玑的休息卧房跑去,一边跑一边大喊着:“师父,师父。”晓星尘见状,紧紧的跟在他身后,一步也不敢离开。
推开卧室的大门,远远的便见一人端立于床榻之前,床榻之上,正是一袭黑衣的白雪阁掌门天玑道人。宋子琛见床榻前一道陌生的身影,却是不分青红皂白,拂雪出鞘,毫不留情的刺向那人,口中喊道:“不许伤害我师父。”
听闻宋子琛此言,晓星尘霜华剑出鞘,长剑的光华配合着拂雪件一同刺向那人。此刻却见床榻上的天玑缓缓起身,口中惊呼道:“子琛,不可。”
剑势伤人在即,听到呼声,二人同时收了力道,长剑回鞘。宋子琛慌忙的跑到天玑身旁,小心翼翼的扶起师父问道:“师父,你怎么了?白雪阁发生了什么事?“
天玑叹了口气,抚摸着宋子琛的长发,没有开口,但眼底却是无尽的痛苦迷茫和悲凉。
“子琛,你师父因伤心过度,现在气血郁结,凝于胸口无法化去,导致心脉受损身体极其虚弱,我已帮你师父梳理过经脉,他现在需要静养,你有什么问题稍后我来讲给你听吧。”身后那人忽然搭话道。
宋子琛正疑惑这人怎么会知道自己的名字,转身看去,才发现是师父的好友蓝紫宸,刚才情急之下,并未认出来。
听他这么说,宋子琛也不再多问,点了点头,看着师父有些无神的双眼,不管现在心里有多少的问题,此刻,师父还活着就是最重要的。
“子琛,我们出去吧,不要打扰你师父修习。”蓝紫宸向宋子说道。
“好。”
随即带着晓星尘一起出来了,蓝紫宸将天玑扶在床榻上躺好,将被褥小心翼翼的帮天玑盖好,说道:“天玑,白雪阁一事,我一定会竭力帮你查出真凶,但是,你也要快一点振作起来,毕竟,宋子琛还需要你的照顾,你不能就此沉沦下去。
蓝紫宸将背角替天玑轻轻掖好,缓缓说道:“天玑,你不要这么自责,人各有命,那天,即使你没有下山,也许也拦截不了这一场劫祸,毕竟对方是有备而来,连四大长老都无法应对,再加上你,也无非是徒添伤亡罢了,你放宽心,好好的把身体养好,我陪你一起重建白雪阁可好?”
天玑闭上眼,一行清泪顺着眼角流了下来,良久才听得他说了一句:“即便不能同生,那我也能陪着众弟子同死,这样黄泉路上他们也不会寂寞。”
“不可,天玑,你不可这样想,你是白雪阁的掌门,你代表着希望和曙光,你好好的活着,才能帮这些惨死的弟子们报仇,若是你随他们而去了,谁去替他们讨回公道,若是你死了,宋子琛小小年纪就要背负这么多的仇恨,他难道就放心的下他吗?”
“是啊,还有子琛,子琛怎么办?”天玑缓缓的开口,自言自语的念道。他一生苦心经营白雪阁,对门下弟子爱护有加,除魔卫道铲除妖邪,从不与人为敌,从不掺和仙门之间的仙战,而如今,白雪阁因为不出世的上古神器被屠,门下弟子惨死,这世间的尔虞我诈争权夺利一样都没有放过白雪阁,若他身死,那这份痛苦便会附加在小小的宋子琛身上,想到此,忽然觉得心底升起了一丝念想,至少,他还有宋子琛啊,他要振作起来,他是一阁之主,他怎能就此消沉。
良久,天玑稍稍偏了一下头,将脸侧向里面,说道:“紫宸兄,我想躺一会儿。“
蓝紫宸听罢,也不再多说什么,稍稍整理了一下天玑凌乱的头发,便也起身离开,随手将天玑的房门轻轻的关上,顺手在卧室上方加了一层结界,不让任何人和飞禽不小心闯入,好让天玑静静的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