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梁宫殿建在豫州,与其余八州接壤。丞相吕韦未经通报闯入宫殿跪地厉色道:“如今皇室势微,大权不保,恳请陛下勤俭持政,整理朝纲,不可整日沉迷于酒色.......”
皇上当时正在饮酒作乐,丝竹音乐不绝于耳,听到有人来劝戒先是一愣,脸色阴沉,心中冷笑“好一个骨鲠之臣”。沉默半许,一扫脸上的阴霾,眼神玩味的看着当朝丞相,笑道:“丞相真是老糊涂了,朕东有征东大将军傅东风,西有皇叔晟王梁欢,南有南若节度使公良几,北有北蒙节度使纳兰长河,朕何忧之有?”转身对身边的小太监道:“即刻下令,谁在劝谏定斩不饶。”
丞相吕韦沉声道:“只要皇上能够重振朝纲,任用忠贤之士,削藩集权,整顿吏治,惩办乱臣贼子,臣愿以死明鉴....”皇上可能是刚才被打扰了喝酒玩乐的雅兴,耐心很是欠佳,丞相话没说完就被一群太监“请”出宫殿。
待丞相“走”远,皇上转身对身边宫伶太监挥了挥手,一个人回到了养心殿。养心殿是历代皇上的正式寝殿,分上下两层共九间房。自古皇家独爱“九”,若根据传说,“九”起初是龙形图腾文化的文字,继而演化为“神圣吉祥”之意;若按照'阴阳“的说法“奇数为阳,偶数为阴”,“九”则被认为是至阳的极数,象征着天。所以养心殿的房间数也和九有关。养心殿是除皇上外任何人的禁区,若擅自闯入一律问斩,就连皇上的贴身侍卫、宫女没有皇上的吩咐也只能在殿外候命。
奇怪的是,养心殿正中的椅子上坐着一位青衫老者,半眯着眼,相貌平常,满头银发,就连眉毛胡子也是白的,气态颇为不俗给人一种仙风道骨的感觉。估计给他一身道袍和一把浮尘都能出去坑蒙拐骗了。当朝太尉范仲曾说过“三寸之舌强于百万雄狮,一言之辩重于九鼎之宝”,说得正是此人--荀屠。师承儒学圣地天坛的坛主孟君,但不知什么原因二十年前孟君亲自把这位最得意的门生驱逐出天坛圣地并立规不准荀屠再踏入天坛圣地半步,荣辱沉浮与天坛圣地无半点关系。
梁玉见到老者之后再无半点痴迷酒色的萎靡神态,恭恭敬敬地做了个揖喊了声先生,老者坦然受之。
君以国士待我,我必以国士还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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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炷香前还一脸愤慨的丞相吕韦被请出了宫门后立即进入了一辆停在宫殿外面的马车。楠木的车身,三面皆被昂贵精美的丝绸所装裹,正面用的是纬纱,里面可看清外面的情况,外面却看不到里面的景象。马匹通体泛红,俊逸非凡,就是驾马的马夫寒碜了些,一副老农的模样,驼着背,看不清长相。
进入车厢后,吕韦并没有急着坐下,而是往燃着的香炉里添了一小块檀香,作为四大名香之一,檀香可谓是寸块寸金。在香炉的旁边还坐着一位中年武将,国字脸,阔鼻大眼,脸颊似刀削,满身掩不住的杀伐气焰,从白骨累累的战场到镇守一方的将军,身上的气息又岂会和凡夫俗子相同。
丞相吕韦讥笑道:“刚才我闯入宫殿以死明鉴,当今圣上好像很不耐烦的样子。”
“是不耐烦你闯入宫殿没有任何人阻拦,还是你以死明鉴的忠心?”沉钟似的声音里听不出任何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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征东将军府,位于大梁王朝的徐州,濒临东海,覆压一百余里,廊腰缦回,遮天蔽日;五丈一凉亭,十丈一阁楼,富丽堂皇。土木之胜仅次于皇城的大梁宫殿。
征东将军府今天显得格外的热闹,一大早上府上就忙碌起来了。
“尹老,三哥怎么还没来?”
