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诤诤,起来吃饭了,再不起来待会儿要迟到了!”
方诤头头痛欲裂,浑身失力连胳膊肘子都抬不起来,脑子一片混沌。
诤诤?
多少年没听到这样亲昵的称呼了,这世上除了她那个老实巴交懦弱又可怜的父亲会这样唤她,再无别人了。
她费尽心思走上了上流社会,甚至不惜舍弃了一切情感,甘愿用自己的美色做诱饵,周转于各色人物之中,从而获得她想要的财势与地位。
她成了一个猎头公司的老总,在C市也算得上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下面的人都唤她方姐,上面的人唤她小方,偶尔有几个她豢养地小宠物会唤她小诤,却唯独没有人唤她诤诤。
有时候午夜梦回也会觉得空虚,曾经与那个懦弱男人吵架时,男人气急口不择言咒骂她与她那不守妇道的妈是一个货色,敏感骄傲的她因此记恨上了那个男人。
当时心高气傲的她愤怒屈辱但也不屑于顾,她这么好的成绩,只要再坚持一年就会考上她重点大学,上了好大学她就能自己赚很多的钱,怎么可能跟她那个不要脸爱慕虚荣的妈一样,一辈子倚仗男人过活。
可她对金钱对权力的欲望最终让她走上了她妈的老路,活成了她曾经最痛恨最厌恶的女人的模样。
刚开始她还觉得以色侍人是极度羞耻的事,渐渐地在面对着数不清的钞票与别人艳羡追捧的目光之后,她那点羞耻心也没了。
她那个一生忠厚老实的父亲知道她做了什么,羞愤得差点中风,丢下狠话若是她还跟她妈一样继续做伤风败俗的事,他就不认她这个女儿。
方诤原本尘封的傲气与羞耻心在看到那个衣衫褴褛满脸沧桑的老男人一下就破土而出。
她那时认为即便她是凭着她那些个情人才开了公司,可若不是自己有能力,她也不会把公司做得这么大,那个只会颐气指使大呼小叫的无知女人有什么资格与她相提并论。
恼羞成怒的她指着老男人的鼻子,破口大骂,骂他没出息,说若不是他没出息,自己也不至于会走到这一步,而那个女人也不会丢下她,还说若换做是他被带了这么久的绿帽,早就一头撞死了。
她像是找到了一个宣泄的出口,将憋在心里多年的怨恨与怒气和与人交易尘封起来的所有的屈辱,一同发泄到了那个双鬓已然霜白的年过半百的老男人身上。
方诤至今都没忘记那个男人惊愕伤心绝望最终变成死灰地眼神,到现在想起来,背脊还一阵发寒。
从那以后,那人再也没有联系过他,像是从世界消失了一样。而方诤也从不联系那个男人,即便她早已将那串数字烂熟于心。
但每个月月初,方诤依旧雷打不动地往那个账号里打钱,像是这样就能减轻她心底深处隐埋的罪恶感与负疚感。
许是身居高位太久,日子过得太舒服了些,她竟想要同她豢养的一个小情人玩一辈子的爱情游戏。
方诤也没想到一向薄情寡性的自己竟然会为了个小狼崽子去惹怒那个深不可测权贵滔天的徐泽汝,而最可笑的是她为此付出一腔深情的狼崽子竟然是徐泽汝的小舅子。
她身败名裂之后,还被徐泽汝的夫人派人追杀,最终落得个惨死街头的下场。
而曾经对她山盟海誓的情人们却看都没看她一眼,那些对她卑躬屈膝有求于她的人都露出了鄙夷轻蔑的扭曲笑容。
只有她曾经瞧不起的幼时玩伴林言正带着她那老泪纵横的父亲前来,用一辆破旧的FT车拉走了她的尸骨去火化。
她死之后一直以灵魂的状态冷眼地瞧着那个老男人抱着她的骨灰盒终日以泪洗面,那个沉默灰扑扑的青年烟不离手。
她那父亲哭得眼睛都快瞎了,抱着她的骨灰盒失魂落魄地念叨着都是他的错,都是他没用,不然他的囡囡这一辈子也不会过得这么辛苦。
