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玉皇后正是碧玉年华。
她在母胎中受西风魔怪惊吓,种下疯病,现下里,几乎隔一天就魔魔张张,疯疯癫癫。
……
病入膏肓时,她会攀到高峰顶,一跃而下,将自己摔个粉身碎骨,家人四处寻了她的骨肉,用针线缝合上,勉强又活过来。
几番折腾,大家都放弃她了,再也没有试图在她跃起时,拉向她的一双手了。
………………………
这溅了一山谷的血,引来了贤温大帝的兀鹫王,也引来了骑着鼎鬃玄马的贤温大帝,詹兕。
詹兕见到这散落漫山遍野的肉块,心一阵寒意裹着一阵忧伤,他驱赶了兀鹫王,命人拾了一地的残肢断臂,带回了大内。
…………
宫人将被缝合好的女子,带到了詹兕身边。
詹兕是贤温王朝至高无上的统治者。他自幼被教导成一名冷酷的完美主义者,追求绝对美,严苛无情地评判周围一切人事物………
直到,他在镜中看见自己。
那一年,他已经二十三岁,对整个世界与自己的认识都已经成型了。
只是从来没有照过镜子。
这一切都是王朝为了训练一个继承者而耍弄的把戏:一个十足挑剔的王者,需要目空一切。在足够成熟之前,先不要看到自己的真实面容。
没有镜子,丝毫不影响詹兕的人生,他从他人对他的态度,就能判断出自己有多么完美。
他想象中的自己拥有令人窒息的英俊和睥睨一切的潇洒。
以至于当他第一次照镜子,花了很久时间确认镜中人确实就是真正的自己时,那种失望与空虚,几乎可以吞噬他的王国。
并不是惊世骇俗的丑陋。如果是那样,他早该知道。
是一种更可怕的容貌。
那就是普通。
…………………
就是那种普通到不必存在的普通。
是那种在曾经的詹兕看来,可有可无的人,长着的一张脸。
詹兕将自己封闭起来,足足三个月之后,他走出乾坤殿,戴上了半张白金面具,他开始沉默寡言。
因为他要对抗自己根深蒂固的对美的执着偏见与自己的庸常外表的不协调。
当他想要评价某个事物,当他想尽情凌虐嘲讽那件东西,他忽然被升腾起的自卑所击溃。
他对待他人逐渐………也并不是宽容,而是放低了标准。……当他不喜欢一个人的脸,他对比自己与那个人,没有办法像从前那样放肆地表达了。
他一直没有找伴侣,后宫一个嫔妃侍妾也没有,从前是因为他的高标准严要求,还没有那个女子能配得上他的规格。
后来,便是他觉得自己不配那个自己真正喜欢的人。虽然他并不知道,他青春萌芽那会儿的幻象,只是一个不存在的幻象。
………………
碧玉皇后和贤温大帝就是这样见面的。
她被领到他面前,虽然是一个行动自若的人,但他知道她无数次支离破碎过;她见到他戴着的面具,也知道他的心千疮百孔着。
詹兕得知眼前女子的年龄之后,赐名碧玉。
他们隔着屏风聊了一夜,他给她讲自己骑着鼎鬃飞驰在云端的神妙历程;她给他讲自己跃下悬崖之后极速坠下的刺激体验。
他们发现,彼此似乎经历过对方的生活。所以才可以丝丝扣扣体会到相互的感受。
第二天,碧玉成了碧玉皇后。大内的女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