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神仙的腿好了之后,我要在布朗大宅给他开庆祝会,他说可以在布朗开读书会,不需要开庆祝会。
那我要送他礼物,我要送他一辆新跑车,他已经很久没有自己开车,我要让他去松堂山春溪漂移。
他想了想,说可以收礼物,但要自己挑。
他带着我去之前给他买轮椅的那家店,订购了三十几台不同型号不同用途的新式智能轮椅,有运动型,护理型还有可以爬楼梯的,并且升级了座椅部位和轮胎的质感。
一整个下午,他一台一台把每个型号、每个功能都亲身测试过了,然后再反复提改良意见,再测试……最后预约了送货日期,送去山云雨雾居附近的养老院和福利院。
到那一天,他提前买了十几箱奶粉、水果、各类药品、几十箱纸尿裤,各种尺码的防滑软羊皮鞋,放在公司用来送模型的皮卡里,我们就开着这辆车出发了。
我上车之前,他把我的座椅铺上了家里的靠垫,说我头一次坐,要有个适应。
我们这样上山,之前都是我开车,松堂山转弯太多我不敢看他;现在轮到他开车,我终于可以轻轻松松看着他了。
“你答应我,”他对我说:“你只在愿意来的时候才来,只因为你自己想,不要因为我。
我之所以经常来这里,因为我十年前就住在这里,经常跑过去玩,和里面一些爷爷奶奶的感情是因为相处产生的。”
我点点头,打趣他说:“那学校里面那些空调呢?空调就算了,为什么你把电费也计算出来,交给学校了呢?
你和那里的孩子们也处出感情了?不对吧,你住这儿的时候,他们还没出生呢。”
我捂着嘴笑了,我的小神仙就是又善良又体贴,自己默默做好事,也从来不对他人进行道德绑架。
他也冲我笑笑,说:“山脚下上课,不比住山里那么凉快,孩子们学习太辛苦了。
至于电费,舍得交电费,孩子们才能真正用上空调,是不是。但是电费不能给多,掐着时间,他们才不会觉得理所应当。”
我感觉跟他在一起很幸福,每天都是踏踏实实又仰望星空的一天,和喜欢的人呆在一起,并且走在成为更好的自己的路上。
我们到了养老院,轮椅已经先送到了,卸下来十几台,林渊让把其他的送去另一个地方。
他把皮卡车里的物品拿下来一半,我才发现最开始就是分成两部分,不知道等一下他要去哪里。
他在养老院里教护工和爷爷奶奶使用这些新款轮椅的方法,看他们说真是又舒服又好用,他就高兴地笑了,拉过我,告诉大家这些礼物是我送的。我害羞地低下头。
我看着他轮流给老人家削水果,绘声绘色讲着这些天他的生活与工作,也耐心仔细地听他们讲自己的日常琐事,抱怨背痛脚痛……他认真记录他们需要的药品,想吃的点心……
仿佛,他不仅仅是一个献出爱心的施善者,他是所有老人家们的孙子,他不是来看望他人,是自己的爷爷奶奶。
晚上,我们住在山云雨雾居,我之前种的小番茄,今天可以收获了。
他煮了毛豆,把小番茄一个个洗干净,再把他们用针线穿起来,戴在我脖子上,说出门玩的时候饿了吃。
我捧着这串项链,笑得前仰后合,这是我最好的项链了。我对他说:“谢谢你,你对我真好啊~”
他用食指勾勾我的鼻尖,说:“谢谢你,愿意让我这么对你。刚好我爱的人在身边,让我很享受对她好的感觉。我只是被滋养了的人而已。”
“你怎么那么善良,对我好,对那些老人家也好。你怎么会长着这么一颗悲天悯心的人。”
他说:“我们不必悲天悯人。谁也不必想着对谁行善,一想到我要付出,就有了居高临下的意味,其实就是索取了。
而且他们的痛苦与我们不相通,不是我递过去一个苹果,说两个笑话,痛苦就会减轻或消失,我能带去的只是一秒钟的笑容。
我们只做那一瞬间是对的事情就可以了,你做得很自然很快乐,就是对的,是善良;做得痛苦,就是对自己不善良,也没力气再对别人善良了。”
第二天一早,他吃过早饭,就要离开,却不带着我,我问他究竟去哪里。
他说去福利院。
我问:“去福利院为什么不能带着我?”
