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青岩看着曲昭灵那似笑非笑的表情和眼神，心中的疑惑之意愈来愈浓。
“难道眼前的情况，并非看上去那么简单么？”
先前太玄山之行，他心中已经十分清楚，这位可不是什么没有脑子的人，围杀众妙门逃跑的女修，将单子枫与那猥琐男修毁尸灭迹，也做的神不知鬼不觉。
不过也不排除曲昭灵在吓唬他的可能，毕竟这位的举止言行就跟闹着玩似的。
总之陆青岩是稍稍放宽了心，看样子曲昭灵并没有与他争斗之意，若是想要出手，恐怕早已分出胜负了。
他再度将一点灵力运转至双目间，仔细看了看周梦蝶的周围，除了那抹红雾之外，没有任何奇怪之处。
周梦蝶浑身灵力温和平缓，也没有施展道法的迹象。
“奇怪……”
陆青岩皱了皱眉。
姜小蝉压根还没正式入门，也没有修习什么道法，客观上说，她只不过是个住在仙山道门之中的凡人罢了。
而自己的青岩居阁楼中的库存，都是凡间草药，一部分带着点儿灵力的，也只不过是不入流的灵草。
要想调配出能够略微影响修仙者的东西，就已经是天才了，想让修者倒头就睡，这恐怕是无稽之谈。
再者说，雾气与汤药不同，仅仅吸入体内一点，效果相当有限。她所调配的这古怪红雾，对修有灵力、可以暂时闭气的宗中弟子，应当是没有什么效果的。
若有炼气五层以上，护身灵衣护体，那就更是不会起到任何作用。
理论上说，这红雾能够产生的效果十分有限。
不过……
看着安睡的周梦蝶周围横七竖八地躺着一片，其中不乏炼气五层，甚至是炼气六层的弟子，陆青岩也不知这该作何解释。
“去吧，去把小蝶叫醒，快去快去！”
曲昭灵催促着，脸上带着狡黠地笑容。
“弹她脑瓜崩。”
“……”
陆青岩心中清楚这其中恐怕有什么蹊跷。
但是一方面，曲昭灵这位自己曾经的救命恩人从未表现出对自己的恶意。
另一方面，他自己也是个好奇宝宝，想知道这些弟子究竟是出了什么状况。
“好吧。”
他将恨缺剑握在掌心，斜横在腰间，缓步走向了周梦蝶所处的树下。
但这一回，陆青岩留了个心眼。
他缓缓运转起养气经，体内神秘云朵的云絮，如同水流一般，沿着特殊的轨迹在云朵间穿行生灭。
陆青岩可不是那种悟性差的蠢人，踏入修者界一年半载有余，经历过了这么多事，也算总结出了一些规律。
虽然爷爷给的养气经他至今不知道真正效用如何，但对于这些扰人心智的诡物，似乎有些惊神的作用。
再加上本命剑元之中，那道前辈留下的剑意余烬，应当出不了什么问题。
当然，这些都只不过是陆青岩一厢情愿的猜测，具体如何，他心里也没底。
曲昭灵看着他走去的背影，吃吃的偷笑。
随即她纵身一跃，又回到了梭罗灵树的树枝头，盈盈坐下，远远瞧着陆青岩。
“……”
十丈。
一路走来，并未出现什么状况。
红雾渐浓，但毕竟只是凡俗药效，在护身灵衣的包裹之下，的确没有起到任何作用。
不过陆青岩也并未掉以轻心。
因为在十丈之内，已经能瞧见几位修为稍低一些的弟子，正趴在地上啃着草皮呼呼大睡了。
五丈之前。
“……”
陆青岩沉吟着，直到此处，也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
“难道真是曲师姐唬我……”
“这些弟子，都是她放倒的？”
不对，这些人，是真的在睡梦之中。
“余家……自然是我们说了算……呃……”
这其中还有几位说梦话的。
听这架势，野心不小。
陆青岩打眼一瞧，这人还十分眼熟，回想起来，面色却冷了几分。
他记得此人。
这就是那位，在火工坊之中，故意给自己安排了丁号法器库的弟子。
“余家……”
不知为何，他忽然又想起了半年复核期的最后，那位查验灵力境界的师兄。
据秦师姐所说，那人名叫余康，也姓余。陆青岩并不能肯定这二人是否有关联，但仍然心中一凛。
不过此时此刻，他也并不想纠结于此事。
此处距离周梦蝶，已经不远，这个赌约，自己似乎可以轻松拿下？
看样子，这似乎只是个玩笑罢了。
“这位曲师姐哪儿都好，就是太爱开玩笑了。”
他在心里嘀咕着，一步踏出。
骤然间，陆青岩眼中的天地突变。
不过眨眼的功夫，天空与地面，整片世界如同气泡破裂一般消散。
恍然间，自己似乎躺在一处柔软的草坡上，煦日和风，春日暖阳，一切悠然而美好。
突兀的，掀起一阵风。
陆青岩只觉自己忽然拥有了翅膀，乘风而起，自己原本呆着的地方，竟然是一朵花的花心。
所有关于他自己作为人类修士、关于陆青岩这个名字的一切，都已经全然忘记。
此时此刻，他是一只蝴蝶。
从诞生，至虫蛹、化蝶，从前经过的历历在目，一切理所当然。
此时此刻，蝴蝶在一片茂盛而瑰丽的花海之中自由的飞舞，他也自然而然地沉浸于这亦真亦幻的情境之中。
但不知过了多久的某一瞬间，整个世界忽然再度破裂。
花海，暖阳，不复存在。
只剩下了潮湿的海风，与身下坚硬冰冷的悬崖乱石。
陆青岩这才悚然而惊。
方才竟是在做梦？难道自己真如曲昭灵所说那样，走不到周梦蝶的身边便会倒头昏睡……
可是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方才那个梦境，却不像是寻常的梦那般，梦醒时分便烟消云散，模模糊糊记不清晰。
直到此时此刻，陆青岩仍然记得有关那个梦境的一切。
蝴蝶，花海，暖阳，和风……
有关蝴蝶的记忆，完完全全地保留在陆青岩的脑海之中，虫蛹化蝶，花海飞舞。
仿佛自己亲身经历。
反倒是此时此刻，自己所处的境地，让他觉得有些虚假，空洞。
空洞与虚无之间，鬼使神差的，陆青岩心中忽然浮现出了一个离奇的疑问。
“究竟是梦见自己成为了蝴蝶……”
“还是眼下这一切，这个名叫陆青岩的人类修士……”
“只不过是那蝴蝶的一场梦呢。”
他沉默着思索，却想不出个所以然。
恍惚间，似乎感觉到什么，陆青岩抬起头，望向眼前的海面，原本倦怠的双目，逐渐放大。
时间仿佛在这一刹那凝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