“大小姐,这一大早您都问了八遍了,三少爷可能是路上耽误了些行程,很快就会到了。”
大小姐来回在将军府门口踱步,看的尹老是一阵眩晕,但是又不敢叫停,满脸掩不住的无奈。
尹老是将军府的老人,在傅东风还没被封为征东大将军,没裂土封疆前就跟随着他。傅东风飞黄腾达后尹老就退居幕后在征东将军府当管家。尹老的真名整个将军府估计也只有傅东风知道,平日里府上的奴婢,护卫见到尹老都会喊上一声“管家好”,尹老总是很没有气度的咧着嘴笑或者是笑着点点头,尹老不论做什么脸上总是堆着笑,一副和蔼可亲的样子,一点没有当将军府大管家的觉悟。在下人面前没有一点该有的趾高气扬,在主子面前也没半点的卑躬屈膝。真是不明白大将军是怎么想的,让一个不懂察言观色的和事佬来当将军府的大管家。
此时满脸焦急,来回踱步的少女是府上的大小姐,叫傅心。眉似卷烟,似蹙非蹙;目似含情,似喜非喜;两靥若桃花,似红非红;身材高挑,肌肤白皙,两鬓若刀裁,美中不足的是“小荷才露尖尖角”。倘若衡量天下女子的姿色以绝色为百文,那么如今的大小姐绝对有九十文,剩下十文还得需要岁月去沉淀。
傅心是傅东风和大夫人韶欣蕊的女儿。韶欣蕊作为傅心的母亲,将军府的大夫人姿色自是不用提,一双眉目含情丹凤眼,两叶弯柳吊梢眉,身量苗条。二十年前“胭脂榜”的评定人虞昱曾如是评价“粉面含春威不露,丹唇未起笑先闻”。年逾四十的大夫人比起正值豆蔻年华的傅心少了分活泼,多了分端庄。贵为征东将军府的大夫人光有姿色、城府是肯定不够的,位于大梁最南面扬州韶家的底蕴绝对撑的起韶欣蕊大夫人的头衔。傅东风能平步青云裂土封疆除了自身的实力和杀伐果断的性格外,扬州韶家功不可没。
清脆一致的马蹄声在街道上响彻而来,站在街道上能清楚地感受到马蹄齐踏而带来的震动,仿佛整个街道都颤了起来。一共两百骑,除领头一骑,其余骑兵分三队一字排开,恍如东海潮头,纷至沓来。领头一骑就是傅心小姐苦等一早上的傅家三公子--傅帷。
此子气态不俗,身高八尺,面如美玉,好若中秋之月;唇若点朱,好似刀削微抿;剑眉英挺,如墨似漆;鼻梁高挺,眼似丹凤,言不尽的写意风流。和大公子傅奔和二公子傅流不同,傅帷很早就去了被视为蛮荒之地的扬州最南部--南荒,十六岁就上阵杀敌,戊守边疆,如今二十有三。七年,参与大小战事无数,虽面相儒雅,但的确是身经百战的武将。
傅帷径直进入将军府的巷道。
“三哥,三哥。”傅心梨花带泪,一副受了多大委屈的表情,楚楚可怜。
傅帷翻身下马,一把将傅心搂在怀里,爽朗的笑道:“傅大小姐这是怎么了,难不成还有人欺负到了将军府的头上。”
傅心把头埋在傅帷那宽阔的胸膛,哽咽道:“我以为你回不来了呢。”
“天下间又有几人能挡住将军府的去路,我就是想死,那阎王也不敢收。”这不是自负,这是将军府应有的魄力。
“哼,不知羞,要不是来自生死门的顶尖死士都快死绝了你都不知道能不能回得来。”女人脸六月天,刚才还一副要死要活的心疼模样,这会又一副刁钻的态度。
傅帷一脸促狭道:“哎,也不知道是谁不知羞,那么大了还往别人怀里蹭。”
“要你管,我就蹭了,哼。”
“好了,好了,我刚回来,咱们先进府去给大姨娘、二姨娘、三姨娘还有四姨娘报声平安。”傅帷说着放开了怀里的傅心,冲旁边傻乐的尹老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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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约三个月以前,也就是元贞初年,南蛮诸部落欺梁欢继位不久,局势不稳,集合二十万兵力,攻打扬州。
