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热的夏季,傍晚街旁的柳树上不知从哪儿飞来了一只知了,叫了一晚上,让原本就炎热的夏季变的又增添一丝烦躁。
昏黄的灯光下,夹着香料气息的烟雾中,是忙碌一天之后愉快的消遣。
“老板,加三十串羊肉十串鱿鱼,呃,再来两罐酸梅汁!”清脆的女声很快便失在嘈杂的人声中。
“你这小姑娘还挺能吃!”
“明明是你家羊肉串缩水严重,那么小一串。”
女孩咬下铁签上的对虾虾尾,壳都没剥,直接丢进口中,嚼碎入腹,而后灌了一口啤酒,杯子见了底。
老板是个四十多岁的光头大叔,他从围裙的口袋中拿出了一包牛奶糖放到桌子上:“送你的,现在小姑娘都这么为自己能吃找借口了?我可记得你,你每周都来,每次都点很多,小姑娘看着有些面熟。”
“面熟吗?可能我长着一张大众脸吧。”
“你这脸可不大众,长得跟明星似的。”
明星吗?她可真的不爱听这种话的。
程伊始吐掉了没嚼碎的鸡皮,手机铃声将她的神思拉回。
老板记过单子,便离开了。
“喂,你怎么现在给我打电话?老头子人不行吗?这才多长时间,怎么这么快?”
“荨荨,不……不是老头子,是……荨荨我……”
“听你支支吾吾半天也不知道要说什么,经纪人给我打电话了,我先接,等下再打给你。”
一接通,那边就传来一阵咆哮,震的程伊始耳朵疼,她怀疑她的耳鸣就是败这位经纪人所赐。
“伊纯,你人死哪去了?”
纤细的手匆忙捂住手机,碎步快步往旁边的胡同跑去,要是让杨红霞听见这边的声音,她就完蛋了。
当后背抵住冰冷墙面,程伊始如同往常一般从容不迫的开始撒谎:“我……我当然在酒店,霞姐。”
“希尔顿1606?”
“对……对啊,是你让我过来,霞姐我这边不方便接电话,我先……”
“不方便?你倒是说说怎么个不方便法?你告诉我你现在就在1606,这房间里的人是你吗?啊?你现在在什么地方,抓紧给我滚过来,当然如果你想被雪藏的话,就当我没说过!”
程伊始倒吸一口凉气,一通电话,将她再次拉回泥沼,她并没有着急赶去酒店,而是缓缓走回烧烤摊前,旁边桌子坐着的是几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其中那个女孩脸上还写着天真。
这是程伊始未曾拥有过的奢望的。
“老板,还有多久能好?”
“再等五分钟,酸梅汁我已经给你送过去了。”
烟雾缭绕中,程伊始羡慕起这些吃串喝酒打发闲暇时光的人。
二十分钟后,夏伊始提着几个沾染了油腻的塑料袋出现在了1606的门口。
1606的门半开着,门缝透出的光刺痛了她的双眼,她低下头,烤串上复杂的香辛料味道沁入鼻息,融合了烟火的气息,只有闻到这个味道,她才能感觉到自己还是个人。
僵硬的五指握成拳头,一下一下沉重而缓慢的敲在了这扇厚重的门上。
她听见了脚步声,越来越近,对她而言这脚步声就如同刽子手挥下来的刀,她丝毫没有反抗的能力,能做的不过就是安静的等待死亡的降临。
手上落了空,门开了,不知道这次又是哪个老头子,她还没有过男人呢,要跑吗?还是跑吧,可是跑了就要被雪藏,她还要赚钱,不跑的话,她……
可惜没等她做好决定,她就已经没机会了。
杨红霞从房间里冲了出来,扯着程伊始的手臂怒吼道:“伊纯,你死外边了吗?你还知道过来?你知不知道你今天闯了多大祸?你知不知道今天请……”
对于经纪人的粗鲁行为,程伊始早就已经习惯了,经纪人肯骂她就代表还管她不是吗?
不过是耳朵多生几个茧子而已,程伊始开始装咸鱼。
忽然一个温润沙哑的男声打断了杨红霞的谩骂声,“伊纯?”
就是这一瞬间,夏伊始感觉好似有一道闪电在她脑袋上方劈开。
这个声音,她大抵到死都无法忘记,她的头如同年久失修的机器一般,缓慢而机械化的抬起来,她甚至能听见骨头摩擦发出的咔咔声。
“钟期?”
真的是他。
怎么会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