辉洪公司在市里面有个营业点,但基地在乡下。重力车出了城,一直往东面开了有四五十公里。虽然多个地段的道路都年久失修,但重力车并不依赖路况,没有道路的荒山野岭也完全不在话下,只是人类习惯于规则。
最后到了一个院子上空,袁鹿原仔细观看了环境,四周植物并不算繁茂。随着文明进化与生态破坏,巨量的物种消失灭绝,整个星球从植物到动物都趋向于单一化。
这一片山地方圆五十里都是几年生的树木,长得并不繁茂,模样也挺普通,仿佛跟城里的树木有些像,但又不同。袁鹿原对于树木不了解,他感觉这些树木与城中树木不同的地方,应该是这种树木多了很多四散的根须,有些榕树的模样,却又没有榕树的高大,整棵树呈现出淡淡的紫色。
胡旭风的父亲叫胡明宏,六十来岁,头发已经花白,短发根根竖立,眼神矍铄透露着骨子里的硬朗,粗糙的皮肤又显露出岁月的坎坷,身上既有股科学家的文气,又带着农民家的一股子土气。
一共有四个人在等着,因为涉及到案情,所以老爷子叫上了公司的两位负责业务的股东,还有一位是赶巧过来拜访老爷子的朋友。
老爷子一共提供了三个情况。首先是地方土地管理局关于辉洪公司所租赁地块的回收与提价通知;第二是有一家绿化公司拖欠树木款几年被告了;第三是周围几户村民,一直闹着要补工钱。
关于第一件事,地方管理局提前通知辉洪公司所签署的协议,土地到期后不再续约,不过时间也还有五年,大不了届时再找一块地就是,其次是有一半的土地,价格翻了番,这就有些不合理,股东们正在抗议,等待市一级的调查与处理。
第二件事情,是一个负责城市绿化的公司,在三年前要了一批苗木,结果也就是那一年,全球爆发瘟疫,这个公司的老板也没了,公司当时死伤惨重,赔了不少职员的抚恤金。公司要没了也就算了,这家公司在瘟疫过后却挣了不少钱,却以管理换人为由拖着,一分钱也不给辉洪公司。辉洪公司自己也不过是个苗木公司而已,那一年一样差点完蛋关门,砸锅卖铁地各项费用、原料人工一分没少付,所以才起诉了对方。
第三件事情,是村里面几家在基地劳动过的村民,因为偷奸耍滑,被基地排除在雇佣名单之外,他们心里不岔,所以来闹过两回,喊打喊杀的。不过这事情已经被警察局处理完了,而且,胡旭风也做了排查和审讯,自己弟.弟出事是在市里面,他们都没有外出,其次,对他们平时来往密切的人员也做了手表定位等分析,基本可以认定不存在动机。
小儿子这件事情,老爷子是饱受打击,本来是出于对土地的情怀,对植物专业的喜爱,其实这个基地的多年经验,两名股东比他挣得多得多。他也一度想城养老,再也不管这一摊在。但是两名股东对于新品种的养护繁殖又不懂,典型的只会做死事的人,连个农业机器人都不会操作。
胡旭风对于基地只能勉强说知情,他日常毕竟也有自己的一摊子事,再者自己弟.弟的这件事情怄在心里,老爷子骂过不知道多少次,说自己身为刑警不能保护自己的弟.弟,他也是激怒攻心,好几次差点失去理智。
这时拜访老爷子的那位朋友说了一句话,引起了袁鹿原的注意。“其实老胡这个基地,也不是不能挣钱,四年前来了一家公司说要收购,足足把价格翻了三倍,老胡都没有同意。”
一说起这件事情,两位股东就抱怨了,“当时要是把基地卖了,后面的日子就好过了,哪象第二年,赔光短裤。”
老爷子个性耿直,眼睛一瞪,低喝道:“说这些干什么,当年要是不坚持,哪里有现在的新品种,现在不是都订出去了吗。”
袁鹿原忽然心里“咯噔”一声,有个思路被触动了,赶紧问老爷子:“四年前的那家公司,你们还记得叫什么名字吗?”
