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梦是白天所思所想的投射。何时这大半夜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想着白天的事。
忽然听到有人唤着她的名字,回头便见床边影影绰绰地出现了一个轮廓:“要解你的诅咒,必须让姝煜找回她的心。”说完便消失了。
何时从混沌中睁开眼,望着空空如也的床边,心有余悸地回味着刚才的话。她今天是怎么了,总感觉是有什么很重要的事,被她遗忘了。
临江边的夜风轻拂进装修豪华的落地窗内,却并未能惊动睡梦中的男人。
他那浓密的短发随风轻轻摆动,光洁的额头此时正大汗淋漓,纠着眉心,紧抿唇瓣不时摇晃着。
躺在床上的陆立问感觉身上正被千百只蚁虫所啃食,疼痛的煎熬让他无法睁开双眼。
但窗外传来的打更声告诉他,他又来到了那个梦中……
自己的手腕正被人捏住,柔软的指腹轻轻搭在他的脉搏上。
半晌,那只手便移开了去,耳边复又传来稀稀疏疏的声响。
接着他的嘴被人撬开,一滴滴粘稠的液体,缓缓注入进他的口中。伴随着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入腹,原先的疼痛渐渐缓和了许多。
但病痛带来的疲惫,却很快让他又陷入了昏睡。就这样反反复复地经历了不知道多少天。
他终于能睁开眼睛,入眼是悬挂的明黄色幔帐,严密地阻隔了外间的一切,之前发生了什么事?
他记得昏迷前是在母后处。因马上要置办母后的生辰宴,为讨其欢心,特意来询问她,是否要将畅音楼的戏班请进宫来演出。
母后听闻甚是欢心,特意将他留下,备了他喜爱的菜肴。
餐食极为丰盛,他亦心情甚好,便命人将新进贡的竹叶青呈上。
一盏茶的功夫,仕女们便已将酒具布置妥当,他注视眼前的瓷樽似乎格外地眼熟。
并无多想,端起琼浆满酌,一仰入喉。谁知,酒刚入腹便觉剧痛难忍,逐渐向着四肢蔓延,沉重的双眼刚合下便失去了知觉。
而后便是漫长的时醒时睡。昏睡间曾隐约听见母后压抑的低泣声,一边还有仕女的低声安慰:“太后娘娘保重凤体,方才太医也说了君主现无性命之忧,只要能找到新任天师大人,君主便可无碍了。”
母后泣中沙哑的声音传来:“禁卫军可有继任天师的消息了?”
“回太后的话,禁卫军已扩大搜寻范围,相信不日便可找到。天色不早了,太后可要去歇息,奴婢们在此守着,君主一有动静便去回禀太后。”
“唉!”太后轻吐了口气,继续道:“那你们在这此好好守着君主,一有什么消息马上向本宫禀报。”
“是!”关门声响起,屋内又陷入了寂静。
窗外响起了打更声,将他的思绪拉了回来。外间又传来了稀稀疏疏的声响,听到这熟悉之声,他立马闭上了双眼。
隐约中有一双微凉的柔荑,正摸索着搭向他的手腕。
静待指腹稳稳地切上他的脉搏后,猛地睁开双眼,被搭着的手迅速翻转压制着欲惊慌逃跑的细白绵软,深邃的双眸快速地射向了它的主人。
月光照映之下,一张秀雅绝俗的脸庞映入他的眼帘,顾盼之际似有一番轻灵之气。
明媚的双眸渐镇定后便透着冷傲:“君主醒了?可还有感觉不适?”
“你是何人?”此人似有些眼熟。
“君主可还记得奴婢?”
“奴婢?你是仕女吗?”他疑惑地皱眉。
清脆的笑声响起:“呵呵!看来君主是不记得我了,那可曾记得此樽?”说着另一只手便从衣袖中探出,洁白如玉般的手稳稳地托着一盏瓷樽。
他自然是记得,当日晕倒前所饮器具便是此物。只是,与她何关?抬头以询问的眼神,望向那张略带嘲讽的笑颜。
只见她朱唇微启,口吐如珠:“此樽奴婢见过两次。第一次是在仕女们端去君主宫中的路上,奴婢尾随其至君主寝宫,刚想一探究竟,便被君主拖出去打了二十大板。”
说着挣脱了那只被桎梏的手,继续道:“这第二次嘛,想必君主也记得晕倒前所发生的事吧?君主被送回寝宫后,我便将此杯扣下,便于君主后续的探查,以正我清白。”
“所以你救了我?”
“哈哈哈……君主……”
还未等他回神,女子便已消失在门口。只留床沿上的瓷樽,静静地诉说着她的到来。
此后数夜,便再未见她来,颇有些失落。他曾彻查了宫中所有仕女,自是一无所获。
太医每每为他诊脉,惊叹于他恢复的奇迹,直呼天佑纪国。但只有他知道,奇迹的是那如天仙般的女子。
他命内务府彻查下毒一案,所有线索以密信直接向他禀报。他知道,只要案子不公布,她一定会再来。他很肯定!
烛火摇曳的御书房内,御座上的男子正奋笔疾书地批阅着数日来堆积如山的奏章。
书房的门被轻轻推开,一位仕女模样的女子端着茶点缓步轻挪了进来。
值守于御座前的宫女欲上前接过,却见刚踏入的仕女突地跪下,清脆的声音响起:“此乃太后特意命奴婢端来,请君主务必保重龙体。”
正要落下的朱笔一顿,疲惫的眼眸倏地粲然生光。她来了!按耐住不断跳跃的心,开口道:“你们都下去吧,本君要听母后示下。”
“是。”两边的宫娥施礼后便鱼贯退下,将门带上。
台阶下的仕女缓缓起身抬眉,身段轻摇,只觉其身后似有烟霞轻拢,当非尘世中人。
两人静静对视良久,最后还是他败下了阵:“能和本君说说姑娘是何人,家住何处,为何来此吗?”
明澈的双眸带着一如既往的讽意:“君主的问题可否以调查结果易之?”
“姑娘要的答案都在此。”说着从袖中拿出了几封密信:“但姑娘需回答本君为何要调查此事?”
“不是说了以正清白。”不屑的双眸并不正视于他。
“既如此,此信大可不必过姑娘目,本君自当还姑娘清白。”刚拿出的信件复又回到了袖中。
“你!”那乌黑的双眼狠狠地瞪向了他:“家师死于非命,似与禁卫军头领唐演有关,便追查至皇宫。当日见唐演给予宫娥一樽,便尾随宫娥至君主寝宫,谁知君主将我作贼人抓了。”
“误会姑娘甚是抱歉,能否请教尊师大名?本君也可细辨一二。”
“天师池引。”高亢有力的声音响起。
御座上男子瞳孔猛地一缩,忙下座。快步走到女子面前,一个作揖:“陆基见过天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