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
黑色的沼泽在眼前蠕动,
它与这肉体一同诞生,
唯一不同的是,
它在滋长,
肉体在沉沦,
逐渐,
颜色被抹去,
暗夜被拉近,
直到,一道金光划破,
这梦魇……
“麦……伦!”
“是!”
麦伦从睡梦中惊醒,出现在眼前的,是披着银色长发、有着蓝宝石瞳孔的俊美少年。
在这所空荡荡的“圣阿提卡”孤儿院内,他是自己仅有的同伴。
“恩里克?怎么了?”
“老师让我来通知您,午餐已经热好了,我的‘小少爷’。”
“呃……完了完了。”
麦伦从木床上跳下,镜中的自己像刚刚经历大难,
那头延伸到后颈的紫发被汗水打湿,而透过自己的漆黑双目,仿佛又能看到那股不详的力量。
每当这个时候,麦伦都会握紧手中的金色吊坠,据说那是自己尚在襁褓时就戴在脖颈的物件,它似乎蕴含着某种令人安心的力量。
沿着走廊走到尽头便是厨房,一个年轻女子坐在唯一的餐桌前,闭目等待着。
虽然穿着居家便服,但她那凌冽的肌肉线条包裹着全身,从腋下一直到胸前,都透露着紧致的身型和只属于女战士的美,而那点状的棕色眉毛更是显露出她的不同寻常。
“午安,让叶小姐!”
“是——让叶老师!”
“砰”,这是让叶的拳头与麦伦的脸颊碰撞的声音。
当然,这对麦伦来说已经无比熟悉。
“我说过,午间钟声响起前,必须看到你!”
“呜……是!”
麦伦被一只手提起放在餐椅上,就这样享用着美味与痛感并存的午餐。
窗外的落雪还未停歇,这是近年来最寒冷的四月,据说村庄的种植因此受到了严重影响。
这没有任何来由的风霜雨雪已经断断续续出现十几次,每次的持续时间或长或短,亚卡村的人们称之为“大地异变”。
圣战结束的十三年来,村庄一直都没能得到真正复苏。
好在有“圣域”的庇护,在女神稀薄的结界下,包含这座亚卡村在内的临近村镇,都能勉强支撑下去。
“咚,咚咚~”
还未将盘中餐消耗殆尽,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
“都小心点!‘流浪军’来了!”
来人的警告隔着门板传来,紧接着,街道上的嘈杂声响陆续升起,看样子,村庄防御战又要打响了。
“可恶的流浪军,上次就该将他们赶尽杀绝!”
麦伦回想起去年的这个时候,这群流窜的强盗差点毁掉村庄的事。
“麦伦!我说过多少次,不许再说这样的话。”
让叶老师眉头紧皱,
“我先去向圣域请求援助。你和恩里克就好好待在这。明白吗?”
“是!”
让叶离开了。
从屋顶确认她走远后,麦伦赶紧招呼杵在院内的恩里克:
“我们该出马了!”
“喂喂,这可不在计划之中啊。”
“不用怕,不过是些带着铁器的村民罢了。得让村里人知道,我们圣阿提卡,并不是一无是处!”
麦伦从屋顶跃下,虽说只是懵懂少年,但在让叶的指导下,这两人都有一身接近成人的战斗水准。
“好吧好吧,既然你决定了,我也不能让你一个人去冒险。虽说我已经猜到回来时的场面了。”
“哈?什么意思?”
“‘说最骚的话,挨最毒的打’。”
“……”
两人沿着后门的小路,绕到了亚卡村的外围。
这里已经没有日常的平静。从山坡上可以望见,远方的树林中人影闪烁,尘土渐起,应该是两支部队正在发生战斗。
“卫队已经和流浪军交上手了!”
“麦伦,我们还是直接擒住他们的首领吧。”
“我也这么想,可是……不知道他长什么样子啊。”
“没关系,只要接近他的位置,我就能分辨出来。”
“不愧是‘蓝眼的恩里克’,果然厉害!”
“呃……我什么时候有这样的称呼了。你能猜出他的位置吗?”
“嗯!一般来说,军队的首领或者带头冲锋,或者坐镇中军,或者畏缩大营,
嗯,也许压根就待在老窝也说不定。”
“……真是,精妙的分析啊。”
恩里克叹了口气,揣着双手往前走去。
“哎?你去哪儿?”
