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念睁开眼睛，看见云慕海的睡脸，她情不自禁用双手捂住自己的嘴，偷偷笑了。
她睡在他怀里，所以他右边的肩膀盖不上被子。她用手摸了摸，冰凉的，把她心疼得，马上把被子拉起来给他盖严实。
她踮着脚跑去喝水，上厕所，洗澡，刷牙。
牙刷一遍，牙线一遍，漱口水一遍。
她把全身涂上厚厚的果冻婴儿霜，闻闻自己，真像个小可爱。
她又钻回被子里，心想自己现在太堕落了，从前这个时间已经晨跑结束，吃完早饭，读完报纸，开始看科学文献了……
她看了看身边人，愧疚随即一扫而光，决定就这么堕落下去了。
和这个人在一起，谁还有心情做别的。
她轻轻凑到他唇边，咬住他的下唇。
他惊醒了，然后笑了笑，闭着眼睛回吻她。
“宝贝好香。”他呢喃着。
“离不开，我离不开你。”她紧紧搂住他，对他说：“得知你就在林渊和嫂子身边时，我简直乐疯了；听到你中枪时，我痛苦死了，恨不能用自己去代替你。”
“害你担心了。”他抱住她。
“这是不是老天对我们的考验。潜水事故，遭遇雪崩，这是不是都是对我们的考验？……”
“这不是对我们的考验，是对我们的偏爱。”云慕海缓缓说：
“有几对情侣可以这么肆意地挥霍时光，满世界亲热，心无旁骛地陷在爱恋中，大海算什么，大雪又算什么，都是一瞬间的惊心动魄，怎么能算考验呢。
真正的考验是真实生活中日复一日的冗乏、琐碎和无力感，它们不立刻要人命，只杀人于无形。
我们要感恩，我们俩永远不会遭遇那些。
因为我们是作者的白月光，是她心口的朱砂痣。
是镜中花，水底月。她只会在我们身上寻找她求而不得的，不会把那些现实丢给我们
不用怕我离开。
我绝不会离开。我会永远陪伴你。”
他们紧紧相拥，都想和对方融化在一起。
………
这时，晨间服务就会准时到来。
穿戴整洁的服务生将早餐车推进房间，在床边摆放好小桌子，铺好雪白的桌布，插上鲜花。
然后将果汁、炒蛋、奶制品、火腿鲑鱼拼盘、当季蔬果、林念最喜欢的司康与舒芙蕾松饼摆放好。
这就是他们的生活。
窗外是阿尔卑斯群峰。
最美最好最温柔的人在身边，美食环绕，却吃不胖；他们年轻又健康；不急不促，因为没有必要。
等一下，云慕海会为林念挑选今日出门的衣服，新衣服马上就会被送入智能护理衣柜，进行消毒杀菌柔顺和熨烫。
等林念睡够回笼觉，把衣服拿到手的时候，她只需要穿上转一圈，欢喜地欣赏自己的美就够了。
………
林念却不这样想，她已经两周没有更新读书笔记了，她打开电脑，回想着这两周都干了什么，她脑子里都是哥哥的嘴唇和身体。
……
她一瞬间回到小时候。
那时的她坐在游戏卡和暴力漫画中，身边散落着各种零食包装，她将油油的手指在衣服上蹭了蹭，又用袖口擦擦嘴巴，继续翻她的漫画。
她的暑假作业还没写，因为堆积得太多，无论如何也写不完了，她的作业根本没到需要用她智商的程度，她的智商也帮不了她，因为她压根没听过课，每节课她都在睡觉和画火柴人。她压根就写不出一个字。
家里的阿姨走进她臭烘烘的房间，叹了口气，说：“我也不数落你了，因为你也是个可怜人。一想到将来你要和抠脚大汉睡在一起，现在能玩就玩吧。”
“你才和抠脚大汉一起睡！贱婆娘！”她粗野地回骂着。
“都是一个妈生的，你哥那么出息！你一点不着急么！你外公和你哥能养你一辈子？”
“别提我妈！别提那个疯女人！你滚你滚！”
“不知好歹！”
“你滚！”
…………
林念不禁打了一个寒颤，她偷偷瞥了一眼云慕海，心想，如果她知道从前的自己是这个样子，他还会爱她么。
她回忆着那一天，她打开小客厅的电视，看见AD的笑脸，指着他对阿姨说:“我将来跟他睡。”
“不知廉耻！”外公从书房探出头，把手中的书甩到她脸上。
“哼！”阿姨等外公离开之后，用手羞她，说：“你也配！”
林念守在电视旁，等着AD的采访，主持人问“AD你的理想型是什么样的。”
“努力的，爱笑的。”当时只有十九岁的AD腼腆地说。
努力的，努力的，努力的。
林念很慌乱地把琴谱翻出来，让阿姨去培训中心继续缴费，她放学就去练琴；
她开始早起拉筋，背单词，听外语广播……
她上课不画小人儿了，也不传纸条骂老师了……
每周的芭蕾课，她不偷懒了……
她把漫画收起来，换成科普读物。
她对同学们露出笑脸，她们说原来她这么好看。
她很快就考上最好的初中了，她很想告诉AD，自己也能变得很好。
她开始爱上AD了。
………
“带你出去玩。”云慕海向她伸出手。
林念停止了回忆，她低头看看自己的书，又抬头看看云慕海，说：
“哥哥给我两小时把这本书看完。”她选择坐回书桌前。
他点点头，坐在她身边。