扬州共有三个军镇分别是最南部的峡口、东南部的菩萨蛮还有西南部的蚍蜉,三个军镇呈现掎角之势,保证任何一个军镇有战事其余两军镇能以最快的速度赶去支援。
若是往时,南蛮虽然骚扰不断,几乎每过一旬就有一场战争,但大都是一些小打小闹双方伤亡都不大。不过是南蛮缺少些生活物资来扬州边境抢些丝绸布匹之类。而且南蛮部落散乱,至今没有统一,部落之间虽无大战役但是谁也不服谁,这次之所以能集合二十万大军一方面是近几年南蛮被打的厉害,心怀怨恨;另一方面是南蛮在大梁的探子得知征东将军傅东风、晟王梁欢、北蒙节度使纳兰长河和南若节度使公良几分别打着“保皇、靖难”的口号带兵从东、西、北、南四个方向赶去豫州边界。
这可能是豫州有史以来集结兵马最多的一回,足足一百万兵马。公良几占据的荆、凉二州土地肥沃,气候适宜,适合生产耕作,人口密集,所以带有轻甲步卒一十六万,重甲步卒七万,但是荆、凉二州缺少马匹,公良几只带了两万南若铁骑,估计两万铁骑应该是全部的家当了。
北蒙地处最北部的冀、兖二州,大梁的苦寒之地,但民风剽悍,士卒战力不容小觑。纳兰长河带了二十万步卒和五万重甲骑卒。雍州地处大梁最西面,九州里面积最大州,拥有大梁最大的天然牧场--青平原。倘若说徐州的粮草能占其余八州粮草的四分之一,那雍州的马匹绝对能占其余八州马匹总数的一半。但怎奈地广人稀,晟王只带了十万步卒和十万重甲铁浮屠。
傅东风占领东部的青、徐、扬三州,带了二十五万步卒,五万骑兵。论富饶程度,天下九州,为徐州最是富饶,徐州,气候湿润,风景宜人,掌管军队政务的司马蔺如曾戏言,“大梁粮草半出徐州”,足可见其富饶。
四方势力齐聚雍州当然不是没事领着自己的兵马散散步,赏赏景,但也绝不会是“逼宫”。因为谁都心知肚明:第一,无论是谁,只要“逼宫”其余三方势力就会以“讨伐逆贼,振兴皇室”为名联合起来。以现在的情势来看,没有谁有这个魄力与其他三方势力为敌而不怯;第二,梁玉虽然表面上昏庸无能不问政事,任由藩王、节度使掌权,但大梁近年并没有大兴土木,也未逢天灾大旱、洪涝,而且藩王、节度使在自己的领地励精图治,大肆发展生产,所以大梁赋税并不重,百姓大体安居乐业。那么不论大梁皇帝是真昏庸也好,信奉黄老的“无为而治”也罢,大梁现在仍是民心所向。
自古以来不论是改朝换代还是谋权篡位不外乎四个字“顺势而为”,天下士子、民心皆不在,就是凭借无双武将打下了天下又能如何?天下终归是文人的天下。
四方势力齐聚雍州为了两件事:其一,示警。大梁皇帝,虽然贵为一国之君但手底下不过是一些侍卫和太监,“君无戏言”所以啊,以后说话的时候还是要小心一点,四方势力你谁都得罪不起。其二,讲和。咱们都是割据一方的豪杰,分别镇守着大梁的东西南北;咱们都是富甲一方的将领,手握二三十万的兵马;所以啊,咱们井水不犯河水,各自回各自的领地,当自己领地的土皇帝,只要吃相别太难看,谁也别为难谁。
正值四位土皇帝和一位真皇帝共聚雍州“其乐融融”的时候,南蛮给新登基的大梁皇帝梁玉和征东大将军傅东风送来了一份登基大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