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生和父亲坐在茶几旁，母亲也跟着坐了下来。父亲叹了口气说：“你三叔吧，人不错，对你们弟兄不错，对咱们家更不错。要不是俭生你妈就不能坐在这里了。”
“是呀！他们家都是好人，就因为俭生没有考上学，没有走出周庄，他们的视野才没有那么开阔。”周母替俭生遗憾。
“你三叔私下流着眼泪对我说，哥，我是不是得罪祖宗了，我是不是得罪大姑娘娘了？这两件事，你三叔总是不能释怀。”周守义的话题就这样打开了。
“都什么年代了，三叔还这么迷信？”让生认为三叔推到祖碑和挖娘娘庙都是形式所迫，目的还是造福一方，没什么好内疚的。
“你三叔说，良生和让生，还有周丽都是大学生，而俭生连个大专也没有考上，这是祖宗不恩泽呀。”
“上不上大学没有关系，你看我四哥现在混得并不比我们差，行行出状元。”让生觉得自己在深圳累死累活的，并不比老家人光艳多少。
“我也是这么说的，可是你三叔说，就算你说的对，俭生两口到现在三十多了，还没有个孩子，这怎么解释？这不是祖宗在惩罚他，娘娘怪罪他吗？”
“三叔想多了，爸，喝一口。”让生无法回答三叔的问题，他明白三叔愧疚的心。
“可是你三叔就是从那件事走不出来，越老越走不出来。这次来深圳，他叮嘱我深圳年轻人多，看看有没遗弃的孩子，如果有，就给俭生捡一个。”说完周守义长长叹了一口气。
“哪有遗弃的孩子呀？我听说去福利院可以领养，就偷偷跑去福利院问。你三叔和你四哥很高兴，满以为登记了就可以领走孩子，可是现在看来还得等好几年，还没准呢！我该怎么跟他说呀？让，走一个，喝！”周守义继续说。
他对这事甚为用心，让生很少见他发愁，今天是他位数不多的一次。
“别着急，这不是可以排队吗？在深圳排队是最靠谱的方法，找熟人不如排队。”让生劝慰父亲。
“我怕你三叔积郁成疾，影响身体健康。”周守义的担心不无道理，三叔不能整天困在这件事。
“爸，你也别太伤心，咱共同想办法。”让生想要和父亲一块帮助俭生。
“让儿，那爸跟你商量一件事，你看行不行？”周守义觉得火候到了，开始说事。
“嗯，说吧爸，只要我能做到的，我一定做到。”让生信誓旦旦、拍着胸脯说。
“你能做到！“父亲停顿了一下继续说，“帮俭生生一个孩子吧！”周守义兜了一圈，原来在这里等着儿子呢。
“什么？亏你能想得出来，我们生了是我们的孩子，又不是俭生的孩子。”他没有理解父亲的话，感觉父亲喝糊涂了。
“你们生个孩子给他养就是了，咱周家侄儿过继给叔伯的事也不是没有过，你二爷家的小儿子就过继到你大爷名下了。这也是传统。”周守义说得没错，可是让生却无法接受。
让生沉默不语，他不愿拒绝父亲，再次加重父亲的忧伤。他保持沉默，等父亲心情好的时候，再做理论。
“让，我知道你不当家，你跟子雅好好商量一下，看看能不能帮俭生生一个，帮助俭生就是帮助我们，就算爸求你了。”周守义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让生继续沉默，他只要一开口就会和父亲吵起来，至少今天他不想让父亲继续伤心。
“这事我支持你爸，你爸说得对。”周母很少明确表态支持周守义，好像这还是让生第一次见到。
沉默之后，让生说：“爸，干杯！”
虽说让生没有答应父亲生一个孩子送给俭生，这件事也没有跟子雅说，不过，俭生的事在让生心里已经深深地扎根。他永远忘不了母亲生病的时候，俭生的悉心照顾，临别时那句“照顾好大娘那句话“，不时跳出脑海。
周让生想等他的心风平浪静的时候，把父亲说的生一个孩子过继给俭生的事告诉了子雅。
……
……
一切都是那样出乎预料，当让生说生一个孩子过继给俭生时，子雅竟然欣然答应。她说，那样咱就可以多生几个了。过了几天，让生真的要行动的时候，子雅说她是开玩笑的。
在一个让生和子雅都很平静晚上，海文和海华也都睡着了，他们俩依在床头上，不约而同地想起了俭生的事。
话题是子雅主动提出的：“让生，俭生的事怎么样了？”看来子雅对这件事也很关心。
“父亲已经把情况跟三叔说了，等俭生做决定，如果要领养，就去福利院登记。”让生说他也在等待消息。
“你能不能直接问问俭哥，老人在中间传来传去的，很容易走样。他们不清楚现代医学，乱出主意。”子雅担心老人这么闹来闹去会耽误俭生治疗，因为前段时间公公又说三叔去白云寺烧香，子雅当场就说靠烧香生孩子是不靠谱的。
“不要这样子说，人家也是一种信仰。”让生就委婉很多。
