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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十之八九 (2)

莫扉君对于自己到头来还是要一个人去B城上学的状况表现出了巨大的失落感,她站在萧念面前一字一顿的说:“萧小九,你不守信用。”

然后一阵风似的刮到医生办公室去:“罗医生,请你快点治好萧念的病!她还要跟我一起去上学呢!”罗医生亲切的请她对面坐下了,开始细细的向她解释“病去如抽丝”的道理,说治疗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不能急,更不能乱来,不论是患者还是亲友,都要保持一个稳定的心态……把莫扉君听的直不耐烦,又一阵风似的刮出去了,剩下罗医生坐在那里,敛去了笑容。

作为一名医生,长年坐诊血液肿瘤专科,已经接触过数不清的悲伤的生命。虽然现代医学昌明,设备越来越先进,技术越来越高超,但依旧无法阻止种种恶疾对人类的狙击。并且那些病原病理是随着医学的进步而一起进化的,甚至有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的势头。他看着那些重症患者的年龄层逐渐降低,来就医的小孩子越来越多,他除了尽可能的提供自己日益精湛的医疗技术,再也做不了别的。

包括同情。

医生只有冷静的大脑,和冷静的心。

莫扉君冲到走廊上的时候,差点和董旭迎面撞上。董旭扶住她说“不要在医院里面跑,很危险”,莫扉君到底没把那句“都是你没照顾好小九!”说出来,只能愤恨的剜了大叔一眼,扭头走了。董旭从那对大白眼里居然能看出了深厚的暖意,一时感动了。

莫扉君发泄了一圈,回去抱着小九,头埋在她的颈窝里:“我很担心你……”

萧念伸手回抱死党,眼泪夺眶而出,又急忙忍住了,用若无其事的语气说:“没事的,不就是一年的时间嘛,再说还有很多长假,你可以经常回来看我,或者我去找你玩……”

“你要快点好起来……”

“嗯!你放心。”

莫扉君把脸埋在萧念的衣服上蹭了蹭,抬起头来,两个女孩面对面看着,都笑嘻嘻的。

只有微微泛红的眼眶,其余的痕迹都看不见了。

两双手紧紧的握在一起。

命运这种东西,常常会在人们想都想不到的地方转弯,没有预兆,更不会提前通知,人们只能眼睁睁看着,任凭有多么激烈的想法,也改变不了已经发生的现实。

所谓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大抵如此。

莫扉君在很久以前就曾豪气干天的对她家老爸老妈说,她要单枪匹马走天下,拖家带口的出远门这种事情是坚决不要干的。

莫爸莫妈不愧是养了这样一个女儿十几二十年的莫爸莫妈,他们不跟女儿起正面冲突,知道当面叫板只会撞痛大家的鼻子,搞不好这脑后生反骨的丫头给他们玩一招半夜私逃,也是很有可能的。不,以莫爸多年的经验,他得出了女儿大概连半夜私逃都不屑于,大白天当着两老子的面堂堂出门的比率反倒更大些的推测结论。

于是莫爸这样跟女儿说的,全家一起去B城,你去你的学校报你的到,老爸老妈不插手,完全由你自己做主,爸妈去B城只是去玩的,难得大家都有空闲,老两口再渡一次蜜月,君君你是不会反对的吧?

莫扉君很想掀桌:见鬼的大家都有空闲啊!有空闲的只有我一个好不好!你们两个明明是各自请了假要去的!

可是看着家长们哀怨企求的目光又发作不了,只好挣扎着退守底线:“那你们不准来我学校管我!”莫爸立刻拍板表态,“那当然!但相对应的,你也不能来打扰我们老两口的游兴。”

不愧是政府部门的要紧人物,政治手段放在自己女儿身上也是手到擒来。莫扉君被她老爸显而易见的扯鬼话噎个半死,放弃顽抗,垂头丧气的举了白旗。

莫爸爸在自己幕后老板莫妈妈的嘉许眼光中挺胸收腹,得意洋洋的偷偷比了个V字——在与女儿十几年的看不见硝烟的战争中,莫爸爸完美的取得了第N次胜利,可喜可贺呀,可喜可贺。

