叽叽喳喳的喧嚷声从外界直接灌入梁夏的双耳,直抵她的神经。疼,脑仁真的很疼,仿佛一根纤长的针贯穿她的大脑,滚烫的温度从四肢席卷而来,大脑一片昏昏沉沉。
梁夏不适的推了推身体上覆盖着的厚重感,却发现没有力气去推开。她脸颊潮红,长长的睫毛微微的颤了颤,睁开水汽氤氲的双眼。
老式的盒子电视机,高大的红木柜上放着花瓶,墨绿色的皮质沙发,一旁的茶几上还放着些零嘴。这时,梁夏的目光却被电视机后面的墙体上挂满的照片吸引住了目光,照片墙正中悬挂着的最大的照片中,模模糊糊的是两个大人和一双儿女,看不清晰。
大脑还在混沌中,身边的一切显得虚渺。梁夏支撑起了身体,推开身上厚重的毯子,从沙发上爬了下去。房子的格局和大院里的一致无二,屋里门没有关,有些凉意的风从屋门灌了进来,吹动着她的两个羊角辫。
梁夏迟钝地眨眨眼,呼吸均热。这具身体还有些软弱无力,她的记忆涌上脑海,那几车连环相撞的影像在头脑中划过,身体仿佛还能感受到那种搅动肺腑的疼,微微地发着颤。梁夏垂眸,看着自己软软腻腻还带着白楞肉窝的小手。
在诧异中回过神来,随着大脑混沌的褪去,墙上的照片也清晰了起来。那是一张在她家挂了几十年的照片,也是他们家在迎来梁秋后的第一张全家福!年久褪色的记忆碎片在这一刻突然鲜明了起来。
梁夏呼吸一滞,眸中带着些不可思议。这是城南的大院!这是她的家!梦?还是现实?她有些傻傻的分不清,特别是在面对这自己稚嫩的模样。
梁夏迈着自己的小短腿,哒哒哒的向门外跑去。
大院的景色依旧,院中的秋意正浓,小道两旁的植物已经黄去了大半,却依旧遮不住这院中的生机院中生活着的人所带来的生机盎然。买菜归来的老人,聊着家常的妇人,还有奔跑着,疯玩着的孩童。
不远处,院门口巨大的榕树下一群人的背影融入了斑驳的树影。这时,人群中的一个妇人在和旁边的妇人说了一嘴后,突然转身,急急地走了过来,嘴里还朝梁夏嘟囔着:
“你这丫头,还发着烧,怎么一个人跑了出来,还傻站在这里吹风。”
说完,人便走到了梁夏跟前,一把抱起呆站着的梁夏。
继续说道:“你这小妞妞,一刻都停不下来,正好,你傅姨姨带着一个小哥哥回来了,以后就住隔壁傅爷爷家,妈妈带你去见见。”说完,便抱着梁夏回到树下热闹的人群中。
梁夏双眸一热,豆大的金豆子连着串的滚落,也不知是不是这具身体年龄小的缘故,总觉得她的心商迟迟顿顿。这是她的母亲,那个辛苦养大她,却也等了她十几年的母亲呀,她能想到她出事后她的伤心。
想到这里,梁夏把头埋进了梁母的颈窝,哽咽着呜呜呜的哭个不停,像极了一只小奶猫。心疼的梁母连连轻拍女儿的背,柔声的安慰着怀中的女儿。平时的女儿可是继承了她那混账爸的虎劲,在这院中活像个小袋鼠,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的类型,像这样哭的时候还是少见的。
‘看来这次真的是病的狠了,哭的这么伤心。’这样想着,梁母更是心疼极了,连连用各种好吃的诱哄着梁夏,却是没想到哭的更加厉害了。
梁夏是记得这一天的,在她尘封的记忆力,这一天是她与傅逸笙第一次的见面,第一次见这个不同于大院任何一个皮的无法无天的孩子,也不说话,就只是安安静静的站着,还长得那么的好看,就像是电视机里走出来的小男孩。
傅逸笙的母亲是个文艺兵,是大院里傅爷爷的女儿,妈妈说她很早就嫁给了外地的一个军官后,就很少回家了。傅逸笙的父亲,梁夏是没有见过的,后来听说,他是一个英雄,死在了傅逸笙来大院的前一年。
梁母将梁夏抱进了人群,一群人正对着从远方归来的傅姨嘘寒问暖。见梁夏这虎丫头被哭着抱了也是询问了几番。
躲是躲不过去的,梁夏知道,傅逸笙将在这大院生活下去,度过他的童年,青年,至于中年,梁夏是无缘知晓了。梁夏从母亲怀中抬起头,透过大人的身影,看着站在傅姨一旁的傅逸笙。
傅逸笙正面无表情的站在那里,精致的小脸透着苍白,却依旧能看出以后的风华。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人群,却除开黑,没有其他色彩,仿佛冬日雪山高原上最抵达苍穹的湖,空洞的,游走在自己的世界。
傅……傅逸笙……
虽然只是抬头淡淡的一眼,但梁夏还是能无比确定,这是小时候的傅逸笙,那个穿着小绅士背带裤闯进自己世界的傅逸笙。
梁夏用复杂的眼神看着他。
如果说,人的一生,如果重来一次,梁夏最想做的是什么事情?