四年前的事情,众人想了老半天,终于想起来这家公司的名字叫林虹绿地投资,老板姓林。胡旭风很快就找到了这家公司的资料,这家公司的名下大大小小有几十家公司,按照道理来说,既然要收购一家基地。四年过去,一家没成,至少也应该收购或者自建一个基地,然而这个公司名下众多公司之中,却一个农林基地公司都没有。
“等等,这几个公司……”一位股东忽然叫道,“彦国,你看看这几个公司名字,好熟啊。”他对另一名股东道。
另一名股东年纪大约五十左右,叫方彦国,长相憨厚,面相朴实。他仔细看了几眼,挠着后脑勺,“怎么看着……是最近订购我们树种的公司啊……你看,这一家……这两家……啊呀,这一家也在……这是全了……怎么回事?”
业务方面的事情胡明宏没有管,几人询问之下,才得出一个信息,当前所有的树种被几家公司订购了,通常作为业务销售也不会去核查公司的背景,现在突然发现这几家公司竟然都隶属于另一家总公司。这个情况就有点奇怪了,一个公司将所有的树种都购买下来,是什么意图呢?
“交货时间定了没有?”胡旭风问。“定了,我算算……”方彦国道,“大约还有十天左右。”
袁鹿原计算下时间:“时间也不对,这个时候是一年最热的时候,胡伯,您看呢。”
胡明宏也道:“我也说了,这个时候做移栽是对树苗最糟糕的时候,水份损失大,气温高,树苗很难活。感觉他们好像无所谓。”
“咱们这样看这个线索,”袁鹿原皱着眉头一边思索道:“几年前,这个公司想收购苗木基地,没有成功。几年以后,新产品出来了,这家公司又安排下辖的分公司,采购了基地的所有苗木,那么我们能不能认定,焦点集中在这一批苗木上?”
“这里面肯定有问题,我想再去调查一下他们,看看这一批苗木会用到哪一些项目上。”胡旭风说,看来自己弟.弟这个案子还有其他的隐情,他肯定是一查到底。
“胡伯,我和旭哥想再了解下您这个新品种的情况。”袁鹿原还是没想透。
说到树木,自然是胡明宏的专业,他也起来了点兴致。
“我们现在的自然生态在几百年前就已经失衡,在几十年前更是出现了生态大灭绝。现在我们的生态已经非常的危险,许许多多的物种已经在这个星球无法存活,而且,在其他的殖民地也一样面临这样的情况。”胡明宏从大角度开始描述这个专业,“我们作为植物生态科技公司,赚钱只是我们的第二件事情,最重要的事情,应该是恢复星球的绿色生态系统,否则,赚再多的钱也没有用,子孙也花不上。”
当前星球上遍布最多的树种,已经从几百万种见少到了几万种,可说是几百年前的百分之几,生态基本是以一年一万种的速度在毁灭。而最多的树种,也只剩下杨树、白桦和榕树。分布最广泛的植物则是被子植物。当然需要说明的是,这个星球的植物与地球上的植物并不相同。
八年前,胡老开始以自己的植物学专业进行植物基因试验,通过千百次的试验,得到了杨树与榕树的交叉品种,被命名为杨榕树。这个品种大量繁殖后,因为生长速度及环境适应能力,得到了市场的认可,销售状况也一直比较稳定。
其后几年时间,这个品种又得到了多次的优化。当前基地里面所生长的这一批,基本上都是优化品种。按照以前的植物茂盛程度而言,确实很不怎么样,但就目前的情况,却已经是非常好的效果了。可想而知当前生态的破坏达到了什么样的程度。
一行人走进了基地树丛之中,所见到的优化树种除了外形兼顾了两种植物的某些特点,也没有什么特别,只是生命力更顽强而矣。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会有这种情况,给人感觉几件事情的发生,都是为了将这一批树种掌握在手中。
结合这个情况再返回来看第一件事情,地块的收回以及土地租赁价格的上升,给人感觉都更像是冲着这一批苗木而来,仿佛是这批树木藏着什么秘密。
获取不到更多的信息,胡旭风决定从这条线索先展开调查。带着疑问,两人又回到了城市,胡旭风围绕这家公司展开调查。袁鹿原则回到了自己的小修理店,继续当自己的维修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