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喜，恭喜。”
一连串儿的恭喜从吴衡嘴巴里吐出，他一口喝干自己杯中酒，又向对面的王寅满上一杯。
“恭喜王大人官升三级。”
桌上放着四碟冷菜，一个锅子上烧着一些牛肉，有一股香气飘了出来。
王寅志得意满地咽下一口牛肉，又呡了口酒，“今天的酒不错，菜也不错，可惜没见蔷薇这个小妮子。”
“实不相瞒，蔷薇今天才刚回来，在自己屋内躺着，多亏了那个红毛神父，她差点没了命。”
王寅变色：“这么大的事，为何才告诉我知道？”
旁边作陪的方先生见王寅发问，便低眉顺眼地将蔷薇如何去到疫苗救治点，如何用了彼得那个小皮箱里的针筒，又如何用鸦片水自杀，等等一并说来。
王寅听得眼珠都瞪圆了，他脑海里浮现蔷薇那雪白的身体，如蛇般的扭捏与声声娇啼，口中不免叹息：“可惜可惜，一定是你吴老板亏待了她，小妮子才一时想不开。”
“啊呀呀，王大人可冤枉死我了，”吴衡赶紧辩解，“我真没做什么事。”
可惜归可惜，王寅并没有将这当一回事往心里去，虽然蔷薇平素服务得他不错，但现在镇上女人越来越多，有姿色的也多起来，王寅已经尝过其它味道了，仿佛吃菜一样，只不过这一味比较好吃，但也没到非吃不可的地步。
更何况，今日里的王寅已经不同以往，越国吏部已经有公函到了，升他为寻金镇抚台一职，不日原来的小小府衙就要改为抚台衙门，正是喜事连连。
“那么，户部卢大人与原住民谈判的事情确实算是有眉目了？”吴衡小心翼翼问。
“这个当然，寻金镇就要升格为中型城市，等到抚台衙门一开，那真是全新气象了，以后的规模可不会比山北面的鹿邑差。”
王寅喜滋滋地说，内心可没有少得意，越来越觉得自己是个不世人才，这些年他一边在县官这个位置上捞油水，但他可没有忘记朝堂上的那些上层关系，吏部户部等几个主要的关节，他送的银子可一两都不少。
果然，人还是得有远见啊，原本这些只为将来有一天进入越国朝堂作的铺路，没想到结果在这个时间点上。
寻金镇的兴起终于让越国上下感到，不论在经济上还是政治上，这里都是一个全新的机会，从寻金镇来的世界各地货物让人打开眼界，这里的税收和人口也是连续增长，原来鸟不拉屎的蛮荒边境竟然成为越国上下最具活力的地方。
加上王寅这些年的打点，就变成了王大人的执政功绩，因此越国准备在这里下大力气和资本搞出一个全新气象的特区来，朝堂上也没有什么人，王寅自然是最合适的人选。
“下官自上任以来，可谓呕心沥血鞠躬尽瘁，现蒙朝廷恩宠，能够命下官任抚台一职，自然更是要做出一番成绩来。”王寅有吃了口菜。
“这个自然，自然。”吴衡眼神示意方先生，方先生会意，拿过一个小木盒，推到王寅面前，里面有成色上好的十锭金子。
王寅只是稍微用手掂了掂，并不打开，然后脸上堆笑，“当然了，下官在这里几年劳心劳力，吴老板是出过不少力的。”
“这是小民应该做的。”
“接下来还是希望吴老板，更多的助本官一臂之力啊。”
吴衡将酒杯举起，示意敬王寅，然后喝了，“王大人请吩咐。”
王寅眼睛一翻，该入正题了。
“这次朝廷铁了心的励精图治，就是要将这寻金镇上搞出一个样板，本来嘛，这个抚台衙门一建立，接下来杂七杂八相关的部门也该都有了。”
“无奈过去这里是蛮荒之地，什么都很欠缺，朝廷也缺人手。”
王寅放下手中筷子，“最深的一点，我不妨和吴大人说了吧。”
吴衡一听王寅如此说，神色也肃穆，认真倾听起来。
“朝廷本来要组建很多班子下来，不过被我挡住了，我上文说，过去这里都是凭一干百姓自己兴起来的，既然朝廷要开先例，不妨还是先让这里的百姓商人自己搞搞看，一来呢，为朝廷节约成本，二来呢，开一个百姓自治的先河。”
吴衡有些明白了，王寅虽然升官了，但这里已经成为他一亩三分地，他已经不愿意别人再染指，他要做这里的老大。
王寅继续说：“朝廷呢，一来要这里的税收，二来呢，不想再和原住民起什么争斗，所以如果我们这里能和原住民和解，另外每年有大量银子上缴，我这个办法也是可行的。”