………
………
他记得那天醒来，他的伤口痛得他看什么都模模糊糊的，眼前有一个像天使那么美丽的小姑娘正盯着自己。
他以为已经来到天堂了。
他想，为什么死去了，还是那么疼。
这个看着像天使的人，其实是个恶魔，不停地骚扰自己，他毫无招架之力，伤得那么重，还要躲避她无时无刻的强吻，他恨不能直接跳进地狱一了百了。
这女孩脸皮厚得能过坦克，他压根不想跟她有什么关系，他可不想招惹什么是非，不想被束缚，不想再引人注目。
可是那天，她也是这样，坐在他身边看书，又专注又美好……
他的心就蹦蹦蹦地跳着。
他心动了。
他们都知道，从来没有什么上天注定，没有什么缘分，你得到的，都是从前的你，为现在的你赚来的。
他们都可以靠着别人，吃喝玩乐，一生无忧。
但他们就遇不到彼此了。
…………
云慕海下载软件学外语，他可不想以后吃饭，有男士递纸条给林念，自己只能在一边干着急。
林念看完书，更新了读书笔记，换上云慕海送的新裙子，拉着他去漫步古镇了。
窄窄的石板路，两侧种着绿植鲜花，满眼斜屋顶的木制传统民居，琳琅满目的礼品商店，一派恬静惬意。
林念逛娃娃屋，逛巧克力店，逛冰淇淋店，逛手办房，逛饰品店，逛手表店……
云慕海等着给她买买买。
对于穿戴和日用品，她似乎从来没有要求，他送的东西都是依着自己的猜测，而她从来不拒绝，全都欣然接受，满足地表达谢意。
他知道像她这样物质富足，精神更富足的人，本来就不缺也不求什么。
但他没安全感，他特别希望有她想要却从别处要不到，只有他能给的。
“没有喜欢的么？”他焦急地问。
“都好看，都喜欢。”她特别开心，拉着他继续走。
“都好看，那都买给你。”
“都好看，所以就是想都看看。”她气定神闲的，让他好急躁，他就想让她楚楚可怜地说：“哥哥，我想要这个，我也想要那个，都买给我。”
……
这一天快过完了，她已经开始听着他的专辑在浴室泡澡了，时不时还大声跟唱。
他仍旧在焦虑着，他甚至开始嫉妒那个音箱里面的自己了，可以在浴室陪着她泡澡。
他开始胡思乱想：林念喜欢的只是AD，不是我。
眼前的我，能给她什么呢，是不是她见到真正的我愚蠢又乏味，已经失去兴趣。
爱一个人，怎么这么苦涩。他在房间里转来转去，觉得她泡澡的时间都快一个世纪了。
……
“你们在里面干什么？”他敲敲浴室的门，大声问。
林念围着浴巾探出头，问：“谁？谁们？”
“你，还有跟你一起唱歌的人！”云慕海已经失去理智了。
林念惊愕地看看云慕海，又向浴室的音箱看看，她的眼睛突然有一丝甜蜜的光闪过。
她问：“已经这么喜欢我了么？都开始跟自己吃醋了？我以前知道你不许粉丝当着你的面唱别人的歌，怎么，现在连当着你的面唱你的歌都不行了？”
这番话让云慕海好羞愧，他不想自己这么没风度，可是眼前这个简直是自给自足自我圆满的女子，他真的不知道拿什么绑住她。
“你什么也不缺。没有什么是你想要，而我可以给你的。”他沮丧地说。
“有，我想要哥哥的喉结。”她脸红了，眼神又天真又迷离，羞涩地看着他，头发还没完全吹干，垂在肩膀和锁骨窝……
就在这时，一阵刺耳的铃声突然响起……他吓得差点翻下床。
林渊的视频通话。
他觉得手里拿的是个强力炸药，不知所措。
他接通了。
林渊和陈志列在屏幕中看着他。
他也能看见自己的样子。
他已经努力在调整状态，但仍旧像一头饥饿的野兽，这让他羞愧不已。
“我去，我就说你们这些……人渣！没一个信得过的，我妹妹呢？”陈志列在电话那头喊叫。
林念回房间套上睡衣，跑过来抢走电话，嘟着嘴冲里面喊：“臭林渊，臭志列！坏我好事！”
“妹妹，你还小呢，要乖。
别让哥哥惦记你。不然哥哥过去保护你吧！”志列见了林念，马上变二十四孝兄长。
“切，我哥哥就在身边，警告你们不要随便乱撬称呼。”林念继续怼志列。
云慕海好像已经彻底清醒了。他坐在床边不敢动。
林念给林渊、志列一顿噼里啪啦报备旅行途中的大事小情，然后把电话递给云慕海，说：“讲完了，挂了吧。”
她关了灯，翻身躺下。
云慕海把手机拿到浴室，看着屏幕上的林渊，觉得这是全世界最尴尬的时刻，太难张嘴了，他努力了半天，说：“电话来的刚好。”
“明天也是这个时候打过来，对吗？”林渊问。
“对。”云慕海和林渊对视了几秒钟，挂掉了。
他看看躺在床上的林念，长呼了一口气。转身去另一间卧室了。
“哥哥，我离不开你，哥哥回来。”林念又开始撒泼打滚了。
云慕海把房间门关紧锁好，倒在了床上。
“哥哥，哥哥回来……我要哥哥。”
他钻到枕头里，用力捂住了耳朵。
他太难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