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繁华的都市灯火通明,人们在喧闹的大街上来来往往,新年的气息也越来越浓。
我背着书包,盖上帽衫的帽子,低着头在人群中穿梭,手里拿着刚刚从姑姑家拿的饭菜,准备去医院给妈妈送“年夜饭”。
从姑姑家到医院要经过一个金融街和一条小巷,商场里挤满了准备跨年的人们,泛着金黄的灯光透过商场的玻璃墙照到了街上,每个人都成群结伴,我看上去总是有点格格不入的样子。
沿着金融街走到城隍庙,在古老庙宇的后面有一条陈旧的小巷,这条小巷据说已经有三百年的历史,现在是一个古玩市场,在小巷的两头竖着两座旧牌坊,写着“古玩街”的字样,每天都会有有钱人为了陶冶情操来到这里喝一杯茶,唠一会嗑儿,玩弄玩弄手里的古董,在我心中,这边是极乐圣地。
相对于每天喧闹的北京,古玩街拥有着这座城市少有的静谧与优雅。我是个性格不太合群的人,每天在学校里坐在教室的角落,在同学聊天时我便看向窗外,波动的树叶,漂浮的云朵,远方的烟囱排出的一缕缕白烟。
不过那样惬意的日子并没有一直持续下去,就在一年前我的母亲得了重病不得不来到城里治病,为了照顾母亲,父亲特意在医院附近租了一套还算便宜的房,于是我们便离开了郊区,来到了所谓的大城市中。
走过古玩街穿过马路便是医院,我拿着食物向住院部走去,母亲已经在医院里躺了一年,现在的母亲不能说话,进食也只是能勉强坚持,父亲每周会来看母亲两次,但是由于工作他没有办法经常在医院陪伴母亲,而现在正值寒假,我便承担起照顾母亲的重任。
坐上电梯,电梯的外侧是玻璃做的可以眺望夜晚北京城的景色,汽车如流水一般,黄色的路灯,红色的标语,金融大厦的投屏在电梯上全部都能看到。大年夜,医院的走廊里空无一人,每个病房里的电视都播放着春节联欢晚会,观众的鼓掌和尖叫声以及节目的声音回荡在病房。
走进病房,我的母亲还在睡觉,即使是大年夜本应阖家团圆幸福快乐的时候,而我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现在我唯一的愿望便是母亲能够康复、出院,在病床的床头柜上放着母亲最爱吃的水果和一袋袋要输液的药。
我把母亲的床头摇了起来,叫醒了母亲,我打开保温盒,里面是饺子和母亲最爱吃的扣肉,我扶起母亲喂母亲吃饭,我本希望父亲今天晚上能够来医院看看母亲,但是即使是除夕父亲也依然要忙于工作,这个新年,是一个只有我和母亲两人一起度过的新年。
喂完母亲,我关掉了电视,摇下了床,让母亲早点休息便离开了。
别的病房里传来倒数的声音。
“5,4,3,2,1……”啪的一声,烟花在空中绽放,不知不觉中已经到了零点,新年来了。
窗外的烟花无比绚烂,我多么希望能和母亲一起欣赏这美丽的烟火。医院的大屏上打着“新年快乐”的字样。
我看着人们在炮声中一起欢度春节,每个人都洋溢着灿烂的笑容。新年到了,我打消了回家的念想,准备去古玩街过一个特殊的新年。
在古玩街里,小孩们穿着红色的棉衣,点燃地上的炮竹,火药打到天空中,发出一声声巨响。有一家古董店,我平常很喜欢去,那里门脸不大也不华丽,但是当我第一次进入到那里过后,便有一种找到归宿的感觉。
我推开店门,里面坐着一位老大爷,他是这家店的主人,老大爷正在电视机前一边看着电视一边喝着他最爱喝的白茶。
“抱歉,这么晚打扰了。”
“啊,是小林啊,没关系,今天是除夕夜,挨家挨户的都不睡觉,外面这炮放的这么欢,想睡也睡不着,来来来,跟大爷一块看春晚。”
说完,老大爷搬了把椅子放到电视机前,我坐了下来,但实际上我不喜欢看春晚,于是我便看着店里的一个个柜子,柜子里面装着各种各样的古董,老大爷平常喜欢收集老古董,店里的东西全是靠他年轻时攒下的钱卖的。老大爷的老伴儿已经过世了,唯一的女儿在丈夫家生活,老大爷舍不得离开他的古董,便一个人住在店里,而平时我放学会来这里看看这些古董,虽然并不知道这里有着什么东西深深吸引着我,但感觉这里就是我第二个家。
“诶,柜子上的怀表是新买来的吗?”