萧念去机场送莫扉君,乖巧的给莫爸莫妈问好请安之后,就把莫同学拉到一边:“你不是说不让你爸妈送的吗?怎么?没搞得过他们?”莫同学消沉的只剩半口气在残喘,一只手扶着柱子边,悠然叹出一口长气,“完……败……”

背后仿佛有鬼火在飘。

萧同学很理解的拍了拍她的肩:“算了,就当他们是去旅游的。”话音刚落就看见莫同学身后背景变成电闪雷鸣,莫扉君握紧了双拳,眼睛里火焰熊熊燃烧:“他们就是用的这个卑鄙借口!说什么第N次蜜月旅行!还说什么不要打搅了他们的恩爱!呜啊啊气死我了!”

萧念当场就没能忍得住,笑到地上蹲着去了。

从S城到B城,波音737飞行时间三个小时,候鸟迁移时间一个月,莫扉君和萧念分开的时间,一年。

“哪有那么久!最多也就四个月,寒假我就回来了,你乖乖的在家安分守己,不要趁我不在就随便出去勾搭人……”

“少废话!闭上嘴赶紧走吧。”

萧念推着莫扉君往安检口走去,然后放了手:“你要经常想我哦。”

莫扉君回过身来捏一下萧念的鼻子:“嗯!”然后大踏步朝候机室走去,背对着送行的人们摆摆手,没有回头。

莫妈妈一看坐在旁边女儿的脸,“哎哟”一声要凑过去,被老公拉住了,莫爸爸摇摇头,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两个人就坐到一边去说悄悄话了。

“真少见呢……”

“是啊,这说明我们的女儿还是很富有她们这个年龄特有的细腻感情的。”

“你看你看,哭的真可怜。”

“这就是少女情怀啊……”

“老莫同志,你怎么这么酸!”

莫扉君扯一堆面纸,狠狠的醒了一通鼻涕。那声音之响亮,让整个候机室都为之侧目。莫妈拉了莫爸就起身:“快走,我们装作不认识她。”

萧念目送着那个高挑的背影转个弯看不见了,怔怔的站在原地发了一会儿呆,然后转身,径直走到身后五步远的那个人面前,一头拱进去,就不动了。

董旭合拢双臂,安静的等着怀里的轻颤慢慢缓解,安定。

“小九,不要把鼻涕都糊在我衣服上……”

“那你给我面纸!快点!”

“一包,够不够?”

“我要一大包!”

马大姐对那件沾了一大片黏糊糊的不明液体的T恤表示了强烈的不解:“小董,你这是上哪弄的这么一块啊?”在得知了事情真面目之后,“哦——”了一声,又好笑又感慨的拿盆单独浸泡那件衣服去了。

萧念在当天的日历上面画了一个圈,旁边写上极小的几个字:伤离别。

多情自古伤离别

更那堪 冷落清秋节

今宵酒醒何处

杨柳岸 晓风残月

此去经年

应是良辰好景虚设

便纵有千种风情

待与何人说

待与何人说。萧念身边有很多人等着和她说。

“换季了,快跟姐姐去选购漂亮衣服。”这是资深时尚杂志编辑担心她在家闲着会无聊,会无聊就会陷入对莫扉君的想念中,而导致情绪会低落。

“大剧院要上青春版的昆曲《牡丹亭》,就演两场,姐姐好不容易弄到的票,快走别迟到了。”这是优秀的总经理行政助理为了丰富她的精神生活,避免她在家闲着会无聊,会无聊就会陷入对莫扉君的想念中,而导致情绪会低落。

“植物园的兰花圃这几天开放了,里面有很珍稀的品种,机会难得,一起去看看吧。”这是要去英国留学但还没走的向语哲。

“萧小九啊啊……又开学了人家好寂寞啊啊……快来陪我吃饭啊……”这是林小沫。

“小九啊,来帮大姐把这些玉米胡萝卜洗一洗,一会煲龙骨汤。”——马大姐。

“小九,吃完饭我们去散个步吧,顺便再看个电影。”——董大叔。

……

……

萧小九掀桌了:你们!能不能让我一个人安静的伤感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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