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不好插嘴,唐金玉都会忍不住给面前这位付青鱼姑娘叫个好。
比起先前蓉珊那样的小家碧玉,面前这位明显教养极好的官家小姐,瞧着就十分有趣了。
唐金玉自知生得眉眼稚嫩,平白看着就给人不通世事之感。对上容貌艳丽的女子,譬如荣欣郡主,就明显会缺乏先声夺人之意。但她还没想到,若是对上如水般成熟文雅的女子,也有如此效果。
许是掌铺子的原因,付青鱼眉眼间带着令人欣赏的清明之色,不卑不亢,克己谦虚,纵使有着明眼人能看出的一点女儿家的娇羞,但无损其自身的清正气质。
好看得很,是标准的气质美人。
若不是立场不同,唐金玉其实很愿意和她多说几句话的。
当然,眼下对方都对自己的人暗送秋波了,自然是没有什么缓和余地。
“二哥,你认识付姑娘?”
唐金玉听着付青鱼的称呼就知道有内情,赵佑可没自报家门过,这明显是先前就认识的。
不知赵将军是何时勾走了这位姑娘的芳心呢?
而赵佑感觉自己冷汗都快下来了。
因为比起老家那位蓉珊,这位的青睐之意,他是知晓的。
甚至在唐金玉没来的那些日子里,这位姑娘往军营都去了好几次,都让他叫林关山和钱荪赶走了。
都怪他这些日子光顾着唐金玉,反而把这个人给忘了。
“……就是,这个。”
说起二人的渊源,赵佑自己都觉得宛若话本一般,实在难以启齿,支支吾吾的说不清话。
倒是付青鱼见状,主动道:“家父乃瑶光郡守,赵将军率兵收付瑶光时,原先反贼士兵曾闯入郡守府,意图打砸。正是赵将军及时赶到,才救下了青鱼。”
哦——英雄救美?
唐金玉假笑着看向赵佑。
“赵姑娘小小年纪,也是巾帼不让须眉呢。”
付青鱼敏感地察觉到面前二人气氛古怪,心里划过一丝紧张,下意识找唐金玉搭起了话。
赵佑这回可抓住了机会,顶不住唐金玉若有若无,含义丰富的笑容,便立刻澄清道:“付姑娘误会了。”
然后刻意往唐金玉身边靠了靠,一本正经道:“她并非妹妹,而是我的未婚妻。”
付青鱼的脸色猛地僵住了。
“可她方才明明称您为二哥……”
赵佑板着脸,没有一丝徇私之情道:“我曾受她祖父扶持,也算是她半个兄长。”
只是称呼罢了,不代表什么。再说这个时代还有表兄妹成亲的,不也是互称兄妹。
付青鱼抿了抿唇,带着一点隐晦的打量,看向唐金玉。
“那还未请教,您是?”
唐金玉漫不经心地勾唇一笑。
“我姓唐,如今接手瑶光郡城政务的唐大人,才是我的亲兄长。”
然后有些不好意思地眨了眨眼,“实在抱歉,方才让你误会了。”
赵佑悄悄皱了下眉。
唐金玉的手正在他后腰上狠掐。
看来表面再平静,这通火也是一定要发的。
付青鱼没注意到对面二人的小动作,她的心虽以落在那战火中纵马而来的身影之上,却也知道今日来的目的并非感情用事,于是眼神慌乱了一瞬便冷静下来,身上的气质也平静了。
唐金玉心里有些赞叹。
这样的素养,郡守倒是个因才施用的。
“原是唐姑娘啊,实在失礼了。不若进店来歇歇,青鱼为您沏茶?”
唐金玉笑着摇了摇头。
“还是不了,你一贯隐于幕后,今日露面怕就是听闻了卯乙粮店的事吧?”
真要摆明立场与这位女子对立,单从人才的角度来说,她还有些可惜,“想必你也猜到了,粮价我是非降不可的,第一回是三成,日后还要再降,你不配合,就和卯乙粮店是一个结果。”
“付姑娘,念你与我同为女子,我就再问一次。”
“粮价,能降吗?”
付青鱼脸上的笑意不变。
“唐姑娘今日,是非要逼迫青鱼了?”
唐金玉诚恳地摇摇头,“就算今日你父亲来,我也是一样的说辞。”
“粮价乃是民生之本,四海一日不平息,粮价就一日不能动。付姑娘,我知晓应当在商言商,但有些钱的确不能挣。”
付青鱼垂下眼,叹了一口气。
“若是青鱼拒绝您,想必您也会使人强行闭店吧?”
唐金玉皱着眉点了头。
“……那您就封吧。”
付青鱼无奈地摇了摇头,“不瞒您说,青鱼也知晓粮价对民生的重要性,只是这价格并非青鱼做得来主的,青鱼今日来了,也算是尽职尽责,不负长辈之托。”
她举目扫过周围每一个伙计,这些人不过市井小民,面对外面那些孔武有力的侍卫,早已吓得不行,若不是自己在,恐怕早就躲开了。
大势所趋,螳臂是当不了车的。
“唐姑娘,这店,您就封了吧。”
最终,付青鱼望着唐金玉的双眼,深深做了一礼。
她是知晓一些事的,只恐怕是有心无力。
唐金玉撇开视线,拉着赵佑就出了店门,任由付青鱼在原地。
“来人,封店。”
在原先的计划里,唐金玉是打算干净利落地收拾完几家不听话的粮店,借此牢牢把控住粮价民生的,但付青鱼一番话却叫她意识到一件事。
郡守虽主动抱病让权,可他底下的势力根深蒂固,不一定就会随着他一起放权,如今这样强行行事,的确不会有太大的问题。可一旦他们走了,郡守重新出面理政,手下的势力却被弄得一团乱,实在是没什么好的。
能教养出付青鱼这样姑娘的人家,唐金玉下意识不愿意让其太难堪。
于是,她改变了打算了西北军的人接手粮店的主意,反而将这整件事的前因后果整理成信,叫王户曹送去郡守府,让其自行处理这一桩公私交杂的事。
而下午,她就收到了郡守的回信,以及两家粮店的商契。
郡守把店送给他们了。
唐金鸣当时也在场,听闻了唐金玉的前因后果一系列,不知想了什么事,最终点了点头。
“收下吧。”
晚间,一封邀请郡守联合理政的信送去了郡守府。
如此干脆利落的人,抱病实在可惜,倒不妨用一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