“嗯?啊,对。”
老大爷若无其事的回答我的问题,他的心好像早就被电视里的女演员所吸引,嘴里还时不时嘟囔着什么,好像是在对那些女演员做点评,顿时在我脑子里闪过了一个成语——老当益壮。
我走到柜子前取出了怀表,金黄的镀层已经生了锈,玻璃上划了几道划痕,看上去已经有点年头了,秒针一下一下的蹦转着,外界的嘈杂声把表针的转动声掩盖了下去。
我盯着怀表,看着秒针转动,突然脑海中出现了不一样的画面。
和煦的春风,纷落的花瓣,在一片广阔的草坪上,没有城市的喧嚣,没有鞭炮的炸响,没有任何人打扰,在这里只有我。再次睁开眼,在身后的槐树下,一个女生,穿着春装,在树荫下注视着什么,裙摆随风波动,头发飘散在空中,云彩遮住了暖阳,在这片广袤的土地上,只有我们两个人这是属于我们的世界。
那样的场景是我迄今为止,看到过的,最美的景色。
“小宇?在那儿傻站着,想啥事儿呢?快和大爷一块看美女,这纤细的小腰,大长腿,太符合大爷的胃口了。”
我委婉的笑了笑,但脑子里还是刚才那片景样,我深深地被她所吸引,就像是结下了木石前盟,与我私定终身的样子。从小到大,独来独往的我没有追求的过一个女生,也没有女生倒追过我,的确,应该没有人会喜欢像我这样的一个人。
我合上了怀表,时间也已经不早了,我与大爷告别便离开了古董店,那块让我神往的怀表也放回了柜子里。
在这个追求科学的世界里我不相信神灵,刚刚的场景也只不过是我的想象罢了,就像是鹊桥相会,一切都是神话,只是空想,是不是真的,也无从而知。
小巷的地上布满了红色的炮皮和一蹲蹲烟花筒,有的老人为了养活自己,已经开始在大街小巷里捡拾这些炮筒准备拿来卖钱,这些人,没有朋友,更没有亲人,他们已经到了听从上天安排的阶段,这个世界已经没有什么好牵挂的了,时间对于他们来说已经没什么意义了,多活一天那就是上天对他们的恩赐,虽然我并不知道他们是快乐的还是悲伤的,但对于现在的我来说,活着是最幸福的事,我现在只希望母亲能够坚持下来,继续活下去。
不知不觉已经走出了小巷,路上的车也少了许多。深夜的北京,依旧是灯火通明。大街上的人少了一点,但依然是人群拥挤。
走出金融街,跨过天桥,底下车流不断,左右两边的车灯晃得刺眼。我低下了头,拿出手机,手机屏已经被各种拜年信息挤满,那些只不过是一些初中里有声望的人在群里对着一群所谓的朋友拜年。仔细一看,没有一条拜年信息是单独发给我的,只有父亲给我发了一个红包。
“儿子,辛苦了,等妈妈病好了,我请你吃好吃的。”
这样的话语已经无法打动我,因为我知道父亲虽然尽全力的去给母亲治病,但实际上已经心有所属,救母亲,也许只是他作为丈夫履行他的职责罢了。
“谢谢爸爸,有空多来陪陪妈妈吧。”
我走下天桥,来到餐车旁边。
“师傅,还有吃的吗?”
“小伙子你运气真好,正好剩下一张饼,我给你热热。”
过了一会,师傅把饼递给了我,同时还递给我一杯豆浆。“小伙子,今天是春节,这顿我就让你免费吃了,早点回家团聚吧。”
“谢谢。”
我拿着刚出锅的饼,即使是寒冬,有了这张饼,也感觉不到寒冷了。
我回到家,卸下背包,吃光了食物,脱下了衣服,直接摊倒在床上,在这一天里,此时此刻才是最舒适的。
我盖上被子,关上了灯。我闭着眼,脑子里一直想着那块怀表,下次再去的时候一定要买下它,在自己的潜意识里,那块怀表好像是最重要的东西。
深夜,屋子里只有挂钟走针的声音。
嘀嗒,嘀嗒,嘀嗒……
时间在不停的走着,在梦里,我又回到了古董店,来到了怀表前。那一幕,又浮现在我的脑海里。
这一次,她,向我看来,飘散的头发遮住她的眼睛,我只能看到她一点面颊的轮廓。她的嘴唇好像在动,仿佛在说些什么。
我,尽力去听,她到底在说些什么,但却始终只有风的声音从耳旁飘过。
那场梦,我永远不会忘记,也不想忘记。
但,我和身处彼岸的那个她。
属于我们的故事,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