方诤一直听着看着,一颗心又冷又痛,无尽的悔恨如海水一半涌来,几乎将快要将她湮灭。
她苦心孤诣走到人生巅峰,一直都不让自己后悔,就是怕会像现在这般痛苦,可老天似乎不愿让她如意,连她死了也会感受到无尽悔恨的痛苦。
原以为对父亲的愧疚与悔恨就足够让她痛苦不已,可没想到的是那个灰扑扑的青年竟然将老男人托付给了他朋友,自己独自一人开车找上了徐泽汝与小狼崽子。
她从未见过那个沉默寡言看着清瘦不已的青年会有如此的爆发力,提着一把长刀突破了徐泽汝的保镖的重重包围,朝着徐泽汝与那狼崽子砍了一刀,也只是在两人的胳膊上堪堪划了条口子。
不过徐泽汝与狼崽子是何等身份,他养的那些保镖个个都不是吃素的,在徐泽汝与狼崽子受了伤之后,立即反应过来合力将林言正扑倒在地,生生折断了他的手腕,还敲碎了他的膝盖。
而狼崽子居然还踩着青年受伤的膝盖碾了几下,居高临下、带着几分鄙夷的说道:“就凭你也想报仇,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什么样,与方诤那女人果然是一路货色,不知天高地厚。”
那一刻方诤从没这么愤怒过,原来自己努力了这么多年,在那些人眼中,还是低他们一等。
更让她愤怒的是林言正那么骄傲的一个人,竟然被狼崽子那个杂碎这般羞辱。
可即便她是怒火滔天又能如何,她早已化作尘埃,也不能同那两人同归于尽。
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林言正被那群畜生活生生的打死,看着林言正奄奄一息地摸着攥着他胸口的口袋,像是在护着什么宝贝似的。
从她成为灵魂状态看着她死之后的一切她都没哭过,即便再难受她也不曾掉一滴泪。
可当狼崽子生生掰着林言正的指头,从林言正贴着胸口的口袋里掏出一枚用怀表藏着的照片,那张照片不知是什么时候拍的。
看她的一身酒红色低胸晚礼服的穿着,应该是在参加什么宴会,而这角度显然是偷拍的。
“这么个破东西也当是宝贝护着!”
狼崽子朝着地上奄奄一息的林言正啐了一口,随手将那成色破旧的怀表丢在了地上。
滚圆的金属怀表骨碌碌滚到了离林言正一手多长的地方,他拼尽全力伸手想要去够那东西,可手还伸到一半,就软绵绵地垂了下来。
而那伙人竟直接踩着林言正的身体上过去,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临了还踢了一脚那表。
怀表滚了一圈,顺着排水盖的缝隙落到了一旁的下水道里。
方诤就这样看着地上死死瞪着眼睛不能瞑目的林言正,直到过了第二天警察将林言正的尸体带去了殡仪馆火化,她才发现自己早已泪流满面。
而她也因此陷入了无尽地黑暗中,没有光没有风没有声音,有的只是无边无际的黑暗,仿佛时间已经凝固。
也不知过了多久,那声仿佛从天边传来的诤诤才将她从黑暗中唤醒。
她努力地用两条细嫩的胳膊撑着身子坐了起来,四处打量了一下。
掉了白漆露出的泥土墙皮,还有那常年四季都漏风的木制小窗户,凹凸不平的泥土地还散发着一股霉味,缺了一角用碎瓦片垫着的没有顶的木柜子胡乱地塞着一些破旧的衣服。
嗯,是她曾经生活了十几年的家,看来她是重生了。
“叮咚!欢迎绑定教书育人发家致富系统,我是0806,宿主请问要开始任务了吗?”
一个稚嫩的童声在脑海中响起,方诤揉了揉昏昏沉沉的脑袋,只当是脑子发昏有了幻觉,并未在意脑海中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