“既然如此，小的一切尽听大人的。”
王寅已经非昔日的王寅，开始有自己宏大的野心，从今后想在背后再指使他恐怕不容易，不过吴衡并非想在仕途上有所发展，他需要一个安全稳定的环境，让他和他的手下有个全新开始，当然他们有他们的想法，不过这一切看来是要和王寅更紧密的合作。
这个曾经被自己视为贪官的王大人，就将变成可以让自己遮蔽的大树，不过这也没什么不好。
“整个生态都要变了，我知道，你一直视中门町为竞争对手，或许你心里责怪我把东洋人迎进来，不过现在需要你们精诚合作。”王寅轻描淡写。
“王大人，绝对没有。”
“好了，你也别不承认，我呢，确实是依靠你们挺多的，不过接下去呢，你们要发财，我也要，所以我们必须合计在新环境下大家怎么玩？”
“还有，既然户部已经和原住民达成和解，接下来镇子上占用的地嘛，免不得还要花钱补贴那些人，这个需要我们自己筹措。”
吴衡脸稍微抽了下，随即又恢复平常，“但听大人吩咐。”
“你出的拍卖金矿土地和开采权的主要甚好，我已经听说龙公子带来的那个姑娘，是不是叫桐儿，对，她好像已经发现了地里有金子。”
“这样一来，以后拍卖这块会越来越火的，嗯？”他用眼神瞄了下吴衡，言下之意这事你在操办，里面少不得有油水。
吴衡会意，忙道：“还是王大人高明，这土地拍卖越火，今后抚台这块的收入自然是笃定。”
在凤仪客栈后院小包房的这顿酒，虽然没有蔷薇作陪，但王寅吃得很满意，该拿的东西拿了，该说的话已经说了。
虽然在经济上他可以用中门町来制约吴衡，但牵涉到镇子管理这块，他还非得找吴衡，因为竹胁他们是东洋人，总不见得让外人来挑这个头，那他这个抚台大人也不要做了。
走出凤仪客栈，早有两个衙役候在门外，牵过一匹马让王寅当坐骑。
王寅带着五六分醉意，心里高兴，哼着小曲沿长街往衙门而去，两个衙役跟在身后。
走过中门町时，他朝灯火通明的里面望了下，今天没有蔷薇陪稍有遗憾，他在想是不是从中门町里面找个姑娘或者就找美智子，但转念一想，刚从凤仪客栈出来就进中门町，吴衡肯定不爽，算了，没有这个必要。
一想到这，便一拉缰绳，又继续前行。
但见中门町二楼，竹胁和美智子正在说着什么，两人见他路过门口，便一起停下来向他鞠躬，美智子更是拉住自己裙摆，向他行了个西洋礼。
竹胁大声招呼：“王大人，何不进来稍息片刻？”
王寅在马上一摆手，用半条街都听得见的声音回答：“公务繁忙，下官还要去衙门，没时间休息。”
竹胁和美智子两人在楼上平台，见王寅一行人渐渐走远，两人便又收起笑容。
“狡猾的狐狸。”竹胁低低说道。
美智子回过脸，看着竹胁：“我还是要走。”
两人刚才在楼上正谈着，美智子决定离开竹胁，让竹胁有些愤怒和惊讶，但他还是不停在劝，看来效果不佳。
“美智子，我对你是有感情的。”
“我承认，如果不是因为这个，我不会和松阪一起来帮你，我也不会写信给芒山。”
“别提你家大师兄。”竹胁打断。
“好不提就不提，但是你对贺斯和贺姝的事情，我接受不了。”美智子说。
“什么贺斯和贺姝，什么兄妹，你还不明白？全是假的，谎言。”讲起这事，竹胁气不打一出来，“他们是红海葵下面的童男童女，是海盗，是贼。”
“但你不必这样对他们。”
“糊涂，你们都是笨蛋，你，松阪，还有你们那个大师兄。”
美智子眼中含泪，对着竹胁摇头，表示不认同。
“他们偷钱只是一部分，他们出现是为情报，刺探镇子上情况，说明红海葵已经瞄上这里了，懂吗？”
“可我接受不了？”
“你接受不了？为什么？为那个女孩？你和她上床，你能接受，我杀她接受不了了？”竹胁越说越激动。
美智子泪眼盯住竹胁，脸上表情从失望最后到愤怒，“我曾经喜欢过你，也愿意帮你，可我现在不想干了。”
竹胁嘴里吐出脏话：“他妈的，不想干，嗯，你想去哪里？”一边说，一边抓住美智子的手腕摇晃，用力太大，痛得美智子刚才含在眼睛里的泪水情不自禁流了下来。
这次美智子没在求饶，而是哭着说：“你要不让我走，要不杀了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