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鸭对鹿舒儿报以温暖一笑,同时他也感激有斑斓和姒禹的存在。艾鸭原本该是孤单的人,一个人踏上未知征程,一个人去改变命运的捉弄。但是,现在,至少是现在,他不觉得孤单。
一个孤单的人感觉不孤单,是因为朋友的存在呀。
“舒儿,别担心我,就算真有那么一天,我也会拼尽全力和意识抗争,因为我要永远记住你,记住斑斓,记住禹兄呀!”艾鸭说这些的时候,语气是颤抖的,神情是动容的。
鹿舒儿、斑斓和姒禹都被艾鸭感染,四人手握到一起,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温暖。尽管这种温暖来的有些突兀,是在一堆白骨的舞蹈中氤氲出来的。
白骨还在起舞,也是“手拉着手”,戳在乱石中,发出“咔哒咔哒”的瘆人声响。
“得想个办法对付这些白骨呀。”艾鸭心里暖暖的,但他知道不能沉陷在这种情绪里太长时间,必须很快抽身出来,面对现实。
现实是什么,现实就是怎样解决这一堆突然冒出来的白骨。
尽管这七根白骨只是一直在跳舞,没有对他们发起丝毫的攻击;但是,白骨把木桥挡的死死的,不挪开它们就无法踏上木桥。而且,自从白骨起舞之后,那个奇怪的老妪声音也悄无声息,不得不让人觉得她和七根白骨之间一定有着某种联系。
“鸭弟,我给你们讲一讲俊跋的故事吧,说不定对我们眼前的困境有所帮助。我总觉得这堆白骨和俊跋有着直接的关系。”姒禹走近两步,眼神复杂的盯着起舞的白骨看了一会,开口说道。
“这样是最好呀,禹兄。只是,不会再勾起你的伤心事吧?”艾鸭其实早就对这事好奇,只是在意姒禹的感受,一直没问。
“都是过去的事情了,说出来也无甚大碍……”姒禹淡淡吐了口气,讲起了那件尘封心底许久的往事。
俊跋,舜帝心爱的小儿子,天赋异禀,很小的时候就发明了“星图”,不仅能拼出各种形状,并且能在极短的时间内复原一场复杂战争中对战双方完整的排兵布阵。
只是天妒英才,太聪明的人总是会有些先天之疾。俊跋也不例外,他的眼睛能看到的太多。眼睛看得多算是毛病?对,算!俊跋看到的全是些阴暗的东西,比如恶鬼,比如一个影子一样的看不清长相、辨不出性别的人。
姒禹和俊跋是最要好的一对玩伴,平时几乎天天玩在一起。但是,自从十二岁那年,姒禹就再没见过俊跋。后来在姒禹的四处追问之下,才得知俊跋生病了,需要一个人静养,不能见任何人。
而从那以后,帝宫后花园的幽暗偏殿里就多了一扇永远上锁的石门。姒禹每次经过那里,都会听到撕心裂肺的呼喊和鬼哭狼嚎的呓语。
姒禹最后一次见到俊跋是在两年后的一次宫廷宴会上,那次宴会是特意为俊跋准备的。舜帝的使者早在前一天就传来消息,说是俊跋的怪病终于好了,舜帝为此特地举行宴会为他冲喜。
姒禹高兴坏了,两年没见俊跋,他巴不得和他不眠不休的谈上三天三夜。
宴会的当天,俊跋确实出来了,他穿着一身墨黑华服,稚嫩的脸庞上呈现出一个不符合他年纪的神情。
俊跋表情冷漠,从长长的地毯上走过去。
在经过身旁的时候,姒禹小声的叫他,这是他们之间的特殊打招呼方式,以前姒禹也多次叫俊跋,每次俊跋都会对他笑一笑。但这次不同,俊跋却理都不理姒禹。
俊跋一直走到宫殿最右侧的歌台上,他要为大家跳一支舞。
姒禹从来不曾知道,俊跋竟然还会跳舞。
合瓦形的编钟被乐师奏响起来,钧天雅乐霎时弥漫整个宫殿。俊跋一言不发,嘴角扬起一丝怪异的微笑,慢慢的跳起了舞蹈。他的舞步迷幻诡异,姒禹只看了两眼就感觉头晕目眩。用不了多久,姒禹就睡了过去。
姒禹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里似乎什么都有,又似乎什么都没有。一层层的黑,如同一层层的灰,在暗淡中氤氲,在跳跃中升腾。姒禹手中摆弄着的星图,也在时间的尽头戛然而止。
这场梦,也许根本就是现实的延续。
姒禹记不清这张星图出现在什么时间,是去年的前日,还是昨日的明年?他的逻辑在迷茫中被意识搅乱,意识又在混沌中将逻辑敷衍。风生时风起,缘起时缘灭,当生命被无数的元素轮番成影,谁还能分得清那些在烈烈红尘中翩跹起舞的微尘?
姒禹耳朵里只听得到一个声音,那声音一遍一遍的问着他:姒禹,你将何以为继?你将何以为继?你将何以为继……
在某一刹那,黑暗中炸出一道闪电,姒禹似乎看到填满了宿命的年份不期而至,在这生死未卜的时刻,他首先想到的是,是否该焚一炷檀香,静待下一世的花开?
迷迷蒙蒙的梦还在继续,沾染了浓浓的水汽,把姒禹的思维浸透,让他不知道自己会在什么地方沉睡,又会在什么地方惊醒……
然后,姒禹看到了俊跋,他站在高高的山岗上,面带微笑。
俊跋的口中嗫嚅着:那是一座河床,时间渺远的流淌。我看见模糊的意象,在永恒中迷茫。失去的翅膀,凝聚了鲜血激荡。梦在何方?谁在吟唱?
然后,在苍凉的洪荒中,姒禹看到了所能看到的最生动同样也最诡异的颜色:晶晶亮亮的雪白,凄凄惨惨的暖红,昏昏沉沉的暗灰,幽幽静静的淡蓝,飘飘浮浮的深紫,生生死死的血黑……
当姒禹再次醒来的时候,只听到耳边一声接着一声的惊呼,动听的雅乐已经无人奏响,古琴古钟扔了一地。而在那座歌台上,一堆倔强的白骨还在起舞,一根,两根,三根……
“这样就完了?故事的结尾呢?”斑斓瞪大了眼睛,问道。
“这就是故事的结尾。”姒禹说道。
“姒禹,你讲的好乱哦,我完全理不出一个头绪,也根本看不出来这能对我们目前的困局有什么助益哦!”鹿舒儿摇了摇头,姒禹的故事让她有些心烦意乱。
艾鸭却听得出神,不知道心底的哪根心弦被触动了,呆呆傻傻的看着白骨起舞,半晌过去了,一句话也不说。
“艾哥哥!艾哥哥!”斑斓用力摇着艾鸭。
“啊?斑斓,怎么了?”艾鸭缓过神,问道。
“你在想什么啊,艾哥哥。整个人痴痴傻傻的,越来越像傻哥哥了!”斑斓抱怨着说,“我只要艾哥哥,可不想要傻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