他说:“可以带,但是那里你可能不太适应。我可以拍一些和孩子们的合影,带回来给你看。”
我最喜欢可爱的小孩子,去那里陪伴小朋友,怎么会不适应。我坚持要跟着他。
他想了想,坐在我对面,拉着我的手,问我:“你觉得那里什么样?”
我想了想,说:“一群可爱懂事的小朋友,但是很可怜,……他们没有爸爸妈妈……”
他又用手摸摸我的头,笑着对我说:“乖女孩,你今天只是陪着我过去送东西,在远一点的地方等着我,不用再做别的事情,好吗。”
我点点头,跟着他。
原来车里另一半的东西是送去春溪儿童福利院的。
到了那里,他也像昨天一样,耐心仔细地把护理轮椅的使用方法和一些特别的设计都交代了一遍,其实这些厂家的工程师已经来说过了,但他还是亲自都示范了一遍。
这件事办妥之后,他认真询问那些由于产生并发症送出去治疗的孩子们的最新情况,之后,他就去了食堂,小朋友们正在里面吃饭。
那里……满处狼籍。
桌面地板都是残渣,孩子们虽然抓着的勺子,却似乎不能准确地对准嘴巴,即便是有老师阿姨帮忙喂进去,也会时不时流出一半……
这一餐饭吃得漫长且艰辛。
我在门边看了一阵,他们不是我以为的懂事、有礼貌、穿着爱心人士捐赠的漂亮衣裙的可爱孩子。
他们是几乎长得一模一样的孩子,头面颅畸形,眼距很宽,鼻梁扁平,口开舌伸……他们是多了第21条染色体的孩子。
林渊在饭堂里面喂饭喂了一个多小时,然后卷起裤管,抱着男孩子们轮流去洗澡。
这间浴室是林渊设计的,它不是密封的,有一面与院长室连接的监控窗,院长可以看到孩子们在里面的情况,是不是安全。
男孩子与女孩子们的浴盆由不同颜色区分,由特殊材料的隔断隔开,隔断防霉防菌,天花板有轨道和卡扣,可调节位置,随时改变两边空间的大小。
我站在院长室,看着林渊在里面,给孩子洗头。他像对待小婴儿一样,用拇指按住他们耳孔,防止水流进去,温柔地给他们打着泡沫,帮他们冲洗……
“我也想试试,我可能洗得不好……”我突然想起为什么林渊同意我照顾他,帮他洗澡,他是在默默让我变成可以照顾更多人的人。
我在隔断的另一边,我的身后是林渊。我对他说:“我想看着你,可以把隔断拉开么?”
“不可以,我们没有征求孩子们的意见。”他说。
我低头看看这个眼神很朦胧的孩子,其实谁都没办法从他们那里征求到意见。可林渊的选择是等待他们,是尊重。
我们分别帮孩子们洗了澡,换了衣服。
之后,他把每个地方的空调过滤网,和洗衣机的过滤器都拆下来清洗消毒了。
……
我们回来的路上,我对他说:“你要健康平安,这个世界需要你。”
“我身边的人愿意需要我,就可以了。”
“我是不是没有爱心。”
“你让看到你的人都那么快乐,就是很大很多的爱心。”
我又问:“你每天做那么多事情,头脑和身体里是怎么可以承受的?为什么从你表情上从来看不出来。”
林渊狡黠一笑,对我挑了一下眉,说:“因为身体好,精力充沛呗!结婚之后你就知道了~”
他开始顽皮了,我捂着嘴笑了。我知道他从不把喜悲纠缠在一起。
对他来说每一件事只是一件事,不是“因为所以”;不是“如果当初”;不是“早知道”;不是“本可以”,不是“一定会”……他只按自己的心做他能承受的事情,追求他的理想,承担他的责任,享受他的生活,也坦然接受回报。
他内心包容又强大,他不将意志强加于人,不需要大家变成一样的人;
他支持你的选择,欣赏你本来的样子,赞美你更好的样子;
他迎接生活的日与夜,喜欢晴与雨,但不需要你也一样。
和他在一起,如沐春风。
我是幸运的,我会感恩珍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