“去一个距离最近同时最安全的地方!”
麦伦赶紧跟上去。
于是两人一直顺着山峦来到树林侧面,并在一个灌木丛中匍匐了下来。
这里离短兵相接处不过百米的距离。
“恩里克。”
麦伦小声说着,
“接下来要怎么做?”
恩里克微笑着,他的银色长发在微风中舞动:
“你知道,第六感吗?”
“哈?”
恩里克紧闭着双眼,连呼吸都变轻了。
他的身子明明一动不动,但灵魂似乎去了远方,又或许,他只是把远方的事物统统拉拢。
“找到了!军队里最与众不同的人!”
“啊,那就是首领吗?”
“一定没错,他给我的感觉远远异于其他人。”
“太好了!”
“等等!这!”
恩里克猛地回头,惊愕写满他的面庞。
麦伦也跟着看去,不知什么时候,一个男子已经站在他们身后。
“好……好快。”
恩里克不敢说话,可还是不自觉发出惊叹。
“两位小朋友,你们在这干嘛?现在村子外面可是很危险的。”
来人微笑着,眼睛眯成一条缝,这反而让人觉得浑身不自在,何况他还在这个人迹罕至的地方出现。
但最特别的是,他穿着一件由银和紫两种色彩涂制的亮丽战甲,这是两人从未见过的。
“你是……圣斗士?”
恩里克检索着记忆,这与画本中的“圣斗士”形象及其相似。
而对方,也非常爽快地说出了自己的身份:
“啊,不愧是年纪轻轻就觉醒‘第六感’的孩子。
我是[猎犬座]圣斗士。
至于名字,你们就没有必要知道了,免得以后做噩梦哦!”
“圣斗士先生!太好了,我们现在正在……”
“麦伦!”
麦伦原本想将两人的计划全盘托出,但被恩里克出声喝止。
“恩里克,你干嘛?!”
恩里克挤了挤眼睛,麦伦也用眼神回应,这亲密无间的二人似乎正对现在的状况有些分歧。
倒是猎犬座显得毫不在意,他只是有些客气地打断了两人:
“不好意思,那个,你们要找的人,就是我哟!”
空气,凝固了。
或者是,两人的呼吸,停滞了。
他们咽下了刚刚生出舌苔的唾液,在原地动弹不得。
“不要想着动手。只要乖乖听话——你们,都能够回家。”
……
“所以说,为什么圣斗士会是流浪军的首领?”
“你应该问,为什么流浪军的首领,会是圣斗士!”
此时,这两个偷鸡不成的潜伏者已经被绑在一根粗壮的树干上,周围是几处营帐,有数十人在其间来回走动。
“恩里克,咱们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想办法溜出去呗!这绳索应该困不住你吧?”
“我的意思是,我们怎么才能抓住那个[猎犬座]!?”
“我说,麦伦。”
“嗯?”
“醒醒。”
“……”
夜色将至,树林里的打斗声逐渐平息下来,越来越多的流浪军队员回到这个临时营地。
包括他们的首领——[猎犬座]。
他在刚燃起的篝火前盘腿坐下,另外几人围作一圈在那里静候指令。
“跟我之前获取的情报一致,现在圣域没有足够的力量集中在这边的防线。
毕竟这样的时期,国家间的争夺都很平常,更别说强盗或盗贼了。”
“嗯。不过卫队还是挺棘手的,看起来上次之后他们有统一训练过。”
“不必担心,有这两个小鬼作为筹码。
只要今晚再将战线推进两公里,我们就能通过谈判来换取物质……”
猎犬座与同伙们专注地商议着,而麦伦已经趁机挣脱绳索,带着恩里克重新潜入夜色中。
“听到了吗,他们似乎想要发动夜袭。”
“现在管不了那么多了,我们不是圣斗士的对手。得赶紧离开。”
两人尽可能隐藏着足音,穿行在黄昏的森林中。
可是,在最后的斑驳即将散去的地方,一道人影已等候多时:
“啊嘞,为什么不多呆一会儿呢?我们这儿晚上可是会加餐的。”
“啊——”
明明声音已经如此细微,明明身体已经完全淹没在树影中。
这个猎犬座的战士,还是精确地捕捉到他们。
“这,到底是什么把戏……”