当然是与傅逸笙这三个字撇开关系,绝不早早的信了什么付出就一定会有收获的鬼话,在欺负傅逸笙的路上一去不复返。梁夏不信玄学,记忆深处和心里依旧留有上个世界密密麻麻的疼,同时她也真真实实感到这里一切的真实。她分不清哪个是梦,哪里是真实,佛经中曾经提过,梵高一梦一世界。对她而言,既来之则安之,她贪恋着上一世因为恋慕傅逸笙所失去的一切,贪恋着环抱她的母亲的温度。
她对傅逸笙的傅逸笙的感情很复杂。想想这一切,又开始头晕脑胀,总觉得这小孩子的意识在影响着她的思维,果然孩子还是想不了那么多的。那就做个父母的好女儿吧,快乐的小孩子吧。
‘好好学习,拒绝早恋,远离傅逸笙。’这样想着,梁夏心里也安定了不少。
“妞妞,这是你傅姨姨,这是你傅姨姨家的小哥哥,叫人哦。”梁母看着女儿又发了神,连忙提醒到,又将女儿放下了地。
母亲的声音将梁夏拉回了神,但还有些烧,两个脸蛋热的红彤彤的,生病的嗓音像病猫儿一样软软糯糯。
“傅姨姨好。”又有些复杂的看了面前缩小版的傅逸笙,思考着该怎么叫他。
她记得上一世傅逸笙来的时候是怎样的呢?摇着头想了想,两个羊角辫在风中微微摇晃。那时的她也是感冒发着些烧,但精神却是比现在好了不少,瞧见眼前漂亮的人儿便自己就上了前,连拖带拽的要拉傅逸笙去玩,急的母亲生怕自己欺负了他去,根本没有这档子事,后来直接叫了名字,谁还纠结这个。
梁夏葡萄般水润的大眼在眼眶里转了转,糯糯的说道:“弟弟好!”在这同时又从口袋中摸出几个在口袋里热的微微有些化掉糖果,抓起傅逸笙的手硬生生的塞了进去,有些黏糊糊的,还带着些热气。
傅逸笙眉头皱了皱,空洞的双眼闪过一丝光彩,又转瞬即逝了。捏着手中的糖不伸不缩,仿佛一切与他无关。
还好母亲和她记忆里一样,总是在她口袋里装着些糖。她要坚持党的原则,在源头的称呼上膈应傅逸笙。她也记得傅逸笙是不吃糖的,更别说这微微热化的糖,对他而言也算是一种折磨。梁夏非常满意,算是将记忆里对傅逸笙的不满算清楚了,以后她只需要和他各过各的生活,普通邻居点头微笑就好。
“你这是丫头,人家比你大,叫哥哥!”梁母有些不满,教导着梁夏。
“这是他比我矮,小阿秋也比我矮,也是我弟弟呀。”梁夏不满的小声嘟囔着。
傅姨有些尴尬的笑了笑,摸了摸梁夏的头,说道:“小孩子嘛,怎么叫都成,我瞧着你家老梁的这闺女好,机灵。”蹲下身,继续说道:“以后常来姨姨家玩好不好,姨姨给你买糖。”
梁母也是说说而已,女儿还病着,怎么舍得真的责罚她去,也是笑着回应。
“这孩子虎的很,太闹腾,就怕带坏你家逸笙。瞧你家逸笙多么乖巧,活像电视里的小绅士。”
一旁的妇人们也连连称是,这院里的孩子大大小小都太皮了。就像孙悟空的猴子猴孙转世。
“我倒还希望他活泼开朗一点。”傅姨眉间闪过一丝担忧。
晚饭将近,各家各户里的那口子也快回来了,妇人接连离去。梁母抱着梁夏也和傅逸笙母子一起回了家门。
梁家和傅家是挨着的,更别说梁父在立功之前更是给傅老当过几年警卫员,没有傅老的提携也没有尽头,两家的关系是非常的好的。傅家女儿与傅逸笙的事情自然也是知道一些的。
门口,
梁母将傅逸笙母子送进了门,叮嘱道:“以后有什么事告诉姐一声就成,我们两家这关系没有什么麻烦的。一个人带孩子不容易。”
说完,便叹了口气,抱着梁夏回家准备起了晚饭。
一会梁父该带着梁秋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