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你要知道,这是你的债!永远不可逃脱的梦魇!
——安薏
那日阳光正好,我已经换好婚纱坐在梳妆台前,江敏鹤替我戴上头花,水晶的吊饰在灯光下闪闪发光。
她轻抚我的鬓边,语气轻柔,“你该感到幸福,能让他如此上心的人,你,还是第一个。”
我不语,只透过镜子看着她深情如水的眼眸,顾凉川说的没错,江敏鹤确实是个难得的温婉女子。
只可惜她对陆晴宫的爱太过于执着,才导致如今的局面。
我能理解她,我完完全全可以体会到自己深爱的男人去迎娶另一个女人的那份心痛与成全,张爱玲曾说“因为懂得,所以慈悲”而今的我们又何尝不是因为懂得,所以放手。
她给我打扮,如同雕琢一件艺术品那样小心翼翼,她抚摸着我的脸,我能清楚的感受到她指尖的薄凉。
四年前,我怀着成全和放弃的心态祝福沈陆之,四年后的今天,江敏鹤怀着同样的心态来祝福我和陆晴宫。
时隔多年的类似,这一切唯一不同的是我与简云是决裂,与江敏鹤是重归旧好。
化好妆,她替我整理头纱,说:“我知道你的顾及,等凉川手术后我会拜托安笙带他离开,沐兮,以我最后的私心,我还是希望你可以用真心去感受晴宫对你的感情,他是值得你去交付一生的男人。”
我低下头不敢看她,说:“敏鹤,对不起。”
她揉揉我的头,轻语,“别这样说沐兮,我明白。”
话音刚落,立夏便冲进来一把握住我的手,气喘吁吁的说:“顾凉川他,拒绝手术。”
我心底一振,如同平静的湖面掀起一阵波涛,从他坠楼再到失明,我已经一个多月不曾见过他了。
江敏鹤大概是看出了我的想法,轻轻按着我的肩膀阻止我出门,说:“你现在不能去见他。”
我抓着她的手,哀求一般,“让我去看看他,就一眼,从今往后我便不再与他纠缠。”
江敏鹤叹口气摇摇头,还没来得及开口房间的门便被人打开,是安薏。
她看了看我,说:“沐兮,我有事情跟你谈谈,关于顾凉川的。”
立夏和江敏鹤对视一眼,默默走出去,临走前还替我们掩好门。
我看着她精致的面容,这是我第一次和她单独相处,初次遇见她还是和凉川一起看望安笙那时,此后就是在陆晴宫的小洋楼里。
她一步步走到我的面前,修长的手指轻抚我头上的花簪,说:“真漂亮。”
我抬手拂开她的手,有些不悦,说:“你说的事是什么?如果只是关于这个头花的那就请回吧。”
她收回手轻笑,嘲讽一般,“姓沐的,我不过是来告诉你,顾凉川已经错过了手术最佳时期,他让我给你带一句话,他说,如果恢复光明的代价是看着你嫁给别人的话他宁愿一辈子都是个瞎子。是不是很可惜?对了,我还忘了,你和顾茗交易的事还是我告诉他的。他如此可怜我怎么忍心隐瞒你不在他身边的事实呢,只可惜了,花费这么多的心思,可人家就是不领情呐~~~”
我咬着牙,冲她吼道,“你明明知道告诉他真相他绝对不会同意手术,为什么要这样做?!”
安薏大笑起来,说:“为什么?沐兮,我是该说你笨还是该说你傻?我就是不希望看到你幸福!你不是对他亏欠吗?我就偏偏不让你还清对他的债!”
我看着她逐渐扭曲的脸庞无法言语,这是我第一次看到她如此令人害怕。
她顿了顿,接着补充,“沐兮,别以为这样就完了!你欠我的,欠姐姐的我都会一一从你身上讨回来!顾凉川目盲,姐姐自杀,简琳车祸这一切都是拜你所赐!你为什么要出现在景城?为什么要进入不该属于你的世界……”
我听着她的愤怒与指责,没错,是我让安笙进了监狱,是我让她们俩姐妹决裂,也正是我的无理取闹才让顾凉川……才让那个心爱我的男子坠楼导致失明。
我紧握着白纱,手心早已冒出密密的汗珠,我也曾无数次的幻想过,如果哥哥没有来到景城,如果我没有来到景城,这一切会不会是另一个样子?
此时,立夏破门而入,冲她怒吼,“安小姐,请你搞清楚情况,不是你姐姐诬陷沐兮她会和顾凉川闹翻在监狱自杀?至于陆晴宫,他根本不喜欢你,他喜欢的人一直都是兮兮,你少在这里自我安慰了!”
安薏拍拍手,露出一丝嘲讽的笑容,指着我对她说:“你可以问她,问问她到底做过什么!问问她是不是将姐姐的秘密告诉了顾凉川?问问她是不是为了自己做了伪证?问问她是不是在姐姐死亡前夕探过监?你问啊!”
一连串的问题化作一块巨石压在我的心头,除却令人无法喘息的压抑还有内心深处的伤疤被揭开的痛楚。
安薏转身对着我,扼起我的下巴迫使我看着她的眼睛,我记得,以前她的眼睛里是星辰大海,如今残留的,是毫无柔情的冷酷。
她凑在我耳边,轻语,“沐兮,你是嫁给了陆晴宫,但是,你要知道,这是你的债!永远不可逃脱的梦魇!你就在永远永远的活在这份愧疚与自责中吧!”
说完,她松开扼住我下巴的手悠悠走出这里。
江敏鹤呆立在门口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她还没有从刚刚那件事情中回过神来,我看着安薏离去的背影视线却愈渐模糊,终于,双眼一黑,直直倒在地上。
黑暗中,没有临死前的安笙,没有疯癫的安薏,没有目盲的顾凉川,也没有西装革履的陆晴宫,甚至是琳子,立夏,阎秋池,江敏鹤还有我曾爱如生命的沈陆之……
我从来没有如此的轻松过,就如同一个快死去的人,终究放下了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