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冷冷的,冰冻了两个人的心。
目送着那一袭红色的嫁衣向着喜堂的方向远去,张寅的心中特别难受。别走,千万别走,师父已经死了,活不过来了。
元宝知道在她的身后有一双漆黑的眼正在盯着她,满目的焦急,满目的关切。可她不能回头。她要的是师父能活过来,不是这饱含愧疚的活下去。对张寅施放的法术是从天月卷上学到的,果然管用,就意味着救活无妄师父不是不可能的事。
月,凄凉如霜,打在鲜艳的红袍上,留下一层白色的冰晶。
走回天月窟时,已经找不到沉冤剑的踪影了,放眼望去,只有地上的妖精尸体,横七竖八的趟在地上。
“我……回来了。”元宝一脸淡漠,无所畏惧的看着火候。
应声,火候亦看向了她,瞧着她的神情竟然慌了神,这神情真真就是水姬啊,宛如旧友重逢,才想发泄的怒气消失了,无影无踪。“水姬,你怎样了?”
“尊者,兄弟们死伤惨重,你怎么就只关心她?都是她,才会害死兄弟们的。”一个妖精颇为不满的吼道,额头上的皱纹也紧紧揪在一起,看样子是个有资历的老妖精。“妖本就不该和低贱的凡人成亲,这亲不成也罢。现在就请尊者给我们一个交代。”
火候为难了,对他发号施令的是妖界的长老黑风,当年曾冒死救了他三次的恩人,“黑风长老,这……”
“尊者,难道你要为了一个女人叫这些兄弟们死不瞑目吗?”黑风继续紧逼着,“我天月窟死了六十八个兄弟,这笔账怎么算?”
元宝没有惶恐,好像在她决定回来时,就已经不再是以前那个总是大呼小叫的小女孩了,她漠然,平淡的问:“要如何算这笔账我不知道,但怎样才可以给那些妖精一个交代呢?”
“你说呢?不杀了你,怎么替我们的兄弟报仇?”
“黑风!你想反了不成?”火候动怒,念诵心诀,不一会儿,他的手中便多了一把剑。剑身如蛇,散着一股墨黑色的妖光,是乌蛇剑。
见到乌蛇剑后,元宝笑了,她终于见到了乌蛇剑,走到火候身边,“你别担心我,没有什么是解释不了的事情,好端端的拿出武器做什么?”一边说,一边运用着天月卷上写的摄心术,她翻了两遍天月卷,强行记住了三个诀。看来倒都是学以致用了。上天还是怜悯她的,叫她在举目无亲的时候还能学到一些本事。摄心术施出,便径自夺走了乌蛇,通身的妖气幽幽的散了出来,冰冷刺骨。“看来是把好剑。”
“尊者!你居然把从不离手的乌蛇剑给了元宝?你怎么了?”黑风诧异,他从没有见过火候这样。
元宝把玩着乌蛇剑,扬起笑意,对黑风说:“黑风长老有意见?呵呵,说笑了,元宝有一个疑问,希望黑风长老回答,被乌蛇剑刺伤的人,可有活下来的?”
“笑话!从来就没有人能活下来,而且死后魂魄不得转世轮回,要么进入魔道,要么成为孤魂野鬼,等待着灰飞烟灭。”
灰飞烟灭?元宝只是看着手中的乌蛇剑,淡淡的说:“那我甘愿受乌蛇一剑可好?若是我死了,今日所发生的一切一笔勾销可好?别去再迁怒其他人了,特别是张寅。”天月卷上的摄心术果然厉害,简单的几句话便能悄然的震慑住了所有人的魂,全场上下除了那个黑风外,便无人是清醒的。
“你想死?”黑风难以置信,他想了想,如果元宝真的死了,应该能断了火候对水姬的念吧?“好啊,你就自行了断吧。”
元宝咬了咬唇,拔出乌蛇剑,照着自己的心窝刺了下去,一边刺,一边大声的念诵起法诀,坚定的声音缓缓而出,仿佛是来自悠远的过去,绵绵的长长的,飘扬在了天地之间。殷红的血沿着剑身流出,竟然都被乌蛇吸收了进去,仿佛不把她的血吸干就不会罢休。
天月卷上记载的复活之术便是如此,需要用心窝血染红乌蛇剑,配合上古法咒,经历七年的时间才能够复活想要复活之人。
“我愿用我的身去复活无妄,我愿用我的生命作为代价……”血已经流失了很多了,元宝几近艰难的念着,摇摆的身体像一只受了伤的蝶,眼前倔强的站着不过是垂死前的挣扎,在念过最后一句时,终于体力不支的倒了下去,用最后一丝力气,传音给张寅,“师弟,保护好师父的魂魄,用莲池的水好生供养,七年后,师父就可以活过来了。”说罢,便无力的闭上了眼睛。
弥留之际,她仿佛看到了张寅的身影,那道白色的衣衫在众多妖精面前是那么的突兀,那么的扎眼。
张寅走到她身边,将她紧紧抱在了怀中,可她清楚一切都是假的,张寅是不可能那么快就赶来的,就算赶来了又如何?不过是一场生死别离。
她可以放下负担了,当灵魂离开了躯体,应该是再也找不到宿主了吧?亦应该是回不到现代的了吧?罢了,罢了,就算要做个孤魂野鬼,只要能复活了师父,便是值得的了。
张寅师弟再见,净难师兄再见,无欲师叔再见,无机仙山上每一个同门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