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愧是坤院魁首，果然才智过人。”赵佑笑了笑，顺从唐金玉的暗示，直白的称赞起来。
“还好啦……我娘还说我不务正业。”唐金玉不好意思地眨了眨眼。
赵佑摇摇头，低头又翻看了几页菜单，注意到单子上不仅是图样和菜名用了心思，连菜品中用到的食材，都做了极细致的表明。
“这个地方……”他看了一会儿，指住菜单上的一行字，向唐金玉问道：“为什么用朱笔？”
唐金玉凑过去扫了一眼，见上头写着“落花生、胡麻”，理所应当道：“有些人对这二者不服，吃了会生病。”
“酒楼做生意最在乎这点，入口的东西万不能出事。为免有人因不服食材而患病，我在设计之初，就把容易不服的食材提前标注出来，供食客自行挑选。”
“落花生在西北家家都在吃，京城竟有人会不服？”赵佑有些惊讶，西北土质较为贫瘠，落花生既能饱腹，亦可用作油料，用途广泛，深受西北百姓喜爱。他压根没想过，京城竟有人吃不得。
“不是只有京城人士不服，食材不服的成因很多，很多人都有可能如此。”
唐金玉摇摇头，淡声纠正道。花生和芝麻，按上一世的说法，是最普遍的过敏原。当她注意到醉乡楼有不少菜用到了这两样食材时，就立刻寻了借口要将这些东西标明。
因着医典中没有“过敏”这种说法，她花了好大力气才说服二舅，甚至借了韦老的名头，说这是对方近几年正在研究的事。事后为了圆谎，还跟韦老实打实地做了几个月调研，翻遍相关医典。
见赵佑面露不解，她顿了顿，觉得这种事不好解释明白原理，便用最简洁的语言道：“凡小孩老人，体质虚弱者，体内阴阳失衡者，都有可能出现对某种食材的不服。也许今天还可以吃，换个地方，换个时间，吃了就会得病。”
赵佑若有所思，“严重么？”
“因人而异。”唐金玉回忆了一下过去看过的医例，“有的是浑身起疹，有的是危及性命。有的不知自愈，有的连请大夫都来不及。”
“那这种情况……”赵佑沉吟片刻，似乎想到了什么，“可以预测么？”
唐金玉摇摇头，“成因太多了，很难预测。除非是有的人自娘胎出来，就出现过这种情况。”
“原来如此，那的确需要事先表明才好。”赵佑笑了一声，也没说为何问到这些。
唐金玉打量他几眼，突然道：“你刚才是不是在想，这件事能不能用在战场上？”
赵佑一噎，顿了几息才接上话。
“你是怎么……”怎么猜到我心中所想？
唐金玉笑眯眯地撑住下巴，“因为韦老也想过，我们还专门尝试了这种不服之症是否可受操控。”
“……是么。”赵佑顿了顿，反而有些不想细谈。
少女在他面前，永远是一副与阴暗死亡毫无瓜葛的明媚模样，眼下却说出了这般话，还全因自己的提起。
“这些事……”他缓缓摩挲着手上菜单的页边，斟酌用词道：“你其实不用接触。”
她是千金闺秀，纯善无忧，完全没有必要思考这些鬼蜮伎俩。
唐金玉一眼就知道赵佑心里所想，心里有些感叹。
怎么说呢……也许是年纪太小，再加上这一世活得相当放飞自我，很多人都以为她只有幼稚和爱胡闹而已。
“我似乎没跟你讲过呢。”她勾起嘴角，“你知道我小时候都在干什么吗？”
赵佑依言想象，不由笑道：“大概是在玩？”
“不对。”唐金玉摇摇头，“我在和我哥一起上私塾。”
她扳着手指盘算，“卯时就要温完昨日的功课，然后学新的典籍经文，再写一篇策论。”
“午食用过之后，要和哥哥一起练拳学武，他是剑步，我是弓术。”
“入了夜要与先生对辩，顺便完成今日的课业和临贴。”
唐金玉认真中带着点骄傲地道：“我四岁启蒙，自那以后我哥学什么，我就学什么，十年如一日，未有一丝松懈。”
赵佑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唐金鸣的名声他是有所耳闻的，当朝最年轻的状元，文才武略无一不通，才思敏捷，堪为天下儒生典范。
而唐金玉……竟是和他一道学习的？
“所以……”唐金玉无奈一叹，“你也别觉得窝什么都不懂。我哥学纵横术那会儿，我比他还学得好呢。”
她指了指自己的脸颊，“我只是脸嫩罢了，你莫要小瞧我啊？”
赵佑心头一软。唐金玉绕了这么大一圈，不是为了夸耀自己学得如何，而是为了告诉他，她有足够的见识，能理解他心中所想，也不是温室中娇弱易折的花。
“……是。我自然不敢小瞧。”赵佑领会了唐金玉的安慰，语气有些调侃道：“毕竟你是木头市的小霸王。”
咦？这个外号按理说只有熟人知道……
唐金玉一呆，转而细眉倒立，“骆斌又给你说我坏话了！是不是！”
“没有的事。”
“那你怎么知道这句话的！”
“不是骆斌又给我说的，他一开始就跟我抱怨过。”
“你这是交友不慎！”
“深有同感。”
二人笑闹了一会儿，赵佑最终还是没自己点，反叫唐金玉做主，要了满满一桌的菜肴。
“表小姐，韩闵青班主来了。”
唐金玉正把一块沾满油亮红糖的糍粑放入口中，一个青衣跑堂敲了敲包厢大门，低声通报。
赵佑目光一动，隐隐耳熟这个名字。
好像唐金玉上次来……就让这个人好好唱？
“恩？进来吧？”
唐金玉显然没注意赵佑脸色有变，很自然地招呼了一声。
“用饭了没？一起吃啊。”
随即大门敞开，两个声音一前一后地冲进来。
先是个温和的嗓音，言语间满是客气。“多谢小姐关心，我们已……”
“还没呢！多谢您款待了啊！”前一个话音未落，更高亢的一声打断了他，入耳格外爽朗。
唐金玉向赵佑抬了抬下巴，介绍道：“我家戏班的——韩闵，青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