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恒带着一股寒冷的夜风,闯进来。
看见身高腿长的男人,刚要汇报,眨眼间瞥见了他怀里眼睛红肿的叶蔓微,顿时闭了嘴,欲言又止。
傅止深拧眉,缓缓松开了环抱住叶蔓微的铁臂,留意到她的注意力,全部都在小乖身上,便朝着纪恒微微点了下头,提步走了出去。
纪恒在他身后,疾步跟上。
外面,空荡荡的走廊,夜风从窗口吹进,飒飒作响。
傅止深皱眉抽着烟,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什么事?”
“傅先生,刚收到陈局的消息,警局把那片山脉翻找了一遍,不仅找到了万向东的手机,还找到一个定时炸弹遥控器,惊出一身冷汗。
当时那玩意真炸开了,所有人都得完蛋。
陈局即刻着手一寸寸排查,把那片着火的老宅掘地三尺,果然找到了三四枚定时炸弹。”
傅止深面色不变,“还有呢?”
“陈局初步推测,整件事打有可能与吴刚有关。”纪恒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他最终目的,是为了要傅先生您的命,却不知道中间发生了什么,并没有及时引爆遥控器。
然后,陈局的意思,吴刚穷凶恶极,心思诡秘,肯定还在海城,请您和叶医生今后多加注意。”
男人抽完最后一口烟,把烟蒂往垃圾桶一甩,快步走向电梯,周身一片暗色盘旋。
“跟着。”
低沉的嗓音,狠辣嗜血。
其实,叶蔓微被万向东绑架,又被迫拍摄了那些侮辱视频,桩桩件件都不用他费心思猜想,心里下意识第一个怀疑的,就是温然。
更恶心的是,这女人,柔情笼络住吴刚,居然还有脸在他面前演深情戏码,恶心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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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止深走后,叶蔓微一开始并没有察觉。
她所有的关注点,都在检测台面上的小乖身上。
他似乎昏睡得并不舒服,小身子时不时轻微地抖了抖,脸蛋苍白得近乎透明,仿佛轻轻一呵气,就能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叶蔓微眼含水雾地盯着他,一直一直盯着,舍不得眨眼。
生怕一眨眼,他就停了呼吸。
“小乖,你要坚持住,一定一定要坚持住啊……妈妈不能没有你!”
她悲怆呢喃,额头抵住玻璃窗,慌乱摇头,恨不得自己替代小家伙承受那么那么多的痛。
她的小乖,懂事又乖巧的小乖,从生下来,就过得可怜。
可怜到很多东西不能吃,不能碰。
托儿所里,每个小朋友都能吃上的鸡蛋肉末饼,他却只能闻闻不能吃。
馋得狠了,就凑到要好的小朋友面前,使劲嗅那股香香的味道。
有一次,老师都瞧不下去,含泪带笑给了他一小块。
可小家伙却坚决摇头,拒绝了。
第二天她去托儿所看望他,听了老师的讲述,差点泪奔。
心酸地请了半天假,她开车带上他回家,在厨房里做了一桌子香喷喷的鸡蛋肉末饼,让他嗅个够。
七年啊,她的小乖就是这样,一路活到现在。
叶蔓微嘘唏了口气。
头顶的灯光太过刺眼,刺得她眼睛发疼。
低头闭了闭眼,再睁开,左右环顾,才发现傅止深已经离开了。
可能,他忙着给小乖找合适的肝源去了。
她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傅止深能利用所有人脉,在这一个月以内,给小乖找到合适的肝脏。
但愿一切都来得及。
叶蔓微紧握双手,忍不住祈祷。
还没祈祷完,王锐拉开门从里面出来,乍然见到她,愣了下。
“叶医生,是担心斯宇小少爷吗?我刚给他做了全身检查,心跳平稳,各项数据也平稳,说明他的病情暂时没有恶化,但……”
王锐推了推鼻梁上的近视眼镜,实话实说道,“秦主任,也就是我的导师,他应该也提过,斯宇小少爷的身体,已经衰败到极点,救治的唯一办法,就是换上健康的肝脏。
至于期限,目前看来,最多还有一个月,但谁也不知道斯宇小少爷的病情以后会不会再次恶化,所以,我重点提醒一句,找到匹配肝脏这件事,越快越好。”
叶蔓微听了,心口一阵阵剧痛,怔怔地抬头,“王医生,小乖的病,就拜托你,拜托秦主任了。”
王锐点头,“我和导师定当尽全力。”
“谢谢。”
这句话说完,叶蔓微就觉得浑身失去了力气,身子慢慢地靠在墙壁上,借用墙壁的力量,支撑虚软的身体,眼睛隔着那透明的玻璃窗,目不转睛,锐痛地,望着她的宝贝。
她看的太认真,连王锐什么时候走了都不知道。
后来,她站的有点累,虚软无力的双脚撑不住。
索性换了消毒服,带上口罩和手套,全副武装走进了监护室。
检测台面旁边,放着一张椅子。
叶蔓微坐下去,握住小乖瘦弱的小手。
“小乖,你一定要好起来!不是你需要妈妈,而是……而是妈妈需要你。
在全世界都抛弃妈妈的时候,在妈妈最绝望的时候,宝贝,是你,是你点亮了妈妈绝望的心,带给妈妈活着的希望,新生的希望!
小乖,你爱妈妈,最爱妈妈,最不想看见妈妈哭,可是,这一次,妈妈真的忍不住,好想好想哭。
答应妈妈,好起来,你一定要好起来,妈妈就不哭,好不好?好不好?”
叶蔓微凑过去,颤抖的唇瓣,隔着口罩,在他煞白脸颊落下了吻,一遍一遍不知疲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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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晚上,发生的事情太多,很多人都无心睡眠,包括温然。
从开山寺山脚下离开后,她就被吴刚带到一处非常僻静的会所。
硕大的包厢,到处都是鲜妍玫瑰,拼成了心型,暗香浮动,幽魅迷离。
温然妆容精致的脸庞瞬间僵住,又阴冷又不痛快。
如果是傅止深对她搞这种鲜花攻势,她肯定心花怒放。
但吴刚……就算了吧。
澳城一个勉强挤进二流的混混,没资格肖想她。
“吴刚,这些东西,包括你的心思,我都没兴趣。”
温然抬起手,放在嘴边,吹了吹新做的漂亮美甲,神色晦暗,“吴向东那里,你确定天衣无缝,不会被止深追查到?”
“然然,这些年,为了你,我连命都可以舍弃,我一心为你办事,你有什么不放心的?”
吴刚阴阴一笑,对她高傲冷漠的态度,早已习惯,偏偏如蚁附膻上了瘾,欲罢不能,也戒不掉。
他上去搂着她的软腰,调笑着往里走,“你是温家大小姐,高高在上吊着我,迟早我这条命,得送在你手里!能死在你手里,我高兴,欢喜,做鬼也风流。”
紧接着,他的唇,就朝温然的脸颊蹭过去,“然然,这次叶蔓微肯定死得不能再死,求你,赏脸给个吻,就当对我办事给力的奖励。”
“吴刚!”
温然眼底阴沉,啪地一下,一巴掌差点把吴刚的嘴打歪,看他意乱情迷,心底厌恶,还要尖锐指责他不自量力时——
包厢精雕细琢的木门,哐啷被推开,阴冷嗖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