子雅觉得他们还是要先求助于医学，现在治疗不孕不育症的方法多的很，也不知道他们尝试过没有？也不知道他们是什么程度，要是没例假或者没完全没精子呢？这个事就别想了，老老实实在福利院排队，等待领养吧。
要是有卵子没有精子，那就找精子库；要是卵子和精子都有，那就赶快把卵子和精子取出来，保存起来做试管。等嫂子身体状况好的时候再种植，子雅一向以科学的态度做事。
“你以为是种庄稼呀，还种植呢，那叫移植。我估计他们肯定去看过，说不定你说的这些人家也都知道。现在网络这么发达，我知道这件事后，就上网查了一下，难道俭哥夫妇不会上网查吗。”
“不管怎样，你还是应该直接跟俭生通过电话，我们也关心关心哥嫂。”子雅还是建议直接说。
“我一个大老爷们，怎么跟哥嫂说。像你刚才说的卵子精子的，我开不了口。再说了这是直接揭人家的伤疤呀！”让生犹豫再三。
“真是的，还这么说，面子重要还是孩子重要，要是我，我就直说。”子雅思维很单纯的。
“要不给你嫂子的电话，你们俩直接沟通吧。女人和女人聊这种事比较合适。”
“可以，尽管我跟四嫂不是很熟悉，我还是愿意跟她讲这事，说不定能帮上他们的。”子雅真是个善良的女孩。
“还是等等有合适的机会吧，别那么唐突，单刀直入老家的人都受不了。”让生怕子雅弄得哥嫂尴尬。提前给子雅交代一下。
“总想对你表白，我的心情是多么豪迈。……”让生的电话铃响了，父亲打来的。
“让，睡了没？”父亲问。
“没有，啥事，你说吧！”让生回答。
“你三叔说，俭生两口最终决定来福利院登记一下领养。”父亲在电话里说。
“来深圳？”让生再次确认。
“他们在当地也登记了，为了增加机会他们也来深圳登记一下。”
“好，我跟子雅也正在说这个事呢，他们过来也好，正好给他们一些建议。”让生捉摸当面讲肯定更好。
“那就好，你四哥不容易，你们要尽力帮他呀。”
“放心吧，爸！”
……
……
周俭生夫妇真的来了，让生把他们接到家。
“嫂子，坐火车，累吧？”子雅满脸堆笑。
“不累，现在高铁挺快的，八个小时就到了，一点都不累。“四嫂说。
“三叔身体还好吧！”让生也问。
“好着呢，整天在村广场跟老太太们跳广场舞。”俭生这么说父亲。
“那好，多运动些对老人有好处。”让生没想到周庄人现在也热衷健身了。
“大娘恢复得怎么样了？”俭生关心周母。
“好，来深圳以后，恢复得很快，自理没有问题，身体也瘦了下来。说起你大娘，还真得感谢你呢。”
“又说见外的话，我大娘也是娘呀。”四哥说。
“老五，以后别这样说了，你们都有本事了，在外面混好了，你哥在家照顾好老人也是应该的。你这么一说他又得难受半天。”能看得出来，嫂子跟子雅一样很健谈。
让生说中午饭和父母一块在家吃饭，聊聊天。晚上再给哥嫂接风，顺便带你们逛逛街景。”
“不用接风，又不是什么重要人物，咱就回家吃我大娘做的打卤面就行。小时候，每次大娘做打卤面，都会给我送一碗，真好吃。”俭生说。
“老一代人都勤俭过了，不习惯在外面吃饭，以前看到我们在外面吃饭就唠叨，生病回来后好些了。我们吃什么他们不管，他们绝对按自己的习惯吃饭。这样对他们健康好。”让生说。
“凤凰山离你们远吗？“嫂子突然问。
“不算近，不过也很方便，开车就四十分钟。我偶然去那里爬山，半山腰平台有个观音寺，香火旺盛，环境挺好的，怎么想去看看？”子雅认为他们想去凤凰山玩。
“嗯，有空就带我们去看看，要是你们没空我们就自己去玩。“嫂子说。
“你呀，刚到家呢，就开始找地方玩了，女人跟男人即使不一样。让，别管他，你忙你的，我们自己玩。”俭生不想说这个话题。
“你们这么老远过来，就是再忙也得陪你们玩好。”让生热情地说。
稍作休息，他们来到周守义家里，周守义老两口非常激动，忙上忙下，忙前忙后的，子雅说到底是你们家来人了，看爸妈激动的。都不停脚。
酒足饭饱之后，周守义问：“明天，你们这么打算？”
“我带你玩玩吧？”让生插嘴说。
“别玩了，先办正事吧，明天就去福利院登记。”周守义觉得跑这么远又不是为了玩，抓紧时间办正事。
“几乎同时，嫂子也说：“先别玩了，明天去凤凰山吧。”
“爸，还是听嫂子的吧，先去凤凰山吧。”子雅说。
“去凤凰山还不是玩呀！”周守义有些不满。
“你就别管了，俭他们可以多呆些日子吗？先熟悉一下情况也行，别赶那么紧。”周母在一旁拦住父亲。
“好，那行，你们自己安排。”周守义不再那么固执，听从侄